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吃了一惊,抬头愣愣地望着卫瞳。
卫瞳大步走过去,叫了一声“师父”。
见了这人,多日的担忧思虑如洪水般流泻而出,卫瞳这一声情深意切,关心备至。
有那么一瞬间,易寒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一种被遗忘的熟悉感漫上了心头。
看见少女欣喜中参杂着担忧的眼眸,他甚至有一种上前安慰的冲动。
等他刻意去回想时,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那股残留在身体里的黑气,腐蚀着他的记忆。
“我是你师父?”易寒的语气仍旧是疑问的。
卫瞳陡然变了脸色,“师父不记得我了?”
易寒点头,语气叹息,“我出了点意外,失去记忆了。”
能主动来找他的,一种是敌人,另一种是自己人,眼前这人不似恶人,更重要的是,让他感到熟悉舒心,兴许真是他的徒弟。
卫瞳却白了脸色,紧咬的下唇显示出她的不安,却强自镇定了神色,转而关心起他的伤势来,“徒弟来的时候听那老大夫说,师父受了重伤,现在怎么样了?”
易寒看着卫瞳一系列的神情,暗赞她的沉稳自制,想到她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一暖,宽慰道:“眼下,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要想伤口完全复原,直至恢复记忆,只怕还得花些时候。”
卫瞳的神情松懈下来,刚想说些什么,瞥见站在一旁神情局促的秀儿,不免一顿,问易寒道:“这位姑娘是?”
总归是救了易寒的人,卫瞳的语气算得上和善,却也透着一丝紧张,她在看易寒怎么说。
“这是秀儿,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易寒的语气十分平常,透着一股惯常的疏离。
于是,卫瞳的心,安下了,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多谢秀儿姑娘救了师父,若有什么能帮忙的,只要卫瞳做得到,一定在所不辞。”
秀儿看两人,俊男美女,气质出众,像极了一对金童玉女。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
秀儿心里莫名有些难过,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只要公子没事,秀儿便知足了。”
卫瞳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怕是对易寒有想法,才几天的功夫,师父果然也是招桃花的。
恩是一定要报的,两清了,才了无牵挂,修道人最忌拖欠人情。
卫瞳摸出两锭金子,放在桌子上,笑道:“小小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秀儿先是惊讶她的手笔,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真的不用了!”
“你就收下吧,我们从不欠人情。”说这话的时候,卫瞳就看着易寒,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秀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澈的眼里,竟有些许请求。
还了,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吧!
易寒迎着两人的眼神,心下微叹,终究还是对秀儿说道:“秀儿姑娘就收下吧,以备不时之需。姑娘有别的请求也可以说出来,只要不伤天害理,在下会尽力为姑娘做到。”
这是铁了心要撇清关系了?还是因为不想拂了这少女的面子。
他不是失忆了么,却对一个初见的女子,比自己还要信任。
秀儿觉得不解的同时,更多的是委屈难过。
到底是淳朴的乡下姑娘,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推辞。
见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卫瞳嘴角一翘,再次转向易寒的时候,眼神都明快了许多,“师父可要随我回师门?”
易寒想了想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回去了,也无法交代什么。我看这里还算安全,可以养好了伤再回去,再者就是,我的剑好像丢了,我想找回来。”
他记得自己所修功法,自然也记得自己是使剑的,可自己找遍了身上,也没见着剑的影子。他当时重伤垂死,也没功法收剑,十有是丢了。
再者就是,他想弄清楚自己受伤的原因。
秀儿一听易寒要留下来,脸上是抑不住的欣喜。
“剑丢了?”卫瞳大吃一惊,法器就好比修士的第三只手,她还听易寒提起,这剑是师尊送给他的,不说其威力巨大,其中意义更是非凡,这丢了,一定得找回来。
只是——
眼角瞥见秀儿高兴的脸,卫瞳忽然说道:“秀儿姑娘独居在此,我们师徒二人住在这里,也不太方便。师父若是想在此地疗伤,徒儿帮师父搭间屋子可好?”
易寒点头,他发现,他有些无法拒绝这个少女。
明明是他的徒弟,却事事都替他出头。
好在这种感觉并不坏,这人,是真心关心他。
秀儿又道:“在新屋子建成之前,可以先住在我家,也不怎么叨扰的。”
卫瞳干脆地拒绝了,“很快就能建好。”
秀儿一噎,也觉得这少女有些针对自己了,不免撅着嘴道:“那一两晚总要住的吧!”
