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水之旁,芳草萋萋,淼茫烟水,浩然壮阔,水汽淡淡氤氲,似乎仙境云烟,沿江草亭中,江风吹起如火衣衫,合着对面低调精致的黑衫,黑发飞扬,翩翩公子,画出一幅盛世江山。
“这碧水国堂堂的王爷,不好好待在皇城,却是没事儿来做陷害人这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莫不是觉得脸皮厚了够丢人?”
“啪”的一声,一指节纤长的手,执着一白子响亮有力地落下,在这静穆的画面里,似乎有些突兀,无声的杀戮,一子定下江山,黑子便是形势危急,整个棋盘,已是半边倒的局势。
看着已无回圜余地的棋盘,云天夜只是淡然一笑,依旧将手中的黑子,落下,保了一部分棋子下来,“皇城富贵太是逼人,自然脸上皮肉也厚了,不怕丢人”。
“我远在江湖,不喜朝堂争斗。”
凤形面具之下,倾城潋滟的眼眸里有了些掩藏不住的怒意。
“哦?是吗?”
云天夜悠然闲适地端起一旁刚沏好的千云贡茶,浅浅啜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
“身在江湖都是身不由己,何况是朝堂争斗?明枪暗箭,二弟就能肯定不会针对于你?还是,母仇不过如此?”
正要落下棋子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白子,瞬时成灰,随风飘落江上。
云天夜似乎根本就注意到,那对面的人凤眸已是眯起,满是危险之色,却是看着手中的茶继续说道:“这茶真不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哦,他老人家的也跟我说了好几次,时常会想念你这么个儿子。你也真是的,成了家也不给为兄的捎个消息来,为兄的也好给你们带些大礼来,这样来也不显得为兄的寒酸了,要不,我就将这剩下的贡茶,送与弟妹吧。”
话语完毕,良久的沉默,只有桌上早已放下的贡茶,冒着着热气,散发着缕缕清香,如春雨过境,一夜的清爽。
本是冰寒的面容,突然绽放出一抹妖孽的笑容,衬得凉薄的红唇血色艳红,单手撑着头,有些慵懒,“贤王莫要弄错了,本座,父母双亡,何时有了家人一说?你那贡茶,还是自己带回去好好享受吧,在下和娘子只是区区草民,可是用不起的,怕惹了笑话”。
“是吗?父母双亡?二弟你说我若将这话说与父皇听去,他会作何感想?”
云天夜看着醉月,脸上是和风般温暖的笑容。
“当今圣上作何感想,与本座无关。”
冰冷的话语,无波无澜。
此时,石桌上的棋盘,早已受了两人冷落,没人再看一眼。
“果然是留不得她吗?”云天夜看了醉月一眼,转头,低头,看着那白玉做的棋盘,似乎是喃喃自语。
“你找死!”
醉月右手以着闪电之势,已是袭上了云天夜的脖子。
挥退了一直隐在暗处的无名,云天夜丝毫不为脖子上能瞬间致命的手而感到害怕,看着醉月道:“相信本王有那个实力,区区一个玄冰教,本王还没放在……眼里!”
脖子上的手,已是不断地加大了力量,最后两字,他说得很是吃力,呼吸不得,脸上已是有些难受。
“刘大哥,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啥?那啥狗屁大人吃饱了要跑这么个风雅之地让我去见他?”
听得熟悉的声音,满是抱怨,醉月一怔,瞬时放开了手,转头,满是震惊地朝着远处的小树林里看去。
云天夜看着醉月的表情,摸上被掐得有些厉害的脖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加大。
“真是想不到弟妹也来了,二弟就不去迎她?”
看着醉月那少有的表情,云天夜越是觉得有趣了起来。
看着那树林里逐渐走出来的花朵和另外一个衙役穿着的人,醉月的眼里,终是有了些惊慌,转头,满是愤怒地看向云天夜道:“你什么意思?”
“为兄的能有什么意思?”云天夜的回答有些无赖,听得醉月一阵火冒。
如今,他人就跟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生怕被花朵给认了出来,连着脸上的表情,都是慌张了起来,虽说半面凤形面具遮了大部分的表情,却还是能看些出来。
走出那专门用来防洪的小树林子,花朵一抬头便是见着几百米远的湖畔,半人高的茅草遮掩之下,露出一草亭来,里面,似乎是有人,因为太远了,却是看不清。
“我也是得了大人的吩咐,不知缘由。”
花朵一路上问了十句,这刘姓官差终是开了一句金口,却是等于放屁!
