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事无可避,萧衮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这位大师,我等可有见过?”他还心存侥幸,黄如月替他在脸上抹了些许泥灰,法正苦苦追寻的是他萧衮,若是认不出或许会自行退去也不一定。
法正闻言一愣,继而又是哈哈大笑,笑了片刻方道:“好小子,莫说你只是脸上涂了泥巴,即便是你化成灰本座也能认出!”
萧衮暗叫糟糕,心道:“月儿易容之术太过平庸,便是夜里这番僧也能看出,单打独斗我方无人是他对手,以多欺少又是对方人数占优,该如何应对……”
唐老太太、正德道长人老成精,瞧出此事与自家无关,乐得做壁上观,反正两人有伤在身,纵然拒不出手也是理直气壮。
智光大师则出言问道:“盟主,这位大师是因你师兄妹而来?”
黄如月此时已回过神来,对着智光大师笑道:“此番僧非我大宋人士,乃化外蛮夷,自称蒙古国师,日前我等曾与他有过偶遇,他垂涎我师兄妹之武功欲行不轨;我与师兄在唐青松唐公子相助之下将其击退,不想此人贼心不死,居然依仗蒙古国师的身份引来官军,显然所图不小。”
一旁的唐老太太、正德道长闻言,心中均暗道:“原来也是同道之人……”
智光大师听罢,转对法正做了一揖,道:“老衲峨嵋派掌门智光,不知这位佛友如何称呼?”
法正冷哼一声,也不回礼,傲然道:“本座法正,乃喇嘛教四大红衣护法,现居蒙古国师之位。”
智光大师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原是蒙古国师,不知国师率众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莫不是真如盟主所言,国师是窥视她师兄妹二人武功而来?”
法正面皮甚厚,避实击虚、义正言辞道:“此二人犯下大罪,为官府所通缉,依仗所学武功屡屡拒捕脱逃。蒙古和宋国素来交好,本座又适逢其会于成都府路宇文转运使处做客,出手相助宋国官府抓捕此等要犯,乃义不容辞之举。”
智光大师问道:“哦?不知他们师兄妹所犯何罪?”
法正倒是未曾细思此点,闻言一愣,结巴着道:“他们……这个……”
“此二人乃江洋大盗,挟持本官之子,勒索本官黄金一千五百两,按律当斩!”那转运使宇文成在数百侍卫簇拥下策马来到,见着法正一时难以作答,于是出言接下,道,“智光大师、唐老夫人、正德道长,三位都是成都府路有头有脸的武林泰斗,本官对各位也一向敬重有加,不曾为难过诸位门众,想必各位不会助纣为虐,阻拦官府擒拿通缉榜要犯吧?”
“这……”智光大师一时沉吟不决。武林中人虽素来自由散漫,不将官府放在眼里;但如无必要,他们也尽量不与官府发生冲突,此乃江湖中人默认准则。智光大师身为峨嵋派掌门,峨嵋派也算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名门大派之一,若与官府过不去,只怕不利今后发展。
黄如月适时出声娇笑道:“宇文伯伯,您调来了多少兵马?侄女看这四面八方俱是火把、灯笼,想必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吧?”
宇文成冷笑一声,道:“十万八万不曾有,但峨眉山已为五万精兵所困,其中弓箭手逾万,你二人纵是插翅亦难逃生天。”
“宇文伯伯莫不是欺侄女未曾见过精兵?不过是些散兵游勇罢了。”黄如月嗤笑一声,接着道,“且宇文伯伯调动这许多兵马前来围捕,若是边关有变岂非危矣?我二人莫非为害更甚外敌?”
宇文成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如月侄女确是玲珑心思,欲陷老夫于不义。不过老夫调动的只是成都府一带的兵马,边关上仍有雄兵十数万,蛮夷若想趁虚叩关那便打错了算盘,我大宋兵马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如月侄女你就不必白费心思了。”
法正接着道:“你们两个小辈莫再顾左右而言他,若是识相快快束手就擒尚有一分生机,否则休怪本座手下无情!”
