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郡,富平。
富平县靠近泾水,往西便是关中平原,往东便是后来我们所说的陕北高原。北地郡的郡治在池阳,汉灵帝中平15年(公元185年),原本奉朝廷旨意西迁池阳,怎奈此时天下黄巾乱起,再者北地境内多羌人,考虑到安稳,便停止了西迁,仍旧居于富平。
郡守府内,段煨手中拿着一封帛书,双眼死死盯着帛书,似乎有些出神,堂下案几旁则跪坐一人,静静的看着段煨。
段煨已年近五十,身材雄壮,本是董卓帐下将领,颇受董卓看重,一直领兵驻守华阴。建安三年,因斩杀李傕有功,被朝廷封为‘安南将军’、‘閺乡候’,并且领北地太守。
段煨此人亦颇有抱负,对原董卓手下谋士贾诩便颇为敬重,诚心相邀,只是后来贾诩的才智使其感到担忧,便有心除去贾诩,贾诩洞悉之后便离开段煨投奔了张绣。但段煨却对贾诩家人颇为优待。
良久之后,段煨缓缓放下手中帛书,伸手拂了一下胡须,而后看向堂下,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急忙端起案几上的酒碗说道:“恕罪恕罪,贤弟请。”
堂下之人正是投奔而来的伍习,因曾斩杀郭汜有功,被朝廷封为殄虏将军。伍习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放下酒碗问道:“不知将军可有决断?”
段煨听罢,眉头轻皱,慢慢放下酒碗,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看到段煨如此,伍习心中一沉,又接着问道:“将军可是担忧无法攻破长安?”
段煨这才点头说道:“贤弟,非是愚兄小瞧自己,若说野战,愚兄手下这一万精兵必然能杀败张俊小儿,至少能击溃其两万士卒..”
伍习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段煨这话倒不是吹嘘,其人也是领兵大将,经验丰富,最主要的是段煨手下的五千羌人骑兵,羌人嗜杀,打起仗来虽说纪律性差,但勇猛异常,尤其是骑兵冲锋。
“只是若要攻下长安,这点兵力便不够看了,贤弟亦知羌人本性。”段煨说道。
段煨所说的羌人本性是指羌人作战,若是战事顺利,便异常勇猛,若是稍有不顺,便掉头溃逃,一不留神便会引起全军的连锁反应。
“可是将军,长安城中如今只有一万士卒,如今又被张俊带走六千,余者只有四千,再者小弟在城中亦有耳目,关键时可助我等一臂之力。”伍习说道。
段煨听后仍旧犹豫不决,他也知道伍习说的是事实,但段煨心中非常忌惮贾诩,他深知贾诩的才智,是以害怕中计。
顿了一下,段煨忽然看着伍习问道:“贤弟,张俊带兵前去救援傅干,此事是否属实?”
伍习听罢问道:“兄长可是担忧此乃诱敌之计?”
段煨点点头说道:“不瞒贤弟,愚兄并未将张俊小儿放在眼里,只是.只是担忧贾文和罢了。如今张俊初据长安,按说其应当稳定长安才是,可如今其只留四千士卒守卫长安,前去救援傅干,且不论张俊与傅干是否有约定,其莫非不怕我引兵直入?”
伍习听后,顿时觉得头大,段煨似乎起了疑心,这让伍习不知道该如何再劝说下去,若是一味劝说,只怕会引起段煨的怀疑,反而误了大事。
就在伍习苦恼之时,段煨又开口说道:“贤弟,汝以为攻打蒲津关者为何人?”
伍习想了想后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乃是何人,兄长可是怀疑?”
段煨点点头,而后又摇头说道:“是有些怀疑,但傅干此人吾亦知晓,不像是与张俊合谋。”
伍习听罢,这才明白段煨为何要这么说了,伍习赶紧趁热打铁说道:“兄长所言有理,傅干此人光明磊落,断然不会使出如此计谋赚取兄长。”
段煨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吾在北地这两年,与傅干打过交道,知其并无雄心,去岁大旱之时亦层寻其借过粮草,亦不曾拒绝与我,想来此事非是傅干与张俊所谋,只是吾心中着实担忧。”
伍习正要绞尽脑汁劝说段煨出兵,这时一名士卒奔来,单膝跪下说道:“启禀将军,张俊率部已至下邽。”
段煨一听,急忙问道:“有多少人马?”
“约六千士卒,前锋一千,乃是张绣将军统帅,张俊率中军四千,后军一千,旗书陈字。”士卒说道。
段煨听罢,摆摆手,士卒退下。伍习此时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只好静静的看着段煨。
段煨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转身看着伍习说道:“贤弟在长安城中有多少人可供调遣?”