“那你可知,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花朵有些不放弃地问道。
“不知,但举止处处透露出尊贵,当非一般贵族子弟。”
这次,终是说了句中肯的出来。
听着这老刘这么一说,花朵越是疑惑了起来,这尼玛这古代的男人都是咋了?一个个平白无故地就凑上来了,她花朵区区一个村姑,受不起啊。
前两个还好说,至少想得出来一些原因,这个男的,就跟凭空蹦出来的一般,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本来案子已经和她没了什么关系,那知府硬是把她和醉月两人给留在了府里不让走,好吃好喝,跟个主子似的供着,说是要做什么笔录,等了两天那来做笔录的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中间,林秀才也来了几次,说是来看她的,也带了不少的补品什么的过来,却是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找那个神秘的玄衫公子去了。
醉月那死鬼也是,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也是没见着个人影,只有她花朵一个闲人,一日到晚,跟个游神似的到处闲逛,无聊之极,连那知府的小妾和男人偷情这事情都给听墙角听到了。
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发霉日子,那神秘人又不知咋的,好好的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你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之后便是一句话都没说,可也用不着为了营造说话的氛围跑到那河边去吹冷风吧?
神经,几番思考下来,花朵只得了这么两个字在心里。
越是走近处,却是闻不得半点的人声,隐隐约约看去,似乎亭子里的两人只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走到木制的栈道前,老刘便是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花朵道:“你过去吧,我的任务就只是送你到这里,回去复命去了”。
还不待花朵问话,人家就甚是潇洒地转身走人了。
看得花朵更是一阵摸不着东南西北。
看着那茅草遮掩的亭子,一抹似曾相识的红,花朵微微眯了眼,皱了眉,踏上那栈道,快速地向着前面走去,拂开那长得高高的茅草,亭内一切便展现出来。
张狂的红艳,还是那么冲击人的视线,邪狂妖孽,尤其是凤形面具那双倾城潋滟的眼,花朵看着,如此熟悉。
“你是那个,教主?”
当日虽是隔了千重羽纱,花朵还是看的出来,这人,就是那该死的教主!
听得花朵这般说,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惶然,转身,不语,风吹起发丝,有些凌乱,少了一丝张狂。
花朵看着那人,不解地眨了眨眼。
“原来姑娘早已识得玄冰教教主,在下还想引见的,看来是多余的了,请坐。”
云天夜看着花朵,微微一笑。
花朵多看了一眼背过去的人,越是皱起了眉头,寻了面前放了软垫的石凳毫不客气地坐上去,看着那玄衫人道:“不知大人找民女来所为何事?”
“占了姑娘空闲,还请见谅,只是,在下闻得姑娘医术不凡,想请姑娘帮愚弟看上一看常年痼疾,若是姑娘能医治,那便是再好不过,在下必当千金为谢。”
云天夜帮花朵倒了一杯茶在面前,温和地说道。
“弟弟?”花朵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破教主,尼玛什么时候摊上了这么个大官的哥哥?
“是啊,这位正是在下流落在外多年的同父二弟,哎,这十几年来,吃了诸多苦,落下了一病根,我这为兄的,看着了实在心疼,还请姑娘,尽兴为他医治。”
说着,花朵便见对面的玄衫男子,一脸心疼地看着那红衣的教主,眼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说实话,她现在,总觉得,自己是个,灯泡,看看那玄衫男子的眼神,尼玛,特不纯洁……
不知为啥,花朵脑海里就自然闪现出一个让人鼻血直喷的画面,嘿嘿,两个男人,一上一下,嗯嗯啊啊……少儿不宜啊……
至于那受,一定是那该死的教主!教主受!绝对的受!尼玛都是因为他,她二叔才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嘿嘿嘿嘿……”
两个大男人,就闻得一极其猥琐的笑声,听得人汗毛直竖起来,那转过身去的人,终是忍不住了,转头,一瞧,这花朵正是眼神发直地盯着那烟波浩渺的江水,一脸色相地傻笑。
然后,两个男人,就看着这花朵,似乎是思春了一般,红了一张脸,两个食指,似乎是不好意思地打起了圈圈。
就两天的时间,花朵吃食上面,简直是好得不得了,那县太爷特别大方,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两天的时间差不多都让她尝了个遍,补得太过了,就嘿嘿嘿嘿了那么几下,那鼻血就给“嘿”了出来,“啪嗒啪嗒”地就直往那茶水里掉。
此种情形,简直是将云天夜此前对于女子的看法给彻底颠覆了,挑着眉头,不知该作何想法?这到底是怎般回事儿?他想不透。
“怎么流鼻血了?”
醉月也是不解地从袖中取出一锦帕,将花朵鼻子上的鼻血给擦了去,索性就那么几滴,马上就不流了。
而正在观赏美男那啥的花朵,也终是从幻觉里醒了过来,正看着那红衣的教主弯腰仔细地在她鼻子上擦着什么。
“你在擦什么?”