黄如月脑筋急转,继续笑吟吟地道:“宇文伯伯,侄女如今可是巴蜀武林联盟的盟主,这千百豪杰都得听我号令,真要开战,你这五万乌合之众未必便是稳操胜券。”
宇文成愣了一愣,将信将疑道:“如有侄女莫不是在与老夫说笑?你一介女流之辈,如何可能是巴蜀武林联盟之主?”
智光大师却道:“宇文大人,如月姑娘此言不虚,她在比武大会上技压群雄,勇夺盟主之位。”
宇文成不虞有此,狠狠瞪了黄如月一眼,随后对智光大师道:“大师,此事非同小可,各位英雄莫要因这丫头之故与官府作对,若是落得两败俱伤实属不智之举。”他心知自己一方虽兵力数十倍于群雄,但正如黄如月所言,这五万官兵并非边关上身经百战之雄师只能算是乌合之众,欺负寻常老百姓尚可,若与上千巴蜀群雄开战,怕是败多胜少;即使侥幸获胜,也必然损失惨重,萧衮和黄如月也会趁乱逃遁。因此,他只得放弃武力威逼,转而想用官府之名压服智光大师等人,放弃相助萧、黄二人。
智光大师也是踌躇不已,如非迫不得已,他着实不想与官府作对;但若他轻易舍去黄如月、萧衮二人,巴蜀武林联盟只怕身败名裂、名声扫地,一时之间他难以抉择、进退维谷。
唐老太太和正德道长本就不甘心黄如月当此盟主之位,此刻眼见智光大师为难,也默不做声,坐下闭目调息,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状。
法正狞笑道:“小丫头,看你今回还有何计可施?”他屡遭黄如月算计,颜面尽失,见着黄如月心中早已七窍生烟,在他看来,黄如月比起萧衮更是可恶。
黄如月并未搭理法正,而是转向唐老太太轻咳一声,道:“唐老夫人,方才你所言算数与否?”
黄如月话音刚落,正闭目调息、作端正严肃状的正德道长立时失声而笑,不怀好意地睁眼看向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尴尬睁目,怒视正德道长一眼,随后答道:“老身何等身份,自然说话算数!”
萧衮也是心中大乐,暗道:“这唐老太太想置身事外,还不是得乖乖听月儿使唤。”
黄如月笑着对唐老太太道:“唐老夫人,那番僧三番五次对本盟主无礼,你身为我巴蜀武林联盟副盟主,岂可视而不见?还请老夫人出手教训此化外蛮夷,扬我巴蜀武林之威。”
唐老太太无奈地点头,道:“老身领命!”她对法正并不熟悉,认为不过是个化外番僧,即便内伤未愈,也可以随手解决,于是走上前去,对法正道:“大胆番僧,敢对我巴蜀武林盟主无礼?老身指点你几招,省得你这番僧欺我大宋无人!”
法正不怒反笑,道:“老虔婆,凭你也配指点本座?哼,不知天高地厚,活腻了放马过来,本座送你归西!”
唐老太太在巴蜀武林之中可谓是位高权重,二十年来从无一人敢对她当面如此无礼,闻得法正之言不禁盛怒已极,白发无风自动,凤头拐杖直指法正道:“好个狂妄番僧,老身还道盟主之言小题大做,原来言犹不及,老身这便好生教训于你,让你明白我唐门不可辱!”言罢,她束拐于腰,双手戴上皮手套,便要向法正施放唐门暗器。
“祖母且慢。”一直在后边默不做声的“毒公子”唐青松突然走上前来,在一触即发之际拦下了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不悦道:“松儿,何事?”
