夏夜的风有些闷热。不过足以让岳千烛醒酒。
面对夏沐濋冷若冰霜的脸,岳千烛下意识的松开自己扯着唐佑衣领的手,立刻规矩起来。
“王——王爷——”
唐佑整理了一下已经被扯的松垮的衣领,双手抱拳向夏沐濋行礼:“属下唐佑,拜见夏沐濋。”
夏沐濋将视线从岳千烛身上移到唐佑身上,双手拢在身前:“本王没记错的话,叶适言交给你的采买任务应该是完成了。”
唐佑:“是,明日启程回黔地。”
夏沐濋看了岳千烛一眼说:“明日便回,今夜这是在做什么。”
“告别!”岳千烛抢着说:“我舍不得唐大哥,所以在告别。”
岳千烛可不敢再说是带着苏惟去喝酒,正好她也想为唐佑和宋小顺送行。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笑声。
岳千烛回头看见突然发笑的唐佑,疑惑的看着他。
唐佑摸着岳千烛的头,俯身说:“唐大哥这个称呼不适合你。”
唐佑一顿说:“像个女人!”
岳千烛立刻站直了身体,声音压低说:“你要是再说我像个女人,我就生气了。”
唐佑连连点头:“好!以后不说便是了!”
岳千烛回过身来再次看向夏沐濋,他的脸好像更黑了。
夏沐濋看着唐佑说:“本王没记错的话,唐士兵出身枫林府。”
唐佑:“正是。枫林府唐公府是家父。”
“唐公府乃是枫林府大家族,唐公娶妻无数、子女??众多,但都大多安排的妥当,他怎么会让你这个儿子来军营里受苦呢?”夏沐濋说。
唐佑回应:“不瞒王爷,属下在家中并没有地位,家中子嗣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倒不如出来,活的自由些。”
夏沐濋轻哼一声,刚才他可是看清了岳千烛和唐佑的互动,这亲密的程度是当他不存在吗?
“还不过来!”夏沐濋冷冷的说。
岳千烛深呼一口气,视死如归的看了一眼唐佑后迈着大步来到夏沐濋身边。
“进去!”夏沐濋冷冷的说。
岳千烛乖巧的嗯了一声,转身见到忘月轩。
唐佑只是微笑着向夏沐濋行礼:“属下告退。”
夏沐濋冷眼看着唐佑,他的背影好像一个熟人。
“查一下唐佑。”夏沐濋对陈致说。
熟悉这个背影的不仅只有夏沐濋一人,陈致点头应下。
岳千烛醉酒笑嘻嘻的回到房间,刚关上门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她滑着门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开始发抖。
枫林府!唐佑!
岳千烛以前也曾因为“唐”姓猜想过唐佑的身份,直到上次神远军检查军籍,唐佑不仅大方的拿出军籍,还被记录在案,所以岳千烛才挥去了唐佑的怀疑。
但是刚刚夏沐濋再次确认的声音让岳千烛浑身发冷。
枫林府不仅是唐佑的家乡,曾经也是唐路据点。尤其是唐佑在自己身后的笑声,像极了唐路曾经在马车上置自己于死地的笑声。
岳千烛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此时的她需要平静,需要冷静!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岳千烛立刻平稳心情,起身开门就看见赵娡欢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
“美人。”
赵娡欢仔细观察岳千烛,说:“看样子没喝大醉啊。”
岳千烛让开请赵娡欢进房间。
赵娡欢走进房间说:“陈致让我给你送醒酒汤,说是你在外面丢人了,我看着还可以啊。”
岳千烛苦笑,陈致才不会说这种话,估计说自己丢人的是夏沐濋。
“尝尝,我这醒酒汤啊也是一绝。”赵娡欢坐在一旁将碗推到岳千烛身前。
岳千烛谢过赵娡欢,喝下醒酒汤。
“赵美人说吧,王爷找我做什么?”岳千烛说。
赵娡欢笑着:“你怎么知道他找你?”
