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啦!找到啦,浮上来了……”这声音不大,如来自阴曹地府,阴潇潇的,却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是村里荣区三哥,他和几个人一起在江边寻找,看见阿七哥浮上来的影子,便派他飞奔回村告诉村民,他一路跑一路喊,只这么一句,全村又再一次震惊:
“看见他了?”。¢£八¢£一¢£中¢£文,
“在哪里?”。
“还活着吗?”
“还活着?”、“活着?”
“啊!还活着!还活着!快快快……”本来是问话,有人将有问号的回答变成肯定,按照自己的意愿把“还活着”的信息喊出去,有人又惊又喜的瞎叫:“啊!啊!……”大家满怀希望,纷纷往江边跑去,河边的乌鸦依然在“呱!呱!呱!”地叫。
阿七哥已经被打捞上来了,他喝了一肚子的水,胀得很鼓,衣服的纽扣已经脱落不见了。有人脱下衣服为他盖上他的身体。
看见眼前的情景,村里平时不怎么高声说话的十爷,嘶声力竭地叫起来:“笨啊,去牵牛过来!把他放在牛背上,让他吐水出来就好了”。
人们无可奈何也无动于衷,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他沉下水这么多个小时才浮上来,身子肿胀成这样,早已经断气了,还放什么牛背上呢?还有什么用?“唉!”。『≤八『≤一『≤中『≤文,一声一声的叹息,又把人们的希望掐断了。
雨,“哗哗哗……”地叫喊着,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却下起倾盘大雨来,老天也为之悲伤吧?在大雨中,有人打着雨伞,有人穿雨衣,有人戴帽子披雨布,也有好多人刚才奔走出来什么也不戴,任由大雨淋着,脸上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呜!呜!呜!……”哭声雷动。雨声、哭声、乌鸦叫喊声,汇成一片。
亲爱的阿七哥,你累了吗?你为什么这样躺着不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向我们笑一笑好吗?你说这是逗我们玩的好吗?你快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做游戏!你给我们作业簿,做我们的小老师好吗?是不是我们太笨,你不想做我们的“小老师”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义无反顾地离开我们?
可是,阿七哥他是真的走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七哥的脸很安详,还有点笑容,也许他很开心,他是争强好胜的人,什么都争第一,现在他赢了,他“袅”水“袅”得比所有人都久……
“啊!啊!啊!不活了,不活了!不要拦我,让我下去陪我侬(方言:孩子)……”师娘披头散,像疯子一样,几次想冲向河边,要跳河,说不想活了,要和阿七哥在一起。¢£八¢£一¢£中¢£文,
“不能,不能啊……”、“你想开些,他不理你,去了,你还有那几个侬呢……”、“又不是他一个人是侬,你要多想想你的阿三、阿六……”人们像打架一样,死死地拉住师娘,抱住她,苦言相劝。
老师不会像师娘一样放肆地放纵自己的情绪,但他苍老的哭声,也让全村人好辛酸。
……
因为阿七哥的死,我们多放了一个月的假。
在村里,经常听到师娘厉声地骂道:“你只死鬼!谁叫你回来了?你不是想去死吗?还回来干什么?”接着,嚎啕大哭。原来她说经常看见阿七哥的鬼魂回来看她。有一次,我在屋角伸头往老师家探望,被师娘看到了,就指着我厉声的叫骂:“你还回来啊?不准你回来!”到底她是不是真的看见阿七哥回来过呢?
阿七哥的死,让全村哀伤、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受影响的是我们,读小学那些日子,基本上不上课,老师天天给我们放羊,我们的学业被荒废了。
阿七哥死后,我们的学校一直是死气沉沉,老师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老师经常生病,请病假,他再也不教唱歌了,上课时间很短,每天下午四点钟就放学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久。
这一天,老师终于想上课了,拿出课本,斯里慢条地整理了好久,才开始讲课:“同学们,现在打开课本,翻到2o页……”接着,转身在黑板上写“第五课”。
我们打开了书本,只是欣赏课本上的图案,上面的字,也不认识。老师会讲什么呢?
“好,我们来学学拼音,现在我来解释一下,我对拼音并不在行,我一直都学不会拼音,等你们以后升到高小,再让老师教你们吧。”
“往后翻,教你们后面几个字”。
接着,总是听到老师说“往后翻……”就这样,我们的课程就讲完了。
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最有趣的一次,毕竟老师有点笑容了,我们学得也太轻松了,不用学,把书往后翻就学完了。
老师宣布课本讲完后,让大家把课本收进书包里,说今天要给我们讲故事。
有一天,我们去上课,看见黑板上写这一行字:“雍军老师,放学最早!”。
“雍”是雍菜,是空心菜,“雍军”意思是空心的很没有用的部队,是新出的方言,我们那里也不知道从何时候开始把傻、不正常说成“雍军”。
那些笔迹,很秀气,应该是大人写的。
老师看见了,脸一沉,便拿黑板擦掉了。
终于,那个老师被告了,他的情况被反映到大队,又反映到公社辅导站,说他误人子弟。后来,老师被调动到别的地方去了,省得他触景生情,振作不起来。大家知道这些情况,都觉得有点残忍,可是,谁又来为我们这些孩子的青春买单呢?后来又知道那个告他的人竟然是我父亲!
那在黑板上写的那一行字,究竟是谁写的呢?不会是我父亲吧?我认得我父亲的笔迹,大人的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办法去调查了解,就这样不了了之,在我们心里成了永远的谜。
我们之所以知道那个告的人是我父亲,是因为我父亲自己承认,去反映回来了,还跟别人愤愤不平地说。因为我们家最冤,牺牲品最多,我二哥三哥我二姐和我,我们家四个。
……
这一年,我们村获得了大丰收,真的如搬迁来之前描述的一样,甘蔗、红薯种得像碗一样粗,县里面有糖厂专程派人来和我们村签订收购合同,花生、稻谷也大丰收,大家笑逐颜开。渐渐地把阿七哥的事情忘记了。
由于队里要榨糖,便请来了榨糖师傅,榨糖师傅是附近村子来的,讲壮话的,由于他的到来,又引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