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带路,毛绒绒的小脸上洋溢着欢快欣喜,颇有成就感。从南疆到漠北,它不远万里奔波,终于促成了一件美事。
南成远跑在前面,步履匆匆,风尘仆仆,身披塞北初雪、中原秋露、南疆霏雨。饱经风吹霜打,满脸憔悴沧桑,唯独眼眸明亮依旧,神采奕奕。
北野枫带着几个护卫跟在南成远身后面,脚步匆忙沉重,一脸焦虑担忧。
“江雪,江雪――”
“不要靠近,千万不要靠近,后退。”
南成远跃过溪流,就要冲进林子抱她。江雪又惊又急,扔出拐杖,砸到南成远脚下。他停住脚步,喘着粗气,看着江雪,眼底隐含泪光。
“江雪,你还好吗?”
数月之别,光阴如箭。她几次死里逃生,尽受折磨,经历的辛酸坎坷不为人知。时至今日,她在诡异阴森的山林里渡过近两个月的时光,身体变化、心理折磨更是难以言喻,还时刻面临着生命终结的危机。
可南成远见到她没有气急败坏,没有诅咒怨愤,只问了一句“你还好吗”便包含了所有。他不是问她处境好不好,而是问她心理的感觉怎么样。
江雪站在林子边缘,扶树而立,静如春水,几滴清泪划过面颊,心里涌动着暖暖的感动、融融的踏实。回首数月艰难经历,此时,她并不觉得痛苦凄凉。
她淡然一笑,轻咬朱唇,很坚定地说:“我很好。”
南成远松了口气,或许事情并不象他想像的那么严重,也不象貂蝉比划那么恐怖。只要江雪还活着,只要还能见到她,在南成远看来,一切都不严重。
“江雪,你出来,我看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会害怕的。”
“我不害怕,你出来。”
“我不出去。”
“那我进去。”
“别,千万别。”
南成远大步向前,离白雾近在咫尺,还要迈步。江雪又惊又急,挥舞双臂,尖叫着阻止他。北野枫和几个侍卫也苦言相劝,惊慌阻拦。
“成远,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冲动,你后退到清溪边,我就出去。”
看到南成远退后,江雪面露欣慰,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体有了力气,精神也好了许多,不象刚才那么萎靡虚弱了。她回到窝棚,拿出先皇遗旨、影碧的木簪,沉思片刻,又从包袱里找出一条竹玉绣的薄荷丝帕。
来到林子边缘,她很犹豫,如果不让南成远看到她八旬老妪的模样,南成远不会死心。若是让他看到,江雪又怕他震惊害怕,给自己留下更深的心理负担。
把先皇传位遗旨交给他,让他夺回自己的一切,高坐明堂、威达天下。告诉他楚泠淋还活着,让他去补偿过往,了却他此生的遗憾。她想以这两件事报答南成远的厚爱,即使从以相隔天涯,她老死荒林,也心无怨憾。
“成远,谢谢你来看我,这三样东西全是给你的。”江雪用丝帕包住木簪和木盒,丢到南成远脚下,轻灵一笑,说:“楚泠淋还活着,几年前,她被逼落崖是我救下的。去年我们从齐越回京城,你受伤后,在客栈见到的那个绿纱罩面的女子就是她。她现在在绝尘谷,和师傅师母在一起,你去找她。”
南成远看着江雪,眼底积聚着浓重的痛楚。往昔如梦,八年异国他乡的苍凉岁月,那个给他带来无尽温暖和欢乐,让他爱入骨血,最后被他活活逼死的女子还活着。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暮然回首,他不敢回忆,不敢思念。
楚泠淋还活着,这个消息令他震惊惶恐,令他欣喜若狂。只要不是阴阳相隔,所有恩怨情仇都能平复,所有恨憾愧疚都能弥补,只是现在他面临选择。
北野枫拣起木盒、木簪和丝帕递给南成远,挑眉一笑,对这三件东西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南成远只接过木簪和丝帕,细细抚弄,陷入沉思。
得知要去西楚为质,他亲手削制、打磨、雕刻了木簪,留给母亲做纪念,丝帕是楚泠淋一针一线精绣而成,世间万物都不及这两样东西更让他挂怀熟悉。
挚爱的女子尚在人世,和他死里逃生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绝尘世外,平淡生活。世界之大,他们能相遇,是巧合,也是老天对他的厚爱。
“这是什么?我能打开吗?”北野枫举着木盒,兴趣更深。
“那是先皇的传位遗诏。”
“传位遗诏?传给谁?”