对于刚才现实发生的一切,花朵似乎丝毫没有自觉。
“鼻血。”
红衣人淡淡地答道,将手中的雪白锦帕拿到花朵面前,中间赫然几滴未曾干去的似乎是鼻血的痕迹……
看着那鼻血,花朵连腾的一下,红得更厉害了起来,转头,吹着那江上的凉风,想要把脑子里的那些不良画面都吹个透心凉去。
“咳咳,我,本姑娘这两日吃得太好了,上火了,懂不?”
花朵急忙给自己找借口,不再去看两人。
“是么?”红衣男子不着痕迹地将那大部分的江风挡去,低头,看着一脸闪躲,满脸绯红的花朵,眼眸里终是有了些笑意。
“不是的话你以为还是什么?老娘说你是受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还懂了这意思?”花朵忍不住红着脸抬头给了面前这挡了她凤的破教主一眼。
“受?”红衣教主偏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对面同样有些疑惑的玄衫男子,“你可知是何意?”
以着他对花朵的了解,这字眼,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大多都是她占着别人不懂的优势去骂人的……
“在下浅薄了,不知。”玄衫男子摇头。
花朵再是不纠结在这问题上,只闻得了这破教主几句话,饶是他如何掩饰,她是看出了个全部来。
“手,拿出来。”此时,话语里面,全部是命令。
“本座没病。”
醉月偏头,看着那江面故作镇定,手心却是捏出了一把冷汗出来。
“你兄弟说你有病!”花朵挑眉看着那人脸上全是不自然之色。
“他并非本座兄弟,他胡说八道,他居心叵测,是来骗钱的江湖骗子。”
“噗!”
正在喝茶的人,本是风雅非常的人,听着这句,便是再好的礼仪也给忘了,口中的茶水硬是将自己给呛了个够,扶着桌子一个劲地缓气。
良久,云天夜好了些了,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醉月,满脸的心伤之色,“你,你居然这么不相信为兄的?你知道你这样说,很是让为兄的心伤?你这又要让家中思子心切的老父怎办?”
“本座亲自将父母葬下的,难道兄台的意思是,生父十几年来下面寂寞了,上来诈尸的?”
醉月今日,在花朵面前,硬是死不承认和这云天夜有什么不“轨”的关系。
“你,你……”
花朵就看着那玄衫男子“你”了好几个都没有你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极其诡异,看不出是心伤还是什么来着,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人,那肩膀耸动得厉害,似乎是在捂嘴,然后,弯腰似乎是在哭泣。
“你,没事吧。”
花朵看着那玄衫男子心伤成那样,终是有些不忍。
“没,没事,你们继续,我先,整理一下心情,想想如何回去给老父交代。”
玄衫男子摆摆手,声音有些颤抖。
花朵无奈地看了那人一眼,有些同情,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找回了弟弟,这弟弟居然是个白眼狼,这般冷漠,着实只有这魔教的教主才做得出来!
“手,拿出来,我说第二遍了。”
此时,花朵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严肃。
“本座没病。”
那人坚持。
哗啦一声,花朵已是将面前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茶杯的碎片,散了一地,旁边正“哭”的厉害的人都被这突然的情况惊得止住了哭声,转头,不解地看着满脸怒气的花朵,这妮子这又是如何了?
“老娘说你有病就有病!怎么,还想造反了?”
看着这般满是怒气的花朵,醉月愣了一愣,她这话的意思……
“不敢。”
想着,便是将袖子里藏着的手拿起,乖乖地将手放在花朵面前。
这一举动,看得一旁的云天夜越是惊讶了起来。
看着眼前那只熟悉的手,花朵眼神有些微微黯然,抬手,摸上那冰冷的皮肤,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亭子里又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花朵才是将那手甩开,一脸嫌弃道:“老娘今日心情不好,偏不给你医!”
说着,便是站起身来,看着旁边的玄衫人道:“身为兄长,就要做好教育弟弟的责任,不听话,给我狠狠地打屁股,打到他求饶为止!”
“好。”听着如此一番话语,云天夜只有愣愣地点头,硬是说不出半个字出来。
“另外,你这棋盘可是很贵?”花朵指着石桌上的棋盘问道。
“白玉棋盘,倒是在下最爱,走哪里都带着。”
玄衫人很是老实地答道。
“嗯,不错,不错。”
花朵伸手摸上那棋盘,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突然手抬着那棋盘一阵猛掀,“嘭”地一声,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棋盘也碎成了整整四瓣……
看着那棋盘碎了个稀巴烂,花朵眼里,终是有了些满意,拍拍手,看着彻底愣住了的玄衫男子,指着醉月道:“这账,你记在他头上,弄死弄活随便你。”
做了坏事,花朵心中无限舒畅,转身,潇洒地离去。
亭中两人,看着那潇洒至极的背影,就那样,整个石化了。
“哎,穷人就是可怜啊,尼玛想发个火还得先算账。”
风中,只剩下一声,似乎很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