岳千烛说:“外面天色已晚,王爷让您送醒酒汤,肯定是不想让我宿醉,找我谈话了。”
“可以啊,喝醉酒也没笨了脑子。”
岳千烛自从上次醉酒后就不敢再喝醉酒,今天不过是因为高兴所以多喝了两杯。现在有唐佑身份有疑把自己给吓清醒,脑筋也就灵活了。
“行,去吧。我还以为你得大醉,正想着帮你推了呢。”
岳千烛谢过赵娡欢的好意,送走她后来到夏沐濋房间前,轻轻扣门。
“进来。”夏沐濋的声音有些疲惫。
岳千烛推门而入,走进房间向夏沐濋行礼,在夏沐濋的摆手下跪坐在案几旁。她刚跪坐下来,迎面就看到夏沐濋扔过来的两张请柬。
“后日杜含秋府上唱戏,你将樱筠和呼延婉约上。”夏沐濋说。
杜含秋向来不喜与官家打交道,现在竟然请樱家和呼延家小姐看戏,想必是受夏沐濋“胁迫”。
“王爷明日去吗?”
“去。”
岳千烛收起请柬,说:“那属下这就去准备王爷后日用的东西。”
夏沐濋翻了一页兵书,道:“不用,陈致会去准备。”
岳千烛嗯了一声,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嗝。她立刻捂住嘴巴,一脸慌张的看向夏沐濋。
酒气传来让夏沐濋不禁皱眉,当下连看书自定的心情都没有了。他起身,甩袖走进内室。
岳千烛哀叹,怎么又在夏沐濋面前丢人了!
杜含秋没有太多爱好,一个是赚钱,一个就是听戏。作风浮夸的杜含秋看戏特别图热闹,不仅是自己看戏,更是在自己的府宅里搭了个戏台子,不仅请了上京城的名角来唱戏,还广发请帖将自己熟识的人都请来一起听。
岳千烛为了迎接樱筠和呼延婉提前赶来杜府,就看到一袭月牙白衣拿着他的白玉扇四处指挥。
“我都不想与你说话,怕脏了我的嘴!”杜含秋对一个小厮口吐讽语。
那小厮自知犯错频频道歉,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跑走。
岳千烛走过去,向杜含秋端手行礼:“杜老板。”
杜含秋听到声音转身看过来,见到是熟人,将挡在身前的发带向后一扬,笑着:“哎呦,王爷还没到,管家先到了。”
“属下是奉王爷之命提前赶来。”
杜含秋拿着扇子用力摇在身前,不屑道:“沐王爷就是能耐,我搭戏台子,他请女人来听,还让我写请柬。他可真会借花献佛!”
岳千烛讪讪笑着,接话说:“花不是哪都能借到的,还要谢谢杜老板才是。”
这话杜含秋爱听,收起扇子请拍岳千烛肩膀说:“我说的话还奏效。只要哪天钱管家在沐王府做腻了管家,我杜府随时欢迎啊!”
“来您这也是做管家?”岳千烛笑着问。
杜含秋笑的灿烂:“不仅是管家,还是有钱的管家!如何?”
岳千烛觉得真心不错,点头说:“那属下可记下了!”
“樱小姐到!呼延小姐到!”门口传来小厮通报的声音。
杜含秋轻笑:“她们来的挺早,这是多着急见到沐王爷啊。”
“她们中有一位可是未来的沐王妃,属下耽误不得。”岳千烛行礼道:“属下先去忙了。”
杜含秋笑着,看着门口进来两位华丽的女人,切了一声转身而去。
相比于喜形于色的杜含秋,岳千烛可是挂上标准的管家微笑去迎接两位小姐。只是她刚走到门口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两位小姐倒是表面平静,但是她们二人的丫鬟却是互相看着不太顺眼。
樱筠看到岳千烛过来,率先迎上打招呼:“钱管家早上好。”
“樱小姐好。”岳千烛先向樱筠行礼后,转到呼延婉的方向行了个礼。
礼罢。岳千烛说:“很是巧合。两位小姐一起到了。”
呼延婉:“本以为王爷只请了我一个人,没想到在拐角碰到了樱小姐,这种巧合——还真是巧合。”
樱筠在一旁说:“是啊,这种巧合不要也罢。”
这下岳千烛知道为何这两位千金大小姐看上去并不满意了,这是都以为夏沐濋请了她们其中一位,这两位在互相生气呢。
“杜老板搭戏台乃是好事,不知两位小姐可有看戏的喜好?”岳千烛。
樱筠反问:“王爷可有看戏的喜好?”
“能约两位小姐看戏,自然是有的。”岳千烛说谎,夏沐濋才没有看戏的爱。只是岳千烛不想与两位小姐纠缠,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口一说。
樱筠说:“王爷有此爱好,我就有此爱好。嗜好总是要慢慢培养的,不要总是用长辈来试探,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是不是啊?呼延小姐?”