卫瞳暗想,易寒还受着伤,身上似乎也没多少法力了,这建屋子虽说有法力作弊,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事儿,她不忍心让他在外面跟着喝西北风。
无奈,卫瞳只得妥协,“那师父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易寒听她不甘不愿的语气,暗地有些好笑,这小丫头哪这么多计较,“我住这,你呢?”
秀儿忙接口道:“隔壁还有一间空房。”
总算压卫瞳一头,她心情大好,怎么说,这人也是他徒弟,怕易寒觉得她小气,便主动提议了。
她觉得这姑娘傲气,也未必肯领情,但她却是一定要挽留一番的。
果然,卫瞳淡淡道:“我不困,今晚就去为师父准备建房的事情。”转而看向易寒,“时辰不早,师父用完饭早些休息吧,徒弟先告辞了!”
她话说得快,又不留余地,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等屋里两个人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她步出屋子的背影,人一到院子,就凭空消失了。
秀儿看的目瞪口呆,易寒却是见怪不怪,他自己,本也不是寻常人。
所以说他信任卫瞳,同是失忆后见到的新面孔,他待卫瞳比秀儿更加亲厚,也是因为,他在卫瞳身上嗅到了相近的气息。
走出秀儿家,卫瞳在附近找建房的地皮,挑来选去,选了一块靠山的好地儿。
在这建了房子,刚好将两棵大树圈进院子好乘凉,地下有水也好打井。就是离秀儿家比较近,也是秀儿本就住在村子边缘地带,易寒想在这里养伤,本就想借村子作掩护,她不可能将屋子建在荒山野岭。
反正有自己看着,还怕秀儿一个凡人?
决定了,卫瞳环视四周,夜深人静,根本没什么人出来,便偷偷放出了赤翎和灵枭,让他们帮忙找建房的药材。
两人二话不说,分头行动。
三人齐心协力,待到天亮之时,一间崭新的茅屋便搭建好了。用黄土砌成的院子里,一左一右有两个大树,将大半个院落都笼罩在阴影里,像极了一个温馨的小家。
等秀儿出门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小屋,整个人都惊呆了。
还真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搭出一间屋子的?一时之间,她看卫瞳的目光都变了,变得猜疑和忌惮。这根本就不是个凡人能做到的事!
卫瞳对目瞪口呆的秀儿一笑,径直走进屋内,对易寒道:“师父,屋子建好了,我们去看看新家吧!”
易寒早早起来,已经修炼了一会儿,此刻睁眼,眉头一挑,嘴角便勾起一缕温润的笑意,“好!”
这丫头办事还真迅速。
两人走往新搭的小院,秀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并肩而走的背影,只觉满心落寞。
卫瞳带着易寒里里外外地看了小屋一圈儿,巴巴地问道:“怎么样?”
她眼眸善良,一脸期待,看的易寒直想笑,语气便温和了几分,“很不错。”
卫瞳脸上的笑容立马欢快地绽开了,一想到这屋子就自己和师父,她就很开心。
她是个恋家又恋旧的人,不喜欢自己地盘进驻生人。
没了外人,卫瞳便想看他的伤势,她还记得那老大夫说的话。
“师父,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易寒微微一笑,“师父自己可以疗伤,你不必担心。”
卫瞳恳求道:“师父,你这一定是夭邪所伤,你信我的,我有办法,就让我看一眼。”
易寒见她是不达目不罢休,便妥协了。
因为这几日的疗伤,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却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易寒根本没缠纱布,衣襟拉开,露出泛黑的狰狞伤口。
饶是卫瞳早有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这伤深入骨髓,可以想到,当初砍下的时候,有多么疼痛,且这伤口泛着诡异的黑气,明显是邪气所伤,便更受折磨了。
卫瞳捏紧了手掌,语气有些颤,“师父,疼吗?”
易寒摇摇头,“已经好多了!”
说话间,他拉起了衣襟。
卫瞳无比庆幸自己炼制出了疗伤丹,此刻忙从储物空间内取出瓷瓶,倒出一粒递给易寒道:“师父,这是修士用的疗伤丹,师父只要用真气催化药性,痊愈的时间,至少能缩减一半。”
易寒不疑有他,接过来一口吞了,嘴里满是灵药的香气。
而后盘膝打坐,开始催化药性,卫瞳就在一旁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