唐青松看了法正一眼,对唐老太太传音说了几句。
听完孙儿传音,唐老太太面色难堪,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退了数步,转向黄如月道:“盟主,这番僧武功不弱,老身内伤未愈,难能与之匹敌。”
黄如月心下了然,瞪了唐青松一眼,却也不便出言斥责。
唐青松不敢直视黄如月的目光,垂首退回后方,心中道:“月儿,我虽钟情于你,但却也不能坐视祖母陷危而不顾,对不住了……”
法正哈哈一笑,洋洋自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唐老夫人若是无伤在身,或许尚有与本座一博之力;不过,也难是本座十招之敌。”
唐老太太眉毛一扬又欲发作,但终究还是咽下一口怒气,缓缓道:“等老身伤愈,总有向国师讨教的机会。”
挑动功败垂成,黄如月暗叫可惜,略思一二转对身后的“川中怪杰”古心圣道:“古护法,你可愿代我巴蜀武林出战,与这位蒙古国师领教一二?”
“是,盟主!”古心圣素喜约战强手,虽见唐老太太不战而退,却也不以为意,反是战意沸腾,大步上前,面对法正道:“‘川中怪杰’古心圣,奉盟主之命,前来领教蒙古国师的高招!”
那转运使宇文成见此,眉头一皱,对智光大师道:“大师,你等当真要与官府作对?”
智光大师未及答话,便听得法正一声长笑道:“宇文大人,江湖草莽多是冥顽不灵之徒,不给这些井底之蛙点颜色瞧瞧,他们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古心圣,可敢接本座一掌?”话音方落,他右手举起,瞬间涨大一倍,向“川中怪杰”古心圣拍去。
唐老太太、正德道长赫然色变,智光大师更是急声叫道:“是喇嘛密宗绝技‘大手印’!古施主接不得,速退!”
古心圣闻言,虽知法正此掌不凡,但他向来心高气傲,兼看盛气凌人的法正不顺眼,也不理会智光大师之言,右掌运集十成功力迎上,口中冷冷道:“‘大手印’之名古某心仪已久,莫说是一掌,十掌、百掌古某人照接不误!”
两掌相接,“砰”的一声,古心圣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十数步,依旧无法稳住身形,径直坐倒在地,一道血箭由口中喷射而出,面如金纸,显然负伤不轻。他虽是闻名巴蜀的一流高手,但较之贵为蒙古国师、跻身超一流之境的法正差距不小,硬接之下当即受创。
智光大师急忙行了过去,将一粒药丸放入古心圣口中,道:“古施主切莫出言,快将此药服下运气疗伤。”
法正则哈哈大笑道:“还有谁人不服?本座一一恭候!”
巴蜀群雄大多怒极,群情激奋,可古心圣武功之高他们均心知肚明,在西南武林可入前十之列,如此高手仍一招之间重伤在法正“大手印”之下,怕是只有盟主、总护法及三位副盟主方有与这蒙古国师一战之力;只是智光大师三人均内伤未愈,只余下盟主和总护法二人可与之一较高下,于是群雄纷纷出言叫道:“还请盟主、总护法出手教训这化外蛮夷,为我巴蜀武林联盟一讨公道!”
黄如月心中暗暗叫苦,她哪是法正对手,本想让古心圣上前游斗消耗一下法正真气,完事后萧衮出手时也好占些便宜;不想古心圣却硬接法正的“大手印”,一掌便败下阵来,令她筹划落空。一时间苦思无策,她向萧衮传音道:“喂,小贼,眼下该如何是好?”
萧衮愕然回道:“怎地问起我来了,我还等着你妙计渡难关呢。”
黄如月伸手给了萧衮脑门一下,恨恨地道:“宇文成率军压境,巴蜀武林联盟又是成立伊始不听使唤,还给法正那厮吓怕了,事到如今我能有何妙计解此燃眉之急?算了,只能和这两个老贼拼了,成王败寇,大不了退走重建山头!”