伍习一听大喜,赶紧说道:“若是张俊未曾调走原长安守军,则可调动一千士卒,尚有其余内应五百,分散城中。”
段煨点点头说道:“贤弟,只怕此事需劳烦贤弟了。”
“兄长可是决议出兵?”伍习问道。
段煨猛一点头说道:“吾所虑者乃是贾诩,若是贤弟城中有内应,便可使内应暗中捉拿贾诩,而后长安可破。”
“愿为兄长效力。”伍习起身抱拳说道。
段煨猛然拔出长剑说道:“张俊小儿既被封为关内侯,卧床之榻岂容他人酣睡,其必然图谋与我,既如此,便怨不得我先下手为强了,传令下去,明日整军出兵,直指长安。”
“诺”
下邽。
张俊站在营帐中,双目紧紧盯着地图,他在盘算着当于何地伏击段煨。此战关系重大,若是一举击溃段煨,则三辅之地再无忧患,若是不能击溃段煨,必然被其所噬,最起码也会影响到张俊的威望。
若是等到春暖之时,只怕马腾、张鲁必然会蠢蠢欲动,更不提曹操有天子之利,亦必然会使他们攻打长安。
如今对张俊来说便是如履薄冰,每一次战争,不论大小都不能失利,若是失败,很可能再一次变得一穷二白,若是那时,何谈基业,何谈报仇?
“大人,张参军求见。”这时,营帐外有人说道。
张俊回过神来说道:“有请。”
张建进了营帐,施礼说道:“打扰大人了。”吧
张俊摆手说道:“子廉今日为何如此客套,请坐。”
待侍卫端上茶水,张俊看着张建问道:“子廉此次怕是首次随军出征吧。”
张建点点头说道:“正是。”
“如此,子廉便需多多请教他人,总有一日,子廉亦会领兵。”张俊笑着说道。
张建觉得自己仿佛开始了另一种人生一样,以前只知道读书,现在不但有了官职,现在更是随军出征了,张建也知道此次出征不同于前往关中之时,这时两军对战。
“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张建施礼说道。
“子廉但说无妨。”
张建想了想后说道:“大人此次出兵,意在段煨,然蒲津关之敌不明,虽只有三千人,但若是我军救援不及,只怕临晋有失,若是失了临晋,冯翊民心尽失啊。”
张俊点点头说道:“子廉所言极是,但相比冯翊,吾更担忧北地段煨,我等初据长安,民心不稳,曹操又岂能容我等在关中站稳,如今乃是寒冬时节,若是春暖之时,西凉马腾、汉中张鲁又岂会坐视?”
张建听后,皱眉说道:“大人,马腾、张鲁岂会听凭曹操调遣?”
张俊摇头说道:“子廉莫要忘了曹操有天子在手,若是给予马腾、张鲁圣旨,两人便师出有名,只怕两人觊觎关中久矣。”
张建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大人既然已至下邽,为何不入城?”
“唉!三辅之地,本是先秦、大汉中兴之所在,可历经兵祸,如今已是破败不堪,钟繇、张既二人经两年才使得长安稍有改变,如今我等前来,已然使得人心惶惶,是以若无必要,便不去打扰各县,下邽令李义颇为能干,爱民如子,不忍再去叨扰。”张俊说道。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张建说道。
张俊点点头,这时一名士卒在门外说道:“启禀大人,有人前来送信。”
张俊一听,急忙命其进来,那人进来之后看到张俊便跪下说道:“小人乃是伍习将军亲卫,前来送信与大人。”
张俊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笑着说道:“段煨果然出兵了,尔可回去告诉伍将军,务必将段煨士卒拖在高陆一带。”
“诺”
“带他下去,送其五十两黄巾。”
“多谢大人。”士卒听罢大喜。
待其走后,张俊站在地图之前看了一会儿说道:“速去请张绣、陈兰来见。”
“诺”
不一会儿,张绣、陈兰进账,张俊看着二人说道:“昨日段煨已出兵,我等需按计划行事了。”
张绣急忙问道:“主公,不知段煨士卒多少?”
“一万士卒,怕是倾巢而出。”张俊说道。
张绣听罢,欲言又止。张俊看着张绣问道:“将军可是想说,为何不直取富平?”
张绣点点头,便是陈兰、张建也觉得有理,若是袭取了富平,段煨军心必乱。
张俊却摇头说道:“若是富平皆为汉人,吾比取之,只是尚有羌人在,若是段煨回军,只怕城中难保不会生乱啊!”
三人这才明白。看到众人再无异议,张俊沉声说道:“陈兰听令。”
“末将在。”
“明日,汝可率军一千,多举旗帜,扮作我军主力,直奔临晋,与高顺所部汇合之后,务必守住临晋不失。”张俊沉声说道。
“诺”
“张绣听令。”
“末将在。”
“将军可率两千人,今夜出营,按来回返回,至渭水畔埋伏,准备伏击段煨,具体之事可听从公台吩咐。”张俊说道。
“诺,只是末将与陈将军皆离去,主公身旁便无领兵之将了。”张绣说道。
这也是张俊所苦恼的,自己可以领军,但自己的身份却不适合与敌对战,这时张绣突然一拍脑门说道:“险些忘了,主公,可命下邽令李义随军。”
“李义?”张俊看着张绣问道。
张绣点点头说道:“李义其人武艺高强,尤以剑术为最,在冯翊之地颇有名望,与傅干亦为好友。”
张俊听罢有些犹豫不决,但张绣很坚定的说道:“末将愿保举此人。”
如此,张俊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然会寒了众人的心,张俊当下便说道:“既如此,便请将军与我一道前去相请。”
“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