北野枫边问边打开木盒,拿出遗诏,瞪大眼睛看了几遍,递给南成远,点头一笑。南成远接过遗诏看了看,又放回木盒,长舒一口气。他的面庞、眼底没有激起一丝缕的波澜,似乎这份决定天下归属的遗诏与他毫不相干。
“成远,带上先皇的遗诏,拿回你该得的位置,我相信你能做一个好皇帝。去找楚泠淋,补偿你的过失,请她原谅,她一定能理解你的苦衷。”
南成远摇头一笑,问:“你呢?永远留在这里吗?”
“我没有永远了。”
“江雪,不管你能活几天,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我现在必须让你明白一件事。”南成远边说边靠近林子的边缘,与江雪保持了三步的距离,轻声说:“我对楚泠淋的伤害是致命的,我没资格求她原谅,补偿她并非一日之功就能完成。因为她,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自责惭愧,我确实对不起她。你现在身处困境,我不陪你共渡难关,我也会自责惭愧,难以心安,我不想一辈子留下两份遗憾,你明白吗?楚泠淋恨我,我不想让你再怨我,等下辈子,我会全心全意补偿她。”
江雪脸转向一边,轻轻点头,眼泪潸然而落。对楚泠淋的愧疚是南成远此生的心结,除非时光倒转,往事重来,否则难以开解。在她身处险境时撒手而去,不能陪她共渡难关也会成为南成远的心结,日夜让他自责难安。
南成远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错过了楚泠淋,不想再错过她。可是,他有大好的前途,为了朝堂高位,为了争夺皇权,他失去了太多,包括他挚爱的楚泠淋。今日遗诏在手,他可以名正言顺荣登大宝,她不想拖累他。
“成远,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江雪摘下慕容商会的印签,扔给南成远,又说:“慕容商会是我多年的心血,也交给你。南日皇朝积困羸弱,国库空虚,你得到至尊之位,没有银钱也不好治国,就当我助你一臂之力。”
“呵呵,江雪,你以为我很贪恋至尊之位吗?我之所以要争皇权,要在朝堂立足,就是不想让人摆布,不想让我的生命中再出现第二个楚泠淋。你身处险境,我不能救你,要皇权、要天下还有用吗?你想母仪天下,为帮你达能愿望,我才想屯兵南征、登基称帝。得知你只是一句戏言,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南成远拣起印签,扔给江雪,把丝帕揣入怀中,簪子插到头上。他打开木盒,拿出遗诏,冲江雪抖了抖,嘴角弯成优美的弧度,讥诮冷笑。
他把遗诏放于掌心,双手合十,瞬息功夫,遗诏在他手里碎为布屑粉末。他轻轻扬手,洒出碎屑,星星点点的明黄飘落于绿树碧草之上,如黄花霎那绽放,随风飞舞。娇艳鲜泽有如早春的迎春花,美丽、冷傲且凉薄。
北野枫一脸不解,紧皱眉头,狠狠跺了跺脚,无奈呵问:“南成远,你知道你毁掉了什么吗?你这些年辛苦忍耐为了什么?你忘了吗?”
江雪伏在树上,掩面痛哭,“别逼我……呜呜……”
“江雪,我不逼你,我只想让你明白,我失去了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此时,我只要你,皇权尊位、高高在上和一辈子坦然心安相比,微不足道。”
“你会后悔的。”江雪失声痛哭,大步跨过白雾结界,与南成远面对面,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问:“看到了吗?害怕吗?”
南成远眼底闪过震惊,痛楚更加浓厚,却没有惧怕,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我看得很清楚,没什么可怕,人都会变老。”南成远拣起拐杖递给江雪,扶着她转向北野枫,说:“代我写封信给沐宸钰,告诉他说我要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让他按我们约定的计划行事,快马把信送到益州。”
北野枫拍了拍南成远的肩膀,长叹几声,“我回去马上写信,让人送去。”
江雪想了想,说:“北野枫,达州有两家千味楼,契约都是于管事保管。你派人到塞北,顺便把分成的银子也结了,于管事几人都知道此事。”
“我知道,我亲自去一趟漠北,回来以后再来看你们。”
南成远扶着江雪坐到青石上,嘱咐了几句,就到山坡下去收拾他的行李了。貂蝉一脸谄媚凑到江雪身边,让江雪看它爪上的磨痕和腿上的伤,比比划划、叽叽咕咕地倾诉它不辞奔波万里的苦心,希望得到江雪的夸奖。
江雪拿起拐杖打到它的屁股上,恨恨地埋怨,“活该,谁让你多事?”