萧衮摸着脑门,点头道:“好,我先上去消耗法正功力,他即便能赢,也必然功力大损,届时你招呼众人齐上,他定非对手。”
“嗯,当心些,莫要与他硬拼,游斗拖延为主,我亦有暇寻思对策。”
“好,就依你所言。”
法正看萧衮与黄如月俱是嘴唇蠕动似在传音商榷阴谋诡计,吃过大亏的他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是出言打断道:“两个小娃儿有完没完?本座无暇久候,若不肯束手就擒,便莫怪本座出手无情了!”
萧衮清啸一声,纵身跃到法正面前,笑道:“国师莫急,在下来领教你之高招便是。”
法正冷笑道:“就你一人?”
萧衮颔首道:“对付国师,在下一人足矣。”
法正哈哈笑道:“手下败将也敢口出狂言,本座这便成全于你!”言罢,他右手扬起,轻飘飘向萧衮拍出无声无息的一掌。
萧衮已知此乃法正压箱绝技之一的绵掌,不敢怠慢,闪身避开的同时拈指一划,“无相拈花指”立时应势而出,凛冽指风直击法正。
法正对“无相拈花指”也是记忆犹新,亦是不敢硬接,错开几步让过,然后双掌涨大,以“大手印”绝学向萧衮急攻而至。
萧衮已是第三度与法正交手,对其招法几乎悉数了然,于是依黄如月之言,不与法正硬碰硬,凭着“云龙九转”游走于法正掌势之外,以“落叶掌法”游斗为主,不时给法正来一记“无相拈花指”,法正纵然占据上风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法正一面攻防一面怒道:“臭小子,如此躲躲闪闪算哪门子英雄好汉?若是有胆便与本座正面一决!”
萧衮身如游龙,飘忽不定,笑着答道:“武学一道,不拘内力不限掌法,轻功身法亦属武之一道。家父曾有言,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方为武学上乘之道;若是执迷其短,不善其长,便会落入下乘,无缘天道。”
一旁观战的智光大师闻言,恍如茅塞顿开,发自内心地赞道:“总护法,令尊此言使老衲受益匪浅,不知令尊是何方高人?”
萧衮边闪边道:“家父已驾鹤归西,名讳不提也罢。”
正德道长却是不解道:“大师,此寥寥数言平淡无奇,有何禅机可言?”
唐老太太心知智光大师绝非妄言之人,又想及萧衮那与年龄不相称的武功修为,已然信了八分,于是皱眉苦思,仔细琢磨萧衮之言。
他人不知萧衮父亲是谁,法正可是一清二楚,听得此言出自“神州一魔”萧百君,顿觉语藏玄机,不由掌势放缓,心中暗自揣摩话中蕴意。
正德道长虽是不解,但见状自是不甘人后,亦眯眼寻思,欲有所得。
群雄大多也是不明所以,却也不乏跟风之辈依葫芦画瓢跟着苦思冥想;就连那身为成都府路转运使的宇文大人,竟也邯郸学步露出一付苦思之相,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见得法正心不在焉边想边打之状,萧衮乐得与之配合,无忧无虑与其玩耍游斗,心中笑开了花。他方才之言不过是随口胡诌,不想一众武林高手多数信以为真,险些令他也怀疑起自家胡言乱语是否凑巧言中天机……
但好景不长。那转运使宇文成闭目冥思一阵后,不得其解,索性置之脑后,抬首再观萧衮和法正相斗,觉着两人之战有如儿戏,“难解难分”,与拖延无异;他不由眉头一皱,似是发觉不对,于是叫过一名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侍卫听完之后立刻跑到后方,拿出一个号角吹出“呜呜”之声,遍传方圆数里。
群雄闻声回过神来,正纳闷不解之际,却见四周那些灯笼、火把由远及近,到得众人周围约摸五、六丈之处方才停下,接着众多手持弓箭的官兵上到前排,拉弦上箭,对准所围群雄。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对宇文成道:“宇文大人,你这是何意?”
