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夏沐濋说,岳千烛也打算将夏恪勤交给苏惟的名单要过来,既然夏沐濋想要,岳千烛可就有夜里拜访成益侯府的理由。
苏惟一听是夏沐濋来要名单,就听话的将夏恪勤的名单交给岳千烛。
“三两放心,明日我肯定会在朝上大放异彩!”苏惟看到岳千烛担忧自己,十分保证的说。
岳千烛对苏惟与他人不同,她对待苏惟的明日举动很是矛盾。岳千烛不希望苏惟明日众矢之的,被人围攻。另一方面,岳千烛又十分自私的希望,苏惟能够成为可以打开岳家叛国案有冤的钥匙。
岳千烛向后退一步深深向苏惟鞠躬,不管他出自什么原因,都感谢他能够引起朝廷再次对岳家案子的重视。
苏惟挠着头疑惑道:“三两为何这样?”
岳千烛只是笑了笑,无法说出理由。
从成益侯府回来,岳千烛直接拿着名单来到夏沐濋的房间。
此时的夏沐濋已经褪去了白日的长袍,平时冠束的马尾也已经放下,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显然是准备睡觉的架势。
夏沐濋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的公文,淡淡道:“本王以为明日一早才会看到名单。”
岳千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自己在成益侯府与苏惟多说了两句,才迟了一些。
“王爷不是说,明日早朝前就可以吗?”岳千烛没有底气的说着夏沐濋说过的话。
夏沐濋抽了抽嘴角,这个她倒记得清楚。夏沐濋轻咳了一声:“拿过来。”
岳千烛将名单递上,就看到夏沐濋只是看了一眼名单,就不屑的轻笑起来。
“本王以为二皇子会有其他惊人消息。”夏沐濋将名单扔到案几上:“意料之中,毫无意思。”
岳千烛上前一步拿起清单,这清单里都是夏恪勤写给苏惟明日朝堂上要小心之人。如果岳千烛没有猜错,明日要想阻止苏惟的人肯定就有当年参加岳家案子的人。苏惟说这是考题,可是没有人敢保证聪慧的苏惟不会在做考题的时候,发现什么端倪。
这也是夏恪勤颇为担心的事,看他的样子,相比案子重提,他更担心被卷入案中的人。
岳千烛低头看着清单,意外看见了呼延庆和樱富的名字。
夏沐濋察觉到岳千烛的惊讶,解释道:“当年岳家案,薛清平是主审,带队入岳侯府抓人的武将正是呼延庆。”
所以是在呼延庆的逼迫下,才导致岳家二老情急之下,自尽而亡?
岳千烛紧紧捏着名单,不敢确定自己所猜测是否正确。
夏沐濋继续说:“至于樱富——哼——本王并未参加岳家案子的审理,不过听夏恪信说,提议将岳千炀关进书南院的人,正是樱富的一纸奏折。”
岳千烛的惊讶写在脸上,她曾经想过与岳家案件审理的人肯定不少,毕竟是叛国大案,难免有不少人站出来想借这个案子获得些利益。而现在这些人全都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与自己有些瓜葛。
这使岳千烛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意外。
岳千烛将名单放在案几一侧道:“王爷想娶樱小姐和呼延小姐,可曾考虑过这两家的过往?”
岳千烛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其实她只是试探,试探夏沐濋是否对岳家案件有疑。
夏沐濋单手架在案几上撑着头看向紧张的岳千烛说:“话说明白些,不是本王想娶,是她们想嫁。”
岳千烛微微低头。
夏沐濋继续说:“不过本王也不能确定娶过来就会将晾在一边。毕竟本王不仅需要一个王妃,也需要本王嫡子的母亲。”
夏沐濋微笑着说:“钱管家作为一个男人,肯定明白本王的心思。”
明白什么?明白夏沐濋同意立妃是因为局势?还是说夏沐濋想有个继承之子?
岳千烛心里嘟囔着,自己不过只是想问问夏沐濋娶樱筠和呼延婉是不是另有目的,与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
岳千烛微微叹息道:“娶妻娶谁都是王爷做主。属下只是在想念华郡主的故事,您与岳家小姐的曾经往事人尽皆知,樱家和呼延家作为当时参与案件的人,怎会不知您与岳家的关系?尤其是呼延家党派特殊,明知道与沐王府结亲困难重重,还要结亲。会不会是另有图谋?”
