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激情荡然无存。-小-说-司妍所思所想全都落在蓝册子上,她极为冷静地浮出欲海,挣脱开宋绍勋的怀抱,而后按住他微颤的胸膛轻轻把他推远。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司妍说得很自然,慢慢地将衣衫扣子一颗一颗扭上。有两颗被扯落了,她低头找了半天,然后顺手捡起那本蓝册子。
宋绍勋突然把册子抽走,往脑后一扔,接着他又将她拢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念:“继续。”
他不想放她走,冷却的□□再次燃起,比先前更为炽热……
窗外的白鹦哥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影,难过地低下头,扑扇起翅膀飞走了。
午夜十二点,司妍没回来。白鹦哥少掉陪伴,变回人形刹那痛了百倍。萧玉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头一回月光如此清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在她面前他连人都不是,又怎么给他人的温暖?他的手是翅膀,脚是鸟爪,他的身体有羽毛,不洗时会有股难闻的味道。
司妍定不会喜欢的。
萧玉胸口有些疼,不知什么东西碎在里面,一动一扯一呼一吸都疼得要命。他不能再这房里呆下去,孤单漆黑紧裹着他,叫他无法喘息。他逃离没有她的房子,跑到医院,那里至少有个人会需要他。
菲儿躺在医院病床上,脸色苍白,她的眉头凝着痛苦,与他的痛一样深。萧玉拉来张凳子坐在床边,他只想陪着她好减少自己的寂寞,没想这轻微的动静把她给惊醒了。
菲儿缓缓睁开双眼,见到萧玉刹那,脸上浮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似乎是要躲着他,一不小心牵动了底下的伤口。痛如闪电,传遍全身,她忍不住皱眉闷哼,想动又不敢动。
“别怕!”萧玉紧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扶她躺下。他的手掌厚且温暖,就和普通人一样。菲儿情不自禁握了又握,不放心再摸上他的脸。
“你究竟是谁?”
菲儿气若游丝,拼了最后的劲道问他这句话。萧玉不知道怎么回答,有时他也忘了自己是谁。
哦,对了。他姓萧,单名一个玉字,那时候的人都称他公子玉。他身世显赫,祖上乃兰陵萧氏,长大成人之后他贵为王侯,底下兵将千万。他曾为了一个女子,与谢家反目成仇,率千军万马血洗广陵,头到来他落得恶名,而那个女子都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萧玉未把心事与他人说,百转千回化作嘴边无奈的苦笑。
“我是个罪人,到这世上是为赎罪。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害你。”
菲儿相信他不会害人,只是好奇他的身份。她觉得自己真傻,与他住那么久都没看出来,仔细想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鹦哥,知道掀锅偷肉吃,还指点她打麻将,原来它就是人变的。
鬼怪神灵的故事菲儿听过不少,真当遇见了她倒有些叶公好龙的调调,嘴里说不怕,心里依旧发毛。
“司姑娘也和你一样吗?”
萧玉没回答,让她自个儿去猜。菲儿想了又想,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家中黑猫,那种不屑且冷漠的眼神真有点像司妍。
有猫的时候没司妍;有鸟的时候没萧玉。菲儿醍醐灌顶。
“老天爷呀,真有老天爷呀!”
菲儿在心里念念叨叨。从萧玉与司妍的身上,她的脑袋里衍生出世间有神明的想法,不过对于神明,她万分失望,初一十五没少烧香,可她的男人死了,眼下连孩子都被人抢走了。
菲儿想起刚才的痛苦,渐渐湿濡眼眶,她没力气哭,只能发出呜呜悲鸣。
“沈维哲……孩子……”
菲儿反反覆覆地说这两个字,眼里冒出仇恨的火花。萧玉看着她空瘪的肚子,任何安慰都显得空洞乏力,他琢磨着沈维哲这样做的原因,难道就是为了寻仇吗?
他问菲儿,菲儿摇摇头,在被拖进屋子做手术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冰冷器械碰撞的声音。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萧玉觉得有必要再去码头看看,他握住菲儿的手,极认真地说:“放心,这仇我会替你报,我得再去趟看看,说不定他有别的事。”
“别走。”
菲儿嗫嚅,不自觉地收紧握住他的手,她依赖他,需要他但他不放心,非得查证不可,如果沈维哲的目标是司妍呢?
