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芳听了凤淇的话,苦笑了一声，说道：“娘娘，您的心真宽。”
凤淇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幽幽的说道：“也只有心宽的人，或者装作心宽的人，可以活到最后。”
瑢妃听说武琸宸招她侍寝，还以为是齐安世的办法起了效果,当下立刻欣喜若狂,打扮的娇俏妩媚，就匆匆的往尚武殿去了。
瑢妃进了尚武殿，并没有看见武王,武湛趋步上前,笑道：“娘娘，王上在书房和大臣们商议要事，请娘娘到内殿稍待。”
瑢妃喜得根本听不出话外之音，只是说道：“啊呀真是有劳武湛公公了。”
她说着，亲自塞给武湛金子，武湛推拒了一下不好接。
瑢妃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去，说道：“这么晚了，王上还在和大臣们时商议国家大事，真是日理万机。”
武湛笑了两声，说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其实东书房里根本只有武琸宸一个人，他站在地形图面前，一个人盯着皮子做的图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皱着眉，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武琸宸盯了一会儿，突然朗声道：“武湛。”
武湛在外面应付瑢妃，其他内侍听见了，赶紧把武湛招来。
武湛匆匆忙忙进了东书房，武琸宸扬了扬手，示意关门。
武湛恭敬的关上门，武琸宸慢悠悠的说：“你去把邹翦找来。”
“邹大人？这……”
武湛面露难色，说道：“王上，已经门禁了，宫门关了，这……”
武琸宸没有回他话，只是又说了一遍，“去。”
武湛赶紧点头，应声道：“是，老奴这就去。”
邹翦听说武琸宸深夜召自己进宫，也没有特别惊讶，让人给自己拿出官服，整理了一下这就往宫里去了。
瑢妃左等右等，总是等不到武琸宸，武湛公公也被叫去了，瑢妃起初还坐矜持装，这会儿不耐烦的抓住一个宫女，说道：“王上呢？怎么还不见踪影？”
那宫女听她说的不客气，也不敢抬头，恭敬的说道：“回瑢妃娘娘，王上还在东书房呢。”
瑢妃说道：“怎么还在东书房？这天色都不早了。”
宫女说道：“这奴婢就不知了，王上刚刚让武湛公公成功去召邹大人，估计还有一会儿子。”
瑢妃更是皱眉，这么晚了，还召邹翦进宫？那自己到底还能不能侍寝了？
宫女也不敢再说了，就匆匆退了下去。
邹翦穿着文官黑色的官袍，进了尚武殿，立刻就被瑢妃拦住了。
瑢妃拦着他，说道：“兄长，这是怎么回事？王上召我过来侍寝，这本是好事儿，但是我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王上仍然不见踪影，这会儿子又召兄长？”
邹翦说道：“瑢妃娘娘注意言辞。王上定有要事。”
邹翦一向不管后宫的事情，这一点他和凤洪一样，毕竟他们是外臣，后宫就算是联合朝廷的手段，但说白了也是武王的家室，一个外臣伸手管王上的家室，这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邹翦进了东书房，跪下来给武琸宸请安，武琸宸抬了抬手，说道：“武湛，给邹大人设坐。”
“是，王上。”
武湛设了座，就恭敬的退了下去。
武琸宸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么晚找邹尹进宫，想必打扰了邹尹休息。”
邹翦笑了一下，说道：“王上还未休息，做卑臣的怎么可以休息？”
武琸宸也笑了一下，说道：“这就是君臣之道。”
他说完了，顿了顿，看似不着痕迹的倒入正题，“邹尹这些天，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市井传闻。”
邹尹恭敬的道：“不知王上说的是哪一条市井传闻？”
武琸宸说道：“关于淇妃的。”
邹翦没有迟疑，点了点头，但是表情也不像谈论什么大事，慢条条的说道：“数年前京城来了一个瞎眼道士，传言一字千金，一句定命格，很多达官贵人请这个奇人异事去摸命格，但是这个道士很奇怪，没有缘分，就算金银再多也不会去。”
武琸宸没说话，只是呷了口茶，静静的等着他说完。
“当年的情形谁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瞎眼的道士去了当年还大富大贵的凤府，为凤家公子摸了命格，这件事情本就该就此揭过，不过近来卑臣又听说了一个说法。”
“哦？”武琸宸说道：“孤也听说了一个说法，不知和邹尹说的是不是一个。”
邹翦又继续说道：“当年凤夫人梦到白蟒入腹，诞下一女，便是当今的淇妃娘娘，淇妃娘娘生患哑疾，不能开口说话，凤夫人只告诉瞎眼的道士，这是为小公子，请道士为小公子摸命格，道士却批了一句话……”
邹翦说道这里，就不再说下去。
武琸宸幽幽的接口说道：“——若为女子，必是真龙之命。”