“另有图谋?”夏沐濋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红面折扇,说道:“真心也好,图谋也罢,本王心里都有数。”
夏沐濋轻笑说:“本王有必要提醒一下钱管家。就算我与岳家小姐曾经感情甚笃,人尽皆知。但是五年时间已过,追求利益者不会在乎当时留下的小小心结。”
夏沐濋坐直身体,双手拢在袖间,很是淡然的说:“所有人都在向前看,总是回忆些不可改变的事情是最没用的。钱管家,你也需要向前看才是。”
岳千烛从夏沐濋的书房出来,脚步悬浮。
夏沐濋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刀子在岳千烛心上划了一刀。她怎会不知要向前看,只是每当下定决心后,身边就出现夏沐濋的身影不断摇晃着自己的决心。
所以岳千烛反复提醒自己对夏沐濋的伤害,越大的愧疚就越让岳千烛牢记自己没有资格得到夏沐濋的原谅。
岳千烛本以为自己已经克制的很好,了却往事。但是看到夏沐濋对往事斩断的一干二净竟还是会隐隐作痛。
不过,这又能怪谁?岳千烛无奈苦笑,都是自己的错才会造就今日的境地。
岳千烛用院子的水缸洗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夏沐濋说的对,现在不是讨论往事的时候,他在向前看,做他作为沐王该做的事。现在岳千烛也在做自己作为岳家遗女该做的事。
两个人已经是两条路,没有交集还会越来越远,没有人会因为年轻时的遗憾而绊住手脚。夏沐濋不会,岳千烛也不会。
岳千烛回到房间里,从袖子里拿出夏恪勤写的清单。她看着清单上的名字,没想到岳家的案子中会被这么多人盯着。
主审国公薛清平,监审平莱秦王初阳、成益侯苏逢磊,捕人武将呼延庆,后审官员樱福,还要其他不少参本的其他官员。
岳家三代居于淮州府,从未与朝中有过争斗,即便是叛国案审判也应该是层层审问,圣上裁决。可现在朝中拥有话语权的人皆与此案有关,甚至都在五年前平步青云。
这其中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岳千烛回头看向夏沐濋的房间,此时房间的灯还亮着。岳千烛想到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夏沐濋,岳家案,莫非——
朝堂考题公布。苏惟的考题一出震惊朝野。果不其然,凡是夏恪勤提醒苏惟的人全部站出提出反对。
朝廷上,苏逢磊和夏沐濋并没有多言,但是在那一站还是让不少人忌惮。这些大臣反对,只敢反对的考题而已,无人敢抨击苏惟本人,毕竟苏惟身份特殊,深受圣上期待,不能对其过分针对。
不过苏惟似乎并不领这个情,在朝堂上先是就自己的考题拒以力争,再后来直接舌战反对自己的人。
热血难灭的白衣少年郎站在朝堂中央,面对多人阻挠,坚决维护自己的观点,挥袖义正言辞。丝毫看不出这是他第一次站到朝堂之上。
至于苏惟为什么敢如此狂言,除了朝上的父亲和今早入宫的母亲作为后盾之外,只有他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啪!”苏惟用筷子敲着碗,模仿说书人的口气说:“本世子舌战群儒,关键时候力挽狂澜,这才让那些无知之辈信服于本世子,考题通过!”
宋小顺迅速鼓掌,心里无限钦佩:“世子好厉害!”
“”那是!苏惟嘻嘻笑着。
从早朝下来,苏惟就直接跑来了酒馆来见等着自己喝庆功酒的伙伴们。一是为了躲去成益侯府拜访的大臣,二是赢下朝堂阻力怎么地也要喝酒庆祝才是。
自从上次苏惟宿醉还没被父母责罚后,胆子就放大许多。今天还特意听话去到庆华殿与娘亲打招呼之后跑出来的。
岳千烛不敢再让他宿醉,也知道他高兴,就自己包了个包厢,让他喝个痛快!
宋小顺一杯酒下肚,感慨道:“还是世子厉害,独对群臣,肯定风光的很!”
苏惟嘿嘿笑着说:“风光什么啊!要不是有我爹和我娘支持我,在宫里朝堂给我镇场子,我也不敢嚣张啊!”
