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鸟儿一样飞扑过去,表情却瞬息万变,小小一坨死死抱住哥哥的腿,“哇”的放声大哭,指着幼儿园里的孩子就呜呜地嚷:“他打我!”
也不管是谁碰了她一下,抢了她的筷子,弄脏了她的小手帕,撞倒了她的水杯......各种罪行都变成言简意赅的一句告状:“他打我!”
小小的人儿,哭声却响,矮矮一个抱住哥哥的腿不松开,鼻涕眼泪全往他裤腿上蹭,哭声极尽伤心,那个可怜悲伤哟,小手颤抖着一个个地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孩子们看着高高的chace,全吓住,摆着手争辩:“没有打她呀!”
“他们打我!”她嚎啕大哭,心碎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chace的脚,小腿乱蹬,十足蛮横的混世小霸王。
chace当然把她指过的孩子都揍一顿,然后cheryl不哭了,心满意足了,乖乖爬到chace的背上,让他给背回去。
回家的路上,小家伙一边听哥哥给她唱歌讲故事,一边把鼻涕眼泪往哥哥背上蹭。
他背着她,柔声问:“cheryl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听话?”
她小手揪着哥哥的肩膀,很骄傲:“没有。”
“有没有乖?”
“也没有。”她得意地昂着头,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小鼻子凑到哥哥的t恤上蹭了蹭鼻涕。
他见她要滑下来,拖住她的小屁股往上掂了一下,她急慌慌赶紧搂住。
“不听话就不听话,我们cheryl想怎样就怎样。”他说。
“唔。”她用力点点头。
“有没有和小朋友玩?”
“还是没有。”她动静很大地别过头去,软软糯糯地咕哝。
“那你在幼儿园干什么?”他回头看她。
“在想chace啊,”她小手伸到他面前,乱抓抓变花样,“想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呢。”
就这样,他温声细语,她嘀嘀咕咕。
他背着她,从夕阳微朦的暮色中走过。春天过去了,秋天来了。一天又一天,幼儿园的孩子们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为什么我没有cheryl她那样的哥哥,我去找妈妈要。”
后来chace离开artland基地,cheryl跟着妈妈进了实验室。虽然有妈妈照顾妹妹,但chace并不太放心,每天给她打电话。
妈妈发现孩子们经常通话后,不准,认为会分心,掐断了兄妹间的联系。
chace便暗地里叫人给她传信,也常常特意赶回来看她,直到稍微大一点儿,兄妹俩都拥有了更多的权力,才有了可以每天通话的机会。
一开始,那么小的孩子哪有天生喜欢枯燥实验的?
有次通话,cheryl对他说:“chace,我不想待在实验室里,我想出去玩。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那时,作为哥哥的他,有和所有家长父母一样的想法。
他尤其这么想,妹妹性格柔软,要在组织里有一席之地,只有科研这条路。不然,她的美貌和柔弱会成为一种灾难。
所以他对她说:“我们cheryl那么聪明,你要是不愿意,.a.损失真大啊。我还想看看,我们cheryl能做到哪种程度呢!还想听别人说,我们cheryl有多厉害呢!”
她静默了一两秒,立刻斗志昂扬:“我一直都为哥哥骄傲,我也希望成为哥哥的骄傲呢!你好好看着哦,我会努力的!”
后来,chace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妹妹的消息,便是:lancelot家的那个女孩,别看她闷不吭声,小丫头比她哥哥还厉害呢,7岁就把ap系列药物从13种拓展到了17种,知道这给组织创造了多大的价值吗?
chace在电话里把他听到的话告诉了cheryl,她立即反驳:“胡说,哥哥最厉害。我哪里能和哥哥比?”
chace爽朗地笑了:“傻丫头,听到这种话,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每每回去看她的间隙,他发现,一年又一年,这个妹妹渐渐长大,渐渐比他记忆里的,更漂亮,更安静,也更沉默。
仿佛,电话里的是一个妹妹,见到面的是另一个。
她13岁生日前夕,他回去看她。
她又长高了很多,一袭白裙子立在欧式雕花的栏杆边,有点紧张又拘谨地看着18岁已然成年了的哥哥。
相对好久,她只是抿着唇笑,好久才羞怯地唤:“hi,chace.”