萧玉斟酌再三觉得自己多事了,沈维哲根本就不是司妍的对手,况且司妍由姓宋的护着,他瞎操什么心?
萧玉决定留下了,或许有几分赌气的味道。
十二点过去三十分钟,没人出现。司妍蜷在铁丝网制着的笼子里故作听不懂沈维哲的话。
她被沈维哲绑了,从百乐门出来的时候,一张大网当头落下,将她死死地罩在里头。这网浸过人血,而且上过符咒,司妍的力量皆被此网吸走,她再也动弹不得。
“这只猫怎么可能是人呢?”
沈维哲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疑惑。司妍看出他没明白真相便故意躺倒,像只猫儿那样,妖娆地露出粉嫩小肚皮撒娇。
沈维哲拿起一根铁丝,往她肚子上戳了戳。她连忙使出猫儿性子,对这根逗猫棒一阵拍。
这就是只普通的猫,毫无特别之处。
沈维哲看着看着自己也糊涂了,半夜三更的,派几十个人抓这只黑猫有什么意思呢?害得他在百乐门乐门呆坐好几个时辰。
唆使他这么干的月清不知去向,当时她特意吩咐他伏蛰在百乐门周围,看到有黑猫从百乐门里出来就拿网兜兜住。十二点之后果然有猫从三楼窗户跳下,好巧不巧落入他事先安排的陷井里,一切犹如神助。
沈维哲感觉月清越来越神秘,好多事问她她都不说,只一个轻地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月清不是人,所以她的话格外真,听得久了沈维哲也就相信了。
沈维哲玩了会儿猫觉得很无趣,伸个懒腰打起哈欠,准备回房睡了,偏偏这时候有人来找他。
“沈公子,金哥在外面呢。”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呢?”沈维哲挺纳闷,本不是想见,但也想想或许真有什么要紧事,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金哥穿着长袍马褂大摇大摆地来了,他一入房里便对沈维哲拱手抱拳且万分殷勤地笑着道:“我是专程来谢谢沈公子的,还是沈公子有本事,说几句话货就要回来了。”
搞来半天还是为那批烟土,沈维哲心里瞧不上他这个人,也瞧不上他那批货。金哥只是个流氓混混,老做些干不得人的小买卖,能与他坐在一起算他造化。
沈维哲皮不笑肉不笑地说:“小事一桩,金哥客气了。”
“哎呀,对沈公子说是小事,对我说就是大事呀。”金哥忙鞠个躬,继续道:“沈公子你不知道,为这批货我费不少心思,那姓宋的竟然还要从我手上捞一笔。别人觉得姓宋的好,我不觉得,想来想去上海滩最吃得开的,非你沈公子莫属啦。”
沈维哲听完这话不由飘飘然,终于有人知道他的好了。
金哥察言欢色的功夫了得,见沈维哲高兴,他连忙拍上马屁,道:“沈公子,其实我也看不上姓宋的,眼下机会来了,我有个儿子叫阿宝,前些日子被宋绍勋接过去当跟班,如果沈公子不喜欢宋绍勋,一句闲话(注1)。”
这话说到沈维哲心坎里了,立马心花怒放,他没想到帮这金哥要回货后,金哥竟然如此表忠心,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金哥要的不止这些,于是就问:“金哥还有别的事吗?”
金哥嘿嘿笑两声:“也没什么大要求,只要沈公子给我一张通行证,保我的货能顺利出日本人的手就好啦。”
金哥就是个生意人,利字永远最前面,他明知国家已落入日本人手里,不忧国忧民只想着狠捞一笔,发个国难财。
金哥要钱,沈维哲要权,他俩一拍即合,开始算计如何除掉宋绍勋。
沈维哲与金哥的对话,司妍听得一字不差,原来阿宝是金哥派出去的眼线,而宋绍勋把这灾星安插在身边,事情的起因皆是她。
司妍觉得有点对不起宋绍勋,眼下她也出不了手,只能呆在这充满血腥味的笼子里等人来救。司妍不由恼怒起来,沉下心思细细把这前后因果梳理,自觉疏漏了什么。她朝沈维哲看去,一个浪荡子没多大用处,而这金哥不过是个小人,又怎么懂得法术?
司妍的心越来越沉,答案呼之欲出,偏偏抓不到它,蓦然抬首,她看到有人进来了,穿着她的旗袍款摆纤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