宇文成面如寒霜,道:“唐老夫人,本官日掌万机,无暇与你等在此空耗。”
“那宇文大人之意是……”
黄如月插言道:“唐老夫人,你莫非还未看出,宇文大人兴师动众,并非只为我师兄妹二人,而是要将巴蜀武林众位英雄一网打尽?先前下山者非死即擒便是明证。”
宇文成颔首道:“事到如今本官也不瞒尔等,正是此意,放下兵器,降者生、逆者亡!”
唐老太太大怒,盯着宇文成道:“宇文大人这是在威胁我等?”
智光大师也道:“官府与各派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宇文大人切莫开此先河。”
其余群雄更是怒不可遏,出言大骂不已。
正德道长则是沉吟不语,实在思忖缘何宇文成前恭后倨、翻脸如此之快。
宇文成再无往日之客气,话音中毫无感情,淡淡道:“尔等草寇聚啸山林,反意昭然若揭,本官身为成都府路转运使,岂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看在往日情分,劝尔等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此归降可保性命;否则,概以反贼而论,当诛九族!”
唐老太太愤怒已极,仰天长笑,良久方才止住笑声,目注宇文成,徐徐道:“这二十年来,除了萧百君,老身从未受过他人威胁!”她出言之际,全然忘了先前为法正所胁而退让之事。
宇文成冷冰冰地道:“那今日本官便是第二人。”
唐老太太不屑一顾,道:“凭你也配与萧百君相提并论。”
宇文成不动声色,道:“须知本官一声令下,即刻万箭齐发,尔等能逃过此劫者寥寥无几。”
唐老太太冷哼道:“纵使老身葬身利箭之下,你宇文大人必定先行一步。”
宇文成目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道:“只怕未必。”
唐老太太双手扬起,森森笑道:“老身虽身负内伤,但取你狗官之命也易如反掌。那法正已被缠住难于分身,还有何人能相救于你?”
宇文成哈哈一笑,举手一挥,身旁数百名侍卫立时齐齐举盾,将他重重护起:“唐老夫人,你纵有通天之能,本官亦不信你能击这数百盾牌。”
唐老太太见状一愣,一时无策。她便是无伤在身,所发暗器也仅能穿透两、三面盾牌,万难伤及数百侍卫拱卫的宇文成。她冷冷道:“原来宇文大人早有所备,当真是算无遗策。”
宇文成的话声由护卫群中悠悠传来:“本官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否则如何能立足官场、十数寒暑不倒?”
唐老太太听得宇文成话音悠远,在重重盾牌护卫之中依然清晰可闻,心中莫名一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宇文大人内力修为好生精湛,老身倒是看走眼了。”
宇文成哈哈一笑,道:“本官若无丝毫武艺在身,岂敢率军围剿尔等江湖草莽?”
正德道长亦是惊然,难以置信道:“唐老太,莫说是你,连贫道也是走眼了。贫道与之曾有数面之缘,不想对其身怀武功之事却毫无所察,惭愧,惭愧……”
智光大师虽未出言,但心中惊讶不下于唐老太太、正德道长二人。这宇文成自二十年前担任成都府路转运使来,曾多次拜访巴蜀各个门派,其中拜访次数最多的便是唐门、峨嵋、青城三派,以他武功眼界,居然也未曾发现宇文成身负上乘内功,只怕此人修为非他所能测度。
正苦思对策的黄如月心中惊讶更是远胜智光大师等三人。她长于成都府,时常串门至宇文成的官邸内玩耍,从未见过宇文成展露武功;此时宇文成却能得智光大师等三人夸赞其内功精湛,足见宇文成隐藏之深。
宇文成笑道:“道长过誉了。但非是道长走眼,老夫当时确实未曾习武,只是最近方在法正国师指导下学了点强身健体的寻常武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把式,难入诸位法眼。”
智光大师双掌合十,喧了一声佛号,道:“宇文大人,若你所言属实,这短短时日能练成如此精湛内力,此功法绝非正道,甚至是有伤己身、饮鸩止渴的邪派功法,不宜继续修炼。”
宇文成哈哈大笑道:“大师多虑了。老夫何许人也,岂会习那伤身功法?法正国师所授确是佛门正宗,老夫之所以能有速成,乃是拜灵药所赐。”
唐老太太冷冷道:“有何灵药能让不晓武艺之人短短时日内晋升一流高手之境?”
