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一起,说起观音婢小时候的事,一扯就是个没完,观音婢猛然想起还没有见到四兄长孙无忌的孩子。她微笑着问四嫂陆氏,“四嫂,为何没见到阿冲?”
陆氏语声柔柔地答道,“三娘刚回来,要与母亲和几位阿嫂说话,我怕他在这里吵闹,就让下人们领他去花园玩了。”
观音婢催促道,“去让人将他抱过来,让我亲亲我的小娘家侄儿。”
高秋娘连忙交代站在门口的一个婢女去喊,观音婢看那婢女,自己并不认识,于是心中暗暗感慨,真是回来得少了,连府中的下人们都已不认识。
大嫂甄氏问观音婢,“三娘出门是在哪一年?”
观音婢若有所思地道,“大业九年二月。”
甄氏扳着手指算道,“大业九年,现在是义宁二年。”
算了一半,甄氏摇头道,“这没法算,改元都把人改糊涂了。”她扭脸问坐在身边的库氏,“去年是哪一年?”
二嫂库氏笑道,“大嫂是不是真糊涂了?去年是大业十三年,也是义宁元年,今年是义宁二年。算下来三娘出门已经整整五年了。”
高秋娘也感叹,“时日过得真快,阿婢出门都已经五年了。”
她扭脸看了看观音婢依然没有动静的身子,说道,“你比四兄成婚还早两年,现在阿冲都已经两岁。你们啥时间要个孩子?”
观音婢腼腆地微笑着道,“快了。”
对于观音婢没有孩子的事,是一个禁忌话题,几个阿嫂心中也都奇怪,为何观音婢结婚这么多年仍然没有孩子。但她们又不便询问,怕是观音婢不会生养,问出来让她难堪。
现在高秋娘先问了出来,几位阿嫂便好奇地等着,看观音婢如何回答。
观音婢简单的两个字“快了”,并不能满足四位阿嫂的好奇心。
二嫂库氏看着观音婢急急地问道,“啥是快了?”
高秋娘知道观音婢有些难为情,不好回答,就替她答道,“前几年世民在练武,他们二人成婚后一直没有圆房。”
四位阿嫂吃惊地看着观音婢,一个个面露惊愕的表情。
三嫂贺兰氏不相信地惊叹,“成婚五年,没有圆房,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高秋娘便将练武之人不能破了童身的事,向几个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听了高秋娘解释,四位阿嫂都在心中暗暗寻思,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对少年夫妻在一起,咋能忍住不办那事?
三嫂贺兰氏不禁感叹,“三娘和世民就不是一般人,哪像你三兄,连三天不喝酒都忍受不住。”
二嫂库氏,听贺兰氏将这事和长孙无宪喝酒拿来相比,笑得合不拢嘴,调笑道,“妹妹真会说笑,三弟喝酒是有酒瘾,拿能拿来和那事相比?”
库氏、贺兰氏都是徐娘半老之人,谈起男女之事也没了太多顾忌,贺兰氏看看四弟妇陆氏,转过来又和库氏抬杠,“你问一下四弟妹,酒瘾和那事哪个好戒?”
陆氏还是一位十几岁的小媳妇,贺兰氏的一句话,一下把她闹了个满脸绯红。
大嫂甄氏接着道,“要不咋说,世民不到二十岁就帮唐王打下了天下,三娘也成了国公夫人。咱们全家人也跟着三娘沾了福气。”
几人正在谈着,李世民和观音婢结婚五年没有圆房的事,这时婢女抱来了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子。
这孩子虎虎的脑袋,一双黑亮的眼睛,胖嘟嘟的小脸,进了前厅看到满屋子的人多半不认识,忽闪着睫毛,好奇地看着前厅里的每一个人。
这男孩子,就是观音婢的四兄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
这两年,长孙无忌知道李渊父子将要举兵起事,就经常住在新丰老庄,为响应李渊、李世民举兵起事做准备,陆氏带着长孙冲也住在新丰老庄,与大嫂甄氏、二嫂库氏、三嫂贺兰氏很少来往。
长孙冲与三位伯母并不怎么认识,看到满屋子的生人,脸上露出怯怯的神情。
高秋娘对抱着长孙冲的婢女道,“紫娟,将阿冲抱过来。”
婢女紫娟将长孙冲抱到高秋娘跟前,高秋娘双手接过,将他面朝观音婢搂在怀中。
长孙冲仍然骨碌碌转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厅中的每一个人。
观音婢握住长孙冲的小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认识不认识小姑姑?”