德妃薛素美暗地里邀请夏沐濋做客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樱家知道。两家同争王妃,呼延家背后用德妃拉拢的行为实在是不耻。不过听说薛素美和呼延良娣都在夏沐濋面前碰了钉子,这可就让樱家大为痛快。
呼延婉怎能听不出樱筠的话中有话,说道:“只可惜,有人有长辈试探口风,有人就没有了。”
樱筠轻哼一声侧过身去,不想理会呼延婉。
岳千烛汗颜,这一个是上京第一才女,一个是官女子之首,在感情面前还真是都任性起来。年轻人啊——
“王爷还需要等一会到,请二位小姐到院中等候。”岳千烛请两位进去。不管怎样,这里是杜含秋的府宅,理应见一下这里的主人才是。
以前的岳千烛知道杜含秋长的好看,夏沐濋曾经给他起名“杜仙子”。可是当杜含秋站在樱筠和呼延婉之前,逆光而站手持要摇扇的时候,岳千烛还是觉得杜含秋作为男子,他的美貌惊为天人。
岳千烛甚至还在想,以后哪个女人会成为杜含秋的妻子,配得上他。
杜含秋迫于无奈的与两位小姐寒暄,抬头就看到夏沐濋和陈致走了进来,他连忙摆手,企图甩开两位千金小姐对自己的好奇。
“沐王爷,这里!”杜含秋这一喊,让周边不少人都看向夏沐濋,纷纷行礼。
夏沐濋微微点头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双手拢在袖间走过来。
杜含秋直接问到:“沐王爷怎么没带赵美人过来?我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此话几分真几分假,熟知杜含秋的人都能够听出来。杜含秋可是在赵娡欢面前说过赵娡欢的不是,赵娡欢也在杜含秋面前直接骂过他奸商。这两人的关系,没有刀剑相向就已经算是和谐。
现在杜含秋这么喊话,纯粹就是给樱筠和呼延婉找不痛快。
关键的问题是,夏沐濋竟然顺势演起戏来:“昨晚她没休息好,现在还在睡觉。”
杜含秋意味深长的笑着,这话耐人寻味啊。
夏沐濋看着周围已经搭好的戏台子,还有已经到了的不少宾客,开口问到:“杜老板今日是破费了。”
杜含秋摇着扇子笑着说:“能迎接沐王爷来又何谈破费?”
有夏沐濋在,还怕不能和今天其他客人谈不成生意?这不是破费,是在赚钱。
不过一会儿今日的戏就要开唱,台上是有名的《霸王别姬》的戏码。别看杜含秋平时一副无所谓的超脱活法,却单单喜欢听悲情戏。
戏曲开唱不久后,他就投入到情景中,悲伤不已。情到深处后他还会碰碰旁边的夏沐濋,以求共鸣,但是当他看到夏沐濋神情冷漠之后,心中不仅对他破口大骂,还心心念念已经闭关研究考题的苏惟。
杜含秋相信,苏惟是一定懂现在上演的戏有多悲情。谁让他是某郡主带大的孩子呢。
今天夏沐濋的心情不是很好,整个看戏过程一言不发,不过是偶尔听到身后樱筠叫自己就会回头看一眼。
呼延婉心里这个生气,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姐姐呼延良娣嘱咐自己不要给夏沐濋添烦,还能轮得到樱筠献殷勤?
悲情戏结束后,又唱了两段其他的戏。杜含秋没有忘了今日请看戏的目的,戏曲一结束就与其他富庶老板谈生意。
夏沐濋刚准备离开,樱筠就提议一起去游湖,说是湖边正好有空船,街上有杂耍可以看,坐船看最为方便。
夏沐濋刚想拒绝就看到岳千烛眼睛一亮很感兴趣的意思,便同意一同游湖。
岳千烛刚刚确实起了看杂耍的心思,听说上京城的杂耍十分精彩。她正想着明日自己去街上看看,没想到夏沐濋竟然答应了樱筠之约。
呼延婉气不过,又不想错过和夏沐濋一起游湖的机会,最后在樱筠有意无意的提醒下装糊涂,上了游船。
游船启航,岳千烛坐在船头上,眼睛里的喜欢是藏不住的。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紧张了,一边担心自己的身份不能曝光,另一方面担忧岳家案子难以提起。不过现在一切顺利,她终于可以抽个时间好好休息。
船至桥下,岸上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正是樱筠所提的杂耍。岳千烛兴奋的看过去,下意识的就回头喊:“王爷,您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