貂蝉见江雪沉着脸,不象在跟它开玩笑,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地抓挠江雪,又被打了两下。它呜呜地哭起来,越哭越伤心,不再理会江雪,向山林外跑去。
南成远拿来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吃食、衣物和一些日用品,与江雪并肩坐在青石上,凝望着水中随涟漪荡漾的青丝白发,两两沉默。
“江雪,我帮你洗洗头吧!你发稍上有泥。”
“来这里两个月了,我没洗过头,也没洗过澡,衣服也就换了两三次。”
“那边的溪水很暖,我帮你洗澡,我也该洗澡,跑了十几天,又脏又累。”
“你洗吧!我就不洗了。”
“呵呵,怕羞呀?”
江雪摇头轻叹,此时她是八旬老妪,紧致凝白的皮肤松弛腊黄,高挺饱满的双峰又瘪又干。她的脸没吓倒南成远,身体呢?一个正常的男人,正是需求强烈的年纪。她令人作呕的身体会消灭他最根本的欲望,甚至会导致他就此不举。
南成远抱起她来到溪流的下游,青碧的草地上有一个小湖溏,湖水齐腰,清澈见底。湖面上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水清怡人,温热扑面。
他把江雪抱到湖岸,平稳放下,脱掉衣裤,跳到湖中,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吐了一口气。他不顾江雪挣扎躲闪,解开她的外衣,把她拉到水中。
“把中衣裤脱了,我帮你洗澡。”
江雪扯着中衣襟扣,拼力推他,“不洗澡,洗头就行。”
“别躲了,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该有的都有,还是两个,只不过变形了。”
“别摸,躲开呀!讨厌,你……”
南成远从岸边搬下一块石头,放在湖底,脱掉江雪的贽裤,让她坐到石头上。他掬起温热的清水,轻轻洒满她一头的银丝,仔细摩挲清洗。洗完头,又帮她细细搓洗全身,按摩她全身几处大穴,从后心注入真气,帮她放松。
他粗糙的十指划过她腊黄松弛的皮肤,在她的脸颊眼角轻轻揉摸。他目光清亮、神色庄重,仿佛身和心早已浑然物外,无欲无求。
“成远,你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里,再去西楚找我娘,跟她说明情况,别让她想我,然后带上我的印签,接手慕容商会。”
“别说死,想想怎么活。”
“南疆老怪说在林内最多能活三个月,已经两个月了。”
南成远摸抚江雪满头白发,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坚定出语,说:“我从来不信邪,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邪物在,就会有正物相克,相信我。”
江雪笑容弥散,轻轻点头,手无意碰到某物,指尖一颤。某物正处于休眠状态,被江雪一碰,立码有了反映,很快涨大了一圈。江雪吐了吐舌头,坏坏一笑。
“你这个色老太婆,想干什么?”
“呵呵,对着老太婆,你都能有这么强烈地反映,太神奇了,哈哈……”
中天大陆西南部山岭起伏,绵延千里,西河流域之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
西州城位于西河东岸,原是西楚故都,富庶繁盛,物博民丰。
时值仲秋,丹桂飘香。
繁阜的西州城内人流如织,喊买叫卖之声喧嚣杂闹。两个大汉气势汹汹地押着三个女奴经过,立刻吸引人群围上去,询问情况,讨价还价。
“绽香,夫人让买两个粗使丫头放在后院洒扫,我们去看看。”
两个身穿绫缎锦衣的俊俏丫头过来,人群立马让出一条路,大汉陪着笑脸迎上来招呼介绍。凝香和绽香看到几个女奴个个脏兮兮的,撇了撇嘴,就要走。
“两位姐姐,别走呀!你们好歹开个价。”
“我家夫人让买两个爽利干净的丫头,她们太脏太丑了,不行。”
“两位姐姐,这些女奴都齐越都官宦人家出来的,怎么会脏呢?带回家洗干净就好。这样吧!就剩这三个了,便宜些卖给你,二十两银子一个。”
“不要,买粗使丫头才多少钱?最多二十两银子一个。”
“买丫头要付月钱,买女奴给吃给喝就行,脏活累活什么都能做。”
凝香刚想开口,两个小厮匆匆忙忙跑来,拉起凝香、绽香就往人群走。
“两位姐姐快回去伺候,夫人要生了。”
“两位姐姐,别走呀!十八两怎么样?”
