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你……”艾染望着白若臻很被动地接过了那块糕点,再看看面前一脸无所谓地吃着东西的舒童,她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你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成吗?你别这样——真是见鬼了,出来吃个饭也能碰见——唔!”
话音未落,便被一块吃了一半的糕点吧叽给堵住了嘴巴,舒童怒,横眉竖眼。“你才是鬼呢!”敢说宣宣是鬼,堵死你!看着艾染苦着脸把糕点吐出来,再瞄一眼一脸无可奈何的白若臻。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若臻姐,阿染。”抿了抿嘴,似在宣告,又似在坚定着什么,她静静开口。“可能我现在这么说,你们都不会相信,呵,连我自己也是突然明白,有些事……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你指什么?”艾染揉掉嘴边上沾着的糕点屑,微一挑眉。隐约已能猜到舒童想说什么,却仍是潜意识的不愿相信。
“阿染,你别总是用看小孩儿的眼神看我。我不小了,我二十一了!”舒童平探出两根手指在面前的瓷盘儿边缘轻轻划着,沉静而柔和的眉眼,是让艾染与白若臻都无法忽视的坚韧与宁定。“别以为只有你懂得什么是爱,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艾染心头突突一跳,心里也隐隐有些来气,沉声道:“没人说你不懂什么是爱,年前你干的那事儿——谁还敢不承认你大小姐爱得够狠呢!可那又怎样?童童,我不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搁我自己身上,谁要敢不让我跟我姐在一起,我铁定跟他死磕!可你……你这叫个什么事儿?人宣宣已经订婚了,三年前你没能迎头赶上,你躲起来鸵鸟似地谁都叫不出你,你现在……你觉得你还能干吗?”
“小染……!”白若臻眼见舒童的脸色越来越白,艾染还跟那儿一个劲的说,心里有些担忧,忙出声阻止。未料艾染却扭头向她抿嘴一笑,“姐,你别管,我跟童童一向那样儿的,你听着像吵架,可严格来说,这就是我俩的沟通方式。”
“那我要是现在迎头赶上呢!”舒童微一沉默后蓦地抬起脸来。她咬了咬嘴唇,迎视住艾染与白若臻同时闪现的惊诧眸光。“阿染,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我也知道我以前……让你们担了好多心,可是阿染,我想明白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了,我只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不会再当鸵鸟,不会再退缩……阿染!”
艾染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随着舒童的话语一句句蹦落,她目中的凝重也愈发的深浓。“so?”撇了撇嘴,她不动身子只微侧了脸去望了望十几米开外处的柳宣与赵宸。这个角度望去看不到柳宣的正脸,只能隐约看到她光洁的额角,精致到高华的侧脸弧线,不经意间抬手一掠鬓边的发丝,耳贝上精致的铂金钻石络索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微微晃动,几次擦过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水浪般温润起伏的波浪长发在大亮的灯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
心底一时幽叹,伸手拉住白若臻柔软微凉的手掌,阖入掌心,更添几分淡淡的心疼与惶然。她不知道倘若自己不是因为在还不识情爱为何的年岁里便无法自拔的恋上了姐姐,自此情根深种,众里寻她,会不会,就会被宣宣吸引到,而去爱上她。可是,她不能否认,平心而论,宣宣,确实是有着夺众生呼吸的资本。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童童居然会……
舒童用力地啮咬着下唇,好半天才慢慢松了劲。循着艾染的目光向柳宣的方向望去,一眼便见到赵宸向她们这边投来的眸光。她心头一震,没有回避,却是勇敢地与赵宸微带着探视的眸光对住了。坚定的,毫不动摇地,甚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好一会,直到赵宸挑了挑眉头移开眼,她才蓦地软了下去,低头,惊觉自己掌心满满是粘腻的感觉,这才醒觉那擦手的湿毛巾早已被她拧出水儿来,淅淅沥沥撒了自己一腿。
“三年前你选择逃避,童童,现在的宣宣更已经不是当年的宣宣。你要清楚,她现在是容泽集团的总裁,她有着她需要承担也必须承担的那样大的家业,她还有了一个可以与她齐头并进甚至提携她,帮助她的未婚夫……你要迎头赶上,你要怎么赶上?童童,是不是非要把话说得这么伤人你才能明白?”艾染静静开口,在对上舒童强忍哀伤的倔强眼神时,心里也是一疼。“还有你,童童,你觉得你能够说服家里,让他们接受你去爱一个女人吗?”
“阿染,可是你——”
“别和我比。”艾染顿了顿,扭脸看了眼白若臻,正对上她也幽幽望她,她无声一笑。“童童,我身无挂碍,何况我跟姐姐互相都深爱着对方,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可是,你不一样。假若今天宣宣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你也一样,我一定不会劝你不要去招惹她,可是童童,你们之间的阻碍真的不是一件两件,远的不说,就说赵宸,你有自信能从他手中……将宣宣抢走?”