宇文成笑道:“唐老夫人也算年纪不轻了,怎地见闻还是如此孤寡?本官曾得属下孝敬一支千年成形何首乌,平增数十年内力。”
正德道长听得眼中贪光大盛,喃喃道:“这天材地宝竟有如此功效,早知如此,贫道……”
智光大师却深有所疑,道:“千年成形何首乌乃传言之物,老衲从未听闻九州曾有现世。且百年何首乌老衲制药之时所用非少,对内力修为增益寥寥,只怕便真有千年成形何首乌,亦无此等神效。”
那边正与法正游斗交手的萧衮突然出声道:“宇文大人此言谬矣,据在下所知,千年成形何首乌只是配药辅料,本身并无增长功力之能!”
宇文成闇然一笑,道:“本官言尽于此,信与不信皆在尔等。”顿了一顿,他接着道:“多言无益,诸位是战是降,只在一念。”
唐老太太厉声高喝道:“唐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智光大师附言道:“峨嵋巍巍,威武莫屈。”
正德道长亦捻须傲然道:“青城派百载传承,从未屈于官府之下。”
唐门、峨嵋、青城三派门人弟子率先出言支持各自掌门,大骂宇文成;其余小门派、散派群雄亦是纷声附和,无一屈服。所谓“侠者,以武犯禁”,莫过如此。
宇文成抚掌笑道:“诸位这般视死如归,令本官叹服。”
唐老太太高声道:“宇文成,老身现下内伤未愈,功力不足五成,你可有胆现身与老身单打独斗、生死一博?”
宇文成嗤之以鼻,道:“此等激将法只能欺那黄口小儿,唐老夫人便莫再费心了。”
此时此刻,正德道长犹不忘相讥唐老太太,哈哈笑道:“唐老太,宇文大人之意,言你是略卖(人贩子)之徒,哈哈哈哈——”
唐老太太瞪了正德道长一眼,接着对宇文成道:“宇文狗官,这般胆小如鼠,枉是堂堂一路转运使!”
宇文成不为所动,缓缓举手,道:“唐老夫人垂垂老矣,还是如此性烈。本官不与尔等做口舌之争,最后一问,是战是降?”
唐老太太冷笑道:“何须惺惺作态,区区乌合之众,能耐我何?”
千余巴蜀武林联盟群雄亦是高声喝骂,丝毫不惧。的确,官兵纵有五万之数、纵有刀枪弓箭在手,胜负也在未知之数;纵然不敌,以众人武功,分散突围亦是不难。人在江湖,刀口舔血乃是常事,生死何惧之有?是故,面对数万官兵,群雄不仅无人畏惧,反愈见战意高扬。
“本官成全尔等便是!”宇文成声音转冷,厉声喝道,“全军听令!弓箭准备!”他只喝声传遍方圆数里,功力之深非同小可。
随着宇文成的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一名都指挥使拿起号角,按着某种特定的旋律“呜呜”吹响,四周成千上万的官兵闻得号角之声,旋即利箭上弦,弯弓满月,一触即发。
“当啷当啷——”夜色之中寒光闪烁,巴蜀武林联盟群雄亦纷纷兵器出鞘,准备迎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正闭目苦思的黄如月忽然睁眼,迈步行至宇文成与众侍卫前方,笑吟吟地道:“宇文伯伯,且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