“好了,三个五十两,要是合适就送到城东柳家大宅交人兑银子。”
两个大汉急忙应下,抡起鞭子骂骂咧咧赶着几个女奴直奔柳家大宅。
西州城东主街,一套五进五出的大宅院,门檐上高挂牌匾,上书“柳宅”两个镶金大字。几个小厮正在洒水淋街,两匹快马奔来,停在大宅门口。
“我们是齐越商会派来的,有急事要见楚先生。”
门人把他们引到楚易的书房,两个说明来意,递给楚易一封信。
“在下林涛,齐越商会总掌柜林峰是我堂哥,信是他写给先生的。慕容公子身陷险境,生死未卜,觊觎商会产业资财的人太多。在下临行之前,齐越王亲自嘱托,让在下务必转告楚先生,早做打算,别让商会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二位一路辛苦,楚某衷心感谢。”
楚易让管家带林涛两人去休息,他掐着额头挪步沉思。思虑片刻,他给林峰写了一封信,又忖度许久,给北野枫写了一封信,让林涛一并转呈。
慕容商会主要产业店铺在南日皇朝领地,慕容玖出事的消息一旦传开,就会有人千方百计打商会的主意。林峰可以保齐越店铺平安无事,其它地方呢?
他远在西州,鞭长莫及,只有先想办法保住西州的商会,再从长计议。送走林涛两人,楚易正想召集掌柜管事议事,后院婆子跑来报喜。
“恭喜先生,夫人产下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太好了,我去看看。”
楚易刚走到通往后院的长廊,管家就急匆匆追上来,后面跟着两个黑衣女子。楚易让婆子先去后院伺候,又谴退管家,把两女子带进花园角房。
“泠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复国报仇我不会参加,你别逼我。”
“皇叔,现在南成远屯兵塞北,北梁国蠢蠢欲动,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机会。”
楚易想了想,问:“你手里有多少兵马?”
“把各地西楚旧部计算在内大概有两万人。”
迫害楚易家破人亡的仇人就是西楚的皇帝,如今西楚不复存在,他不想复国,也无仇可报。如今,江雪生死未卜,慕容商会面临重重危机。他可以借用楚泠漓的人马保住西南的慕容商会,关键时刻,他也可以拥兵对抗。
“只有区区两万人马,还分散到各地,不统一到一处,你怎么练兵排阵?天天想着刺杀,就算你能报仇又怎么样?没有强壮的兵马,根本复国无望。”
“依皇叔之见,泠漓该如何是好?”
“把人马全部调回西州,各地只留暗哨通报消息即可。在西州城外,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练兵,先按兵不动,再招兵买马,等兵强马壮之后再伺机复国。”
楚泠漓连连点头,说:“我这就去安排。”
“好,以后不要到府里找我,有事传消息就行,我自会去找你。”
楚易带楚泠漓两人来到后门,又嘱咐几句,送她们离开。他关好后门,正在园中慢步思量,粗使婆子带着三个女奴来给他行礼。他点了点头,无意间瞥见一个脸上刺青的女奴眼底积聚着浓郁的恨意,心头不由一颤。
清冷透骨的寒风瑟瑟吹来,几团青色的浓云快速凝结,遮蔽了昏红的日光。不一会儿,空中就飘起了雪花,清寒的塞北更添凉意。
沐宸钰裹着夹棉披风,在暖阁搓手挪步,看着窗外阴天飞雪,暗自埋怨。中秋刚过,北地就下雪了,这漫长的冬季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过去。
小厮送来火盆,说:“沐掌柜,外面有人找你。”
“在哪呢?快请人进来,别在外面冻着。”
“在花厅呢,她说她要先考查你的成绩,不合适就揍你。”
沐宸钰摇头一笑,抱起手炉,直奔花厅。看到一袭黑衫的窕窈身影正倚桌而立,在查看他的账簿,他脸上笑意更浓,快步上前,从后背搂过去。
“放开我。”
“我们都两个月不见面了,你不想我?”
“不想你,我来干什么?”梁原默转过身,双臂搭在沐宸钰肩上,噘着嘴撒娇,“上个月我在大殿明言要招你为婿,我父皇没说什么,只是被我母妃狠狠骂了一顿,我舅舅闹得最凶。他们天天让人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跑出来就别回去了,留在益州陪我。”
“也好,反正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也不担心了,就怕他们派人来抓我回去。”
“不要紧,我把你藏起来,保证他们抓不到你。”
“藏到什么地方?”