儿子做事,父亲母亲一同出马镇局势,一个是成益侯,一个是长公主,乐安世子此次只能是顺利告终。
岳千烛心安,幸亏有苏惟。
唐佑敬酒说:“恭喜苏世子得偿所愿。”
苏惟笑着说:“同喜同喜。听小顺说你们在上京的采买也顺利结束,这是大好事啊。”
唐佑点头道:“嗯,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凰城。”
苏惟起身模仿江湖行礼方式,含糊拱手道:“江湖再见!”
唐佑轻笑,回应着他:“再见!”
岳千烛为苏惟开心,笑着说:“那以后可就没人能陪苏小世子趁夜喝酒了。”
苏惟拍着自己胸膛说:“马上就要官考,我有自知之明,研究考题不能再如此放肆。”
苏惟突然委屈的撑着自己的脸看着岳千烛说:“三两,我已经答应我爹娘要闭府研究岳家案,不能出门了。你可得要带着好吃的常来看我啊。”
苏惟刚说完又立刻否定说:“你也看不了我了。等着沐王表哥选亲结束,你们应该就要回黔地了。你不在,郡主姐姐不在,都没人陪我玩了——”
苏惟越说越难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毫无疑问,苏惟醉了。
夜晚冷清的街上。
唐佑背着苏惟走在回去成益侯府的路上,身边的岳千烛因为喝了酒,今日的好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他们将酒醉的宋小顺安置在客栈,连夜将苏惟送回府。
唐佑看了一眼岳千烛,说:“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岳千烛眉眼含笑重重的点头,她当然高兴,岳家叛国案已经开始了第一步,终于能有了动作。
两人将苏惟送到成益侯府。唐佑见岳千烛身形晃悠,便主动将她送回忘月轩。
“唐佑,我问你哦。”岳千烛向唐佑身边近一分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发现我其实不是我,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会有这种如果?”唐佑反问道。
岳千烛苦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那你的秘密是什么?”唐佑问。
岳千烛看向唐佑,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入凰城以来一路共同前行的人。他们出自一个营、一同生活,拜了把子,甚至唐佑还是岳千烛在军营里床铺旁边的人。
岳千烛被疯马追是唐佑救的,岳千烛被军棍罚是唐佑去讨的药,在岳千烛和苏惟快饿死的时候又是唐佑及时出现,岳千烛醉酒的时候是唐佑在照顾。
现在的唐佑在岳千烛心里已经是朋友,是这辈子值得怀念一生的朋友。
岳千烛转身过来在唐佑面前倒着走,笑着说:“想知道我的秘密,需要你用你的秘密来交换。”
唐佑双手负后边走边说:“我连我是我们家庶子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岳千烛想了想说:“也许你没告诉我和小顺,虽然你是庶子说不定将来会继承千万家财呢!”
唐佑一愣,笑岳千烛单纯。
岳千烛的酒劲儿还没褪去,突然兴奋道:“那我可得跟你搞好关系,万一你将来继承家业,我可得去求你收留我这个可怜的穷兄弟。吃香喝辣可少不了我。”
“那我娶你呢?”唐佑被自己心里话吓的愣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前面的岳千烛笑的欢脱,跑来跑去,嘴里一直念叨着吃香喝辣几个字。
唐佑咽下自己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继续保持着自己从小到大养成的平静,走在她的身后。
岳千烛一路兴奋的跑来跑去,还会绕着唐佑跑上几圈。两人就这样欢声笑语的走到忘月轩前。
“王爷,是钱管家和唐佑。”忘月轩前,陈致翻身下马,拉开夏沐濋马车的帘子,对刚出马车的夏沐濋说。
夏沐濋今日一直在宫里,与沐映竹在庆华殿与初仁皇帝聊天才回来。刚下马车就听到陈致的话,向不远处看过去正看到岳千烛和唐佑两人欢畅笑声。
这是岳千烛在夏沐濋面前从未展现过的轻松快乐之相。
“我要是红烧猪蹄还有醉花酿,小唐先生,你可要满足我啊!”岳千烛酒意正浓,不停的向唐佑要好吃的。
“好好好。”唐佑尽量用小力控制岳千烛正胡乱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答应你,吃香喝辣的时候给你准备丸子和猪蹄!”
岳千烛还在笑着,唐佑抬头就看到忘月轩前站着的夏沐濋和陈致。他想起前几日岳千烛醉酒说的话,满是对夏沐濋的舍不得,微眯双眼。
“忘月轩到了。”唐佑低头对扯着自己衣领的岳千烛轻声说。
岳千烛嗯了一声,笑着转身过去,一眼就看到冷若冰霜的夏沐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