“她不会爱他的!”倔强地开口,说着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去屈从的事实。
艾染无声一叹,然后再开口,却仍是决定说出那样绝情而淡漠的话。“宣宣也不是生来就爱女孩子,念大学的时候她是交过男朋友的,只是遇人不淑,或者被伤了心……童童,赵宸对她很好,她对赵宸,也未必像你以为的那样……毫无感情。”
哗啦一声响,跟着一个身影霍然起身,动作之急快引来周遭诸多目光的关注,连柳宣与赵宸亦转头过来看了一眼。虽然隔着十几米远也看不太分明,可柳宣却是清楚感受到舒童周身弥散出来的无法忽视的隐忍与倔强。心,突突一跳,几乎是立刻地,她掩饰地咬了咬唇瓣,扭过脸去,一边还分神留意着赵宸的喋喋不休,“要不要过去看看?她们怎么了?”
摇摇头,她端起透亮的水晶高脚杯递到唇畔抿了一口,这才轻声道:“不用。”
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与她无关,无关。染染已是别人的爱人,她也有了或许并非为她所期待,却也并不为她所厌憎,并且目下全世界都为之满意的未婚夫……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不会,也不能与她相干。
而舒童也没有再说什么,哗啦一声推开桌子便大步跑了出去,经过柳宣身边时微微慢了几分,侧眼见柳宣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一咬牙,没有停留,呯一声推开大门便冲了出去。
“姐,你处理一下,我出去看看!”艾染情急之下只得让白若臻留下处理一下舒大小姐砸坏的碗盘赔偿事宜,自己一溜烟便追了出去。“童童!”
疾跑了数百米,可算是在停车场不远处的花坛旁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着。樱桃红的t恤,红白相间的小裙子,不是舒童是谁。
“童童。”慢慢走上前去,她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微微一紧。“对不起,我刚才话说得过了。”
舒童将额头死死地埋在膝头上,闻言身子一震,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歪过半边身子靠在艾染肩头上,轻轻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童童……”艾染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好了,迟疑而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真的……就非宣宣不可吗?童童,你以前不是也交过男朋友的吗?或者你往宽处想,也许你对宣宣的感情只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一种……迷恋?其实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严重的。”
她是拼了劲地想让舒童能够明白,她与宣宣之间的可能性实在太小,路也太过坎坷,别的都算了,倘若宣宣对她也是喜欢的,她都不会这么操心,可问题是,她根本没看出来宣宣有喜欢童童的意思啊!可舒童却在听完她的话后蓦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肿得跟烂桃山的桃子似的,还非得色厉内也厉地瞪住她。“阿染——总之,我不要你帮我,可你也不准再阻拦我。”舒童喘着气静静开口,“爸爸要是逼急了我,我就去加拿大找姑姑!当年他们逼走了姑姑,是因为还有爸爸在爷爷才肆无忌惮,可是现在——阿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我也有我的底线,去年爸爸那样对我,要说我心里一点也不恨他那是骗鬼的!可是他是我爸爸,我尊敬他,为了让他开心我也一直照着他期待的样子努力着,成长着……可是阿染,我再也不想再跟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他操控了,我也有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要对我自己负责!”
“我喜欢她,柳宣,就是喜欢她!她是容泽集团的总裁也好,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也好,她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怎样都好——我就是喜欢她!我用了三年时间想忘记她我都没办法做到,阿染,求你,给我点鼓励好吗?别再一遍遍泼我冷水,求你了!告诉我我可以,告诉我只要我什么也不再怕什么也不再顾忌去迎头赶上,就算她一刀刺进我心里我也认了——阿染,我喜欢她……我没有法子,我真的喜欢她!”
“童童……”
舒童骤然睁圆的眼中是无法形容描摹的情动光彩,倒映了满天的星光如钻。她捏紧了拳头,喃喃开口。“我想清楚了,我不会再躲了,不就只是订婚了吗?又没有结婚,又没有小孩……什么都还没有……为什么我不可以去追求她,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艾染心头一动,仿佛是受了那傻孩子一厢情愿的真情鼓动,竟然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是啊,宣宣只是跟那赵宸订婚了,又还没板上钉钉,再说就算结婚了也还能离婚呢,凭什么她就能认定童童一定就没戏?宣宣当年可以喜欢自己,凭什么就一定不会喜欢童童?望着舒童跳起身在她面前站着,睁着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瞳望着黛蓝色的天空,她心头一热。“好,我再不拦你。”跟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她与她一起望向了远处一望无际的苍穹。“还有一年的时间,童童,在你毕业之前,把一切都交给天意,好不好?”
“一年?”舒童茫然地眨眨眼,望着艾染眼中忽至的认真与坚定。
“对,一年。”艾染点头,“你可以执着,但不要执迷,如果宣宣可以爱你,一年,足够。如果她不会爱你,再多十年,也是枉然。宣宣的性子……我清楚。”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顺其自然,好吗?童童,你跟宣宣一个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朋友,一个是我虽然没有血缘,却感情深厚的妹妹,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很自责,很难过!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到一起,我发誓,我会是这世上所有的旁观者中最快乐的一个!可是倘若你们真的……没有缘分,我也希望你们都能拥有各自的幸福,童童,你懂我的意思吗?”
舒童唇畔微动,一个清浅却粲丽无双的笑容慢慢绽放开来。“我想给她幸福,我曾经看到过她的伤口,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女人,却让我亲眼看到了她的伤口……阿染,不该是别人来做的,愈合她伤口的人,应该是我。”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做两败俱伤的傻事,我想守护她的幸福,可是,如果她真的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她要的幸福,我不会死缠烂打,我不会故意破坏,我也可以做到放手,阿染,你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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