武琸宸说完，邹翦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
武琸宸又说道：“这个说法，孤也是最近才听说。当年母后在临产之前，也曾经梦到白蟒入腹，看来淇妃还跟孤有几分相似呢。”
武琸宸说的很轻，看似在开玩笑，但是邹翦何等精明，自然听出来了，原来武王不怕淇妃娘娘毒死姜妃的传闻，怕就怕祸及到江山社稷的传闻。
毕竟武琸宸是个帝王。
“孤还听说，道士最后说了一句，说只要淇妃开了金口，就能跳过龙门。”
邹翦笑道：“这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怕也是经过杜撰的传闻了，哪有一个瞎眼的道士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武琸宸说道：“那如果这就是真命呢？”
邹翦收敛了笑意，说道：“王上定不会说无根据的话。”
武琸宸点了点头，“说是无根据，也不是，说是有根据，却也不是。只是感觉……自从孤注意淇妃开始，就觉得她与众不同，淇妃长长能看透孤的心思，孤就算皱眉，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淇妃仿佛比孤更了解自己。”
邹翦想了想，说道：“陛下遇到了坎儿，何不换一种心思来想想？”
“哦？”武琸宸笑道：“邹尹有何高见？”
邹尹温和的笑道：“或许是淇妃娘娘心中时时刻刻装着王上，才能时时刻刻的想王上所想，思王上所思。”
武琸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邹翦啊，孤有时候很不明白，按理来说，你该当替瑢妃说好话，但你从来没有替瑢妃说一句话。”
邹翦说道：“后宫内帷之事，卑臣不好置喙……况且，如今情势紧急，敬贤侯表面安稳，暗地里拉拢姜族余翼，凤洪大人能稳住敬贤侯，功不可没，王上万不可在这种时候，动一发牵全身。”
武琸宸叹了口气，“和邹尹聊两句，孤也豁然开朗了。”
邹翦说道：“王上本就不怀疑淇妃娘娘，卑臣只是给王上一个适时的机会罢了。”
武琸宸又想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先前淇妃跟孤说，武培德府上养的姜族食客，并不是正经的姜族人，可有此事？”
邹翦想了一下，才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但是卑臣还要进一步查明。这只是一种坊间传闻，并没有得到证实。姜柏梁确实不姓姜，姜乃是赐予他的姓氏，‘柏梁’这两个字也是后来起的。王上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武琸宸笑眯眯的说道：“是淇妃告诉孤的。”
邹翦有一刻惊讶，说道：“淇妃娘娘还真是厉害，卑臣佩服。”
武琸宸又说：“淇妃还说，这个姜柏梁是人才，既然不是姜族血脉，如果为我所用，是件好事儿。”
邹翦有点迟疑，说道：“姜柏梁确实是不世人才，当年姜族和武国开战的时候，姜柏梁因为得罪了人，深陷牢狱，并没有披甲上阵，现在想一想，若是当年姜柏梁也在阵上，想必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恶战。只不过……”
武琸宸说道：“只不过这个姜柏梁迂腐不堪，忠于姜族。”
邹翦说道：“其实这件事王上何必烦恼，淇妃娘娘即已经提出了见解，想必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解决方法，王上何不去问淇妃娘娘？”
武琸宸笑道：“你倒是相信淇妃？”
邹翦直言不讳的说道：“因为淇妃娘娘总是能让卑臣看到惊喜。”
武琸宸幽幽的笑道：“确实如此。”
瑢妃最后也没等到武王，邹翦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传了话给瑢妃，让瑢妃回了自己的寝殿，武琸宸赏赐了她很多东西。
瑢妃没能见到武琸宸，侍寝也泡了汤，把武琸宸赏赐的金银首饰砸了个稀烂。
武琸宸和邹翦说完，感觉心里的心结小了一些，虽然夜深了，却辗转反侧睡不下去。
武湛在外间伺候着，听见里面一直有动静，就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武王披衣而起，赶紧趋步跑过去，“王上，您要拿什么，老奴给您拿过来。”
武琸宸抬了一下手，说道：“并不是拿什么，给孤更衣，孤要去淇湘殿。”
“淇……淇湘殿？”
武湛惊得可不小，支支吾吾的说：“这个……王上，现下已经后半夜了，淇妃娘娘怕已经睡着了。”
武琸宸没说话，只是看了武湛一眼，武湛后背一紧，赶紧伺候武王更衣，准备御辇起驾。
武琸宸自然也知道后半夜了，只不过他不见到凤淇，似乎心里就不踏实一般。
凝芳大半夜的冲进凤淇的内殿，急匆匆的喊道：“娘娘！娘娘！娘娘您快梳洗一下罢，王上的御驾过来了，马上就进椒湘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