长孙冲看着观音婢也不说话,观音婢让侍立在门口的侍琴拿来一个锦盒,从盒中取出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挂在长孙冲的脖子之上,作为她与小侄儿初次见面的礼物。
接下来又逗弄了一会儿长孙冲,观音婢对高秋娘道,“阿娘,我还要到对面院里去看望一下姥姥。”
高秋娘点头同意,将长孙冲交给长孙无忌的妻子陆氏,交代甄氏、库氏、贺兰氏她们先在这里说话,她和观音婢一起去到高府。
观音婢的舅家高府,就在大路的西边,出长孙府大门向南再走几百步就到了。
虽说路不太远,但是两位贵妇人徒步走在大街上,也极不雅观,高秋娘和观音婢还是坐上青幰犊车来到高府。
舅母鲜于娘子在内院门口接着高秋娘和观音婢,将她们领到上房。
观音婢的外祖母高老夫人已经年近七十,正笑吟吟地坐在罗汉床上,等着自己几年没见的外孙女。
高老夫人虽然年近古稀,但满头白发,面容慈祥,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
观音婢见了高老夫人叉手屈膝施礼,口中说道,“姥姥好。”
高老夫人见到观音婢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身侧,让观音婢坐在自己身旁。
观音婢坐在高老夫人的身侧,拉着外祖母的手,夸道,“姥姥的身体真好,还和我没出门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老。”
高老夫人看了一眼鲜于娘子和高秋娘,对观音婢道,“多亏了你舅母和你母亲服侍得好。”
然后,就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观音婢,转脸对鲜于娘子和高秋娘道,“我说得没错吧?阿婢刚生下来,我就看出来她是富贵之相。如今就应了我的话,成了国公夫人。”
高秋娘为了哄母亲高兴,笑着道,“阿婢成了国公夫人,全是托了阿娘的吉言。”
高老夫人却不同意女儿这样说,“哪里是托我的吉言?是这孩子天生命好。”
鲜于娘子想起,观音婢成婚后归宁的事,“阿婢婚后归宁的时候,我看到一匹两丈多高的马站在阿婢住的屋外,当时我就觉得神奇。你舅父找人卜了一卦,说那是后妃之象,将来阿婢要为后为妃。”
高秋娘忙道,“阿嫂,这事可不敢乱说。”
鲜于娘子道,“对外人我哪敢说起这些,今天是见了阿婢,才又想起了这事。”
“不过离应验也不远了,我看唐王不久就要称帝,到时候世民就要封王,阿婢也就成了王妃。”
观音婢非常关心舅父高俭,她问舅母鲜于娘子,“这段时间可有舅父的消息?”
鲜于娘子一脸的忧虑,“你出嫁那年,你舅父被贬去了交趾朱鸢县,一直就没有再回来。前几年还经常有书信往来,这两年盗贼蜂起,变乱丛生,驿路也不畅通,就再也没有收到你舅父的书信,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观音婢劝慰鲜于娘子,“舅母也不必太过为舅父担心,舅父满腹经纶,足智多谋,在这乱世肯定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不会有什么闪失。”
鲜于娘子是经历过大苦大难之人,对一切事都看得很开,她坦然道,“我也相信你舅父定会平安无事,不管怎样,我当下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外祖母。”
高老夫人看几人说起儿子高俭,她呵呵笑道,“你们都放心吧,我前几日还梦见士廉平安无事,说他不久就会回来。”
几人说着话,眼看就到了中午,高秋娘邀请高老夫人和鲜于娘子到东院,说是中午和几个儿妇们聚一聚。
高老夫人年纪虽大,却喜欢热闹,就高兴地点头同意,便和观音婢她们三人一起乘上犊车,来到长孙无忌的府邸。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用了午膳。
下午,高秋娘又留下观音婢说话,直到快到夜禁的时候,才不得不催着观音婢赶快回去。
在娘家和家人叙了一日的骨肉亲情,观音婢也舍不得离开,她真想在家里多住上几日,但是哪有出嫁的女儿住在娘家的道理?
高秋娘催道,“你再不走,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关了坊门,到时候怕是回不到府里。”
库氏笑道,“母亲不必再催,如今的长安就是唐王府的,哪一个敢把秦国公夫人关在坊外?”
高秋娘肃容道,“说是这样说,也不能自家坏了规矩。”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院走,到了犊车跟前,观音婢又抱过来长孙冲亲了亲,才由侍琴、展画扶着上了青幰犊车。
回到自己院里,观音婢还是独自一人,守着那空空的房子。
李世民不在家的日子,观音婢看到屋中他们新婚时的那些摆设,总是睹物思人,也静不下心读书做事,觉着有些百无聊赖。
她对李世民归来以后的日子有特别的期待,期待着从此之后,她和李世民也如别家的小夫妻一般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