“荒丘,连州海上也行,住在船上也不错。”
梁原默挠了挠头,一脸纳闷,问:“荒丘没有人烟,怎么能去?海上还可以。”
沐宸钰想了想,把他和南成远的关系,还有荒丘的事告诉了梁原默。梁原默吃惊南成远和沐宸钰的关系,对荒丘更觉新奇,非让沐宸钰马上带她去看看。
“下雪呢,等天晴了我们再去,还有,荒丘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放心,我才不说呢,你还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这几天,我正烦呢,你来得正好,帮我想想办法。”
“出什么事?”
“九妹有事,南成远去了齐越,把他的兵马交给了我。嘱咐我说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放弃益州,把兵马撤到荒丘和连州,保存实力。我不会排兵布阵,不知道怎么撤兵,这几天一直在看兵书,怕撤兵会乱了阵脚,导致人心惶惶。”
梁原默挑了挑眉,说:“南成远可真信任你,十几万人都敢交给你。”
“兵马由他的心腹副将带领,帅印兵符在我手里。唉!正因为他信任我,我才不敢有一点闪失,郝琳达,你帮我想想怎么做。”
“现在天气转冷,撤兵不急在一时,要想稳定军心,你现在必须准备过冬的粮草和将士的冬衣,还有取暖的营帐、碳火。冬衣、碳火和营帐我可以帮你,梁氏卖这些起家,很快我就能调拨齐全。粮食怎么办?十几万人、几个月至少要备下五十万担粮食。将士的衣食住解决,就不会有大事。”
“商会的庄园有粮食,现在刚到秋收季节,我怕京城的掌柜把粮食卖掉。”
“你让他们把粮食卖给我,我再转给你,北地最缺的就是粮食。”
沐宸钰思虑片刻,说:“我想回京城看看,九妹出事了,我怕慕容商会人心涣散,又怕有人打商会的主意、谋私利,只是我走了,又不放心你。”
“我没事,她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只听南成远说了几句,应该很严重。”
“我想跟你一起回京城,遇事我还能帮你,只是我的肚子很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是着凉还是吃坏东西了?”
“都不是,就是那种不舒服,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啊?你找太医看过吗?”
“没有,我很少生病,你不是懂医术吗?帮我看看。”
沐宸钰扶梁原默坐下,先摸了她的肚子,又把她的脉。突然之间,盛大的笑纹在他脸上绽开,他没说话,一把抱起梁原默直奔暖阁的软榻。
“放我下来,我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也没有,我要当父亲了,我太高兴了。”
梁原默知道自己怀孕了,脸皱到了一起,想起蹒跚行步的孕妇,她不由害怕。可看到沐宸钰那么高兴,她的心底也涌起浓浓的暖意。
第二天一早,沐宸钰就带着哈氏兄弟起程了。此去京城,除了买粮食,稳定军心,还要安抚慕容商会上下数万人心。商会正值多事之秋,他还要震慑想借此机会谋私利的人。此行必有麻烦,他早有预料,只是受人之托,就要义无反顾。
沐云月禀明花太太说要去谛音寺上香,花太太正心烦意乱呢,也没多问,就应允了。到了谛音寺,她安顿好下人,带着贴身丫头扮成男装,直奔李筝家。
听小厮说李筝去户部公干了,她们又赶到户部办事厅。一问才知李筝去郊外监察秋收了,刚走不久,三天之后才能回来,急得沐云月直跺脚。
“沐八小姐,你找李大人有事吗?”
沐云月看到南宇沧,忙带丫头上前行礼,支吾半天,说:“没、没什么事。”
“没事就早点回去,女孩子家上街不安全。”南宇沧从她们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怔了一会儿,说:“我去看江雪了,昨天才回京。”
“你见到九妹了?她、她怎么样?”
南宇沧脸庞密布苍凉伤悲,长叹几声,说:“很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那、那怎么办?沧亲王,求你想办法救救她。”
“我比任何人都想救她。”
沐云月深知南宇沧对江雪的感情,见他满脸愁苦,伤怀浓郁,急得哭出了声。南宇沧走远,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找不到李筝,只能请南宇沧帮忙。她快步追上去,把沐乾柱指使沐容初做假文书、想侵吞慕容商会的事告诉了南宇沧。
“难得沐八小姐信任,我会处理这件事,等李大人回来,我让他给你答复。”
“多谢沧亲王,小女告退。”
目送沐云月主仆走远,南宇沧一拳砸到石墙上,目光阴狠,咬牙切齿。他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恶气,一直找不到发泄的机会,碰巧沐家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