他对她表现出来的生疏并不介意,微笑上前,拥她到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便微笑,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
一瞬间,那个亲密无间的妹妹就回来了。
他从不担心她会和他生疏,而比起这个,更让他觉得隐忧的是,一次次,她和那对双胞胎,也更亲近了。
她小的时候,他不在意。毕竟他不在她身边,而她太柔软,有亚瑟和伯特在,没人敢欺负她。
可她一天天长大,身材抽得亭亭而苗条,胸脯也有了玲珑的曲线,她是一个小姑娘了。那对双胞胎男孩也长成了少年,变了声音,拔高了个子。
她却似乎没有那么清楚的性别观念。
有时,她在前面慢慢走,伯特从后边跑过来,揉一下她的脸又瞬间跑开,她只是极轻地瞪一眼,没了;
有时,亚瑟和她分别,手搭在她的腰上,唇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她也安之若素。
她生日party那晚,chace看到,她几乎不和同龄人说话,来的玩伴都谨慎小心,看着亚瑟和伯特的脸色说话行事。
这样的气氛太诡异,chace找了人问话,那人说:“上次有人嘲笑她是书呆子,运动能力差,下场可惨了。”
chace问:“她的反应呢?”
“没反应,早习惯了吧。”
这让chace忧心。
那天,生日party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妈妈过来斥责,说了半天的好话才没让她被关黑屋。
party上,人一个个被轰走时,chace觉得无力,可看看妹妹,她很安静,很沉默,一点儿都不生气。
正因她不生气,才叫他更加不安。
小孩子都会趋利避害,在她的世界里,严苛的父母和调皮的同伴都是害,处处顺着她哄着她宠着她的亚瑟伯特才是利。
果然,一眨眼,她不见了,和亚瑟伯特一起消失了。
他像疯了,从没有那么紧张过,莫名的说不出缘由的紧张,找了她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6点,她准时出现在实验室,穿着小小的白大褂做实验。
“昨晚去哪儿了?”他围着她转,吾家有妹初长成一般忐忑。
“亚瑟和伯特带我去帝国之星上玩了。”她倒是诚实。
他脑子懵了一瞬:“整个晚上?”
“嗯。”
“你们......”他声音有些虚,“在干什么?”
“看星星,放烟火,吃蛋糕,嗯,很甜。”她盯着显微镜,平静而一五一十地回答。
他仿佛落了口气,又仿佛更加不安,围着她走来走去,却蓦然发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倒了个个儿。那时,他站在实验台前,她和他用一根线系着,以此为半径,一岁的她绕着他学步转圈圈。
他看着妹妹清丽的侧脸,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愣了一秒,抬起头看他,不用问就明白,也笑了。
她似乎是开心的,忍不住多说了一些:“上星期,亚瑟他们偷偷带我出了artland,在很高的山上,看得到外面城市的夜景,好漂亮。可惜只待了两天,回来还被妈妈关了黑屋,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还很开......”
“你和他们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夜?晚上住哪里,搭帐篷?”chace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那两个16岁的男孩,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嗯。”她不觉得哪里不对,“哦,我好喜欢帐篷,我让他们给我在实验室里搭了一个,我带你去看......”她放下实验器材,拉着他往休息室里屋去。
他把她扯回来,脸色阴沉:“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跟哥哥说,不要怕,”他急得用力握住她的肩膀,眼睛都气红了,“要是......我杀了他们。”
她被他的气势吓到:“什么怎么样?要是......是什么?”
“就是那个......”chace噎住,不知该如何解释,心里也渐渐惶恐,他蓦然发觉,她不像外面世界的人,.a.组织里的人,更像一个与世隔绝封闭成长的狼孩。
他拉了高脚凳坐下,告诉她迟来的女孩教育:“cheryl,我好像忘了教你,女孩子长大了就不能离男孩子那么......近。你以后,要记住。”
她戳着笼子里的小白兔,很乖:“我都不和别人讲话呢,也没有人会靠近我。”她说得安然,丝毫不孤独的样子。
他默默看着,忍住一丝心痛。
他看得出,她像放在真空玻璃罩里的花儿,没人能靠近。他其实想暗示她不要和亚瑟伯特走得太近,张了张口,却不忍心。
或许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点儿安慰了。
chace沉默一会儿,闭了闭眼,换个说法,问:“亚瑟和伯特,你选哪一个,喜欢哪一个?”
她停下来,迷茫又困惑:“为什么要选?”
chace的心再度一沉,却没立刻回答。
她从小没人管没人教,他太早离开,母亲除了责罚便是责罚,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被亚瑟和伯特的圈子禁锢着长大。
她完全没有系统的关于爱情人生世界的价值观念,即使是对“研究”和她口中的“亲人”,她也没有多大的悲喜,像一个机器人完成她该做的程序。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的世界观,又怎么可能几句话颠覆?
他竭力温温一笑,从背后拿出一块漂亮的蛋糕:“先不说这个了,昨天,你还没来得及吃我给你的蛋糕,就不见了。”
她接过花花绿绿的盒子,听言,一下内疚得不敢看他。他看出来了,心里百感交集,欣慰,担忧,又莫名的惆怅和失落。
她拆开来,蛋糕上画着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娃,画得丑死了:“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那么难看?”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凑过来。
“是画得挺难看的,但颜色搭配得真好。”她眼睛里亮光闪闪,“真喜欢。”
她很舍不得似的舀了一小口,甜丝丝的。
“哥哥的东西总是最好的。”她说。
一句话让chace莫名放了心,从兜里拿出相机递给她:“喏,这是生日礼物。”
“怎么又是相机?”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另一个几乎崭新的,“上次送的都没有坏呢。”
“用过吗?”他打开,看里面的照片。
第一张就让他忍俊不禁:她用了自拍功能,被闪光吓到,惊讶地眯起一只眼睛,龇牙咧嘴的,却很漂亮,像只炸毛的可爱小动物。
他扑哧笑,往后摁。下一张是试管架,放着酚酞石蕊之类的,五颜六色冒着泡泡,很漂亮。再往后,却没有了,只有两张?
“没了?”他微愣,“不是让你把喜欢的都拍下来吗?”
“好像也没什么喜欢的。”她平常地说,眼珠一转,把相机拿过来,对着他“咔嚓”一下,他没反应过来。
cheryl看着相机里表情愣愣的chace,抿着唇笑:“好啦。”
chace笑得苦涩,把这次的相机推给她:“今天送的这个和那个不一样,你看看。”
“可我看它们两个长得一样呢!”她瘪瘪嘴,但还是听他的,认真打开。
一瞬间,她清黑的眼睛里便全是惊喜。小小的相机里装着大大的世界:热闹的大街,花花绿绿的行人,缤纷的嘉年华,绚烂的舞台,还有他的大学和同学,很多人在一起......
这就是外面的精彩?
一张又一张,她看了不知道多久,满心欢喜。
看到其中一张,他和同学们一起过圣诞,他的同学都比他大很多,只有一个,看上去像小小少年,双手插兜立在缤纷闪耀的圣诞树前,皱着眉,像在鄙视圣诞树。
cheryl指着这个身影料峭的白衬衫少年,好奇:“他不喜欢圣诞树吗?多好看啊!”
chace瞥一眼,笑了:“他说圣诞树是毁坏森林,彩灯和礼物是浪费资源。”
“有人会不喜欢彩灯和礼物?”她费力地琢磨几秒,懵懂而茫然。“毁坏森林”和“浪费资源”这种词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很新奇。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脸很红,小声嘀咕:“他说的也对呢。”
她抬头看他:“这就是哥哥经过的风景吗?好漂亮!”
“嗯。”chace微笑,拢住她的肩膀,“cheryl,以后,哥哥带你出去,去外面生活好不好?”
“真的?”她又惊又喜,“可以带我出去吗?什么时候?”
“等你长大一点,”chace摸摸她的头,神色莫测,“也等我再长大一点。”
cheryl不明白:“哥哥18岁,已经是大人了啊!”
“还不够,”他说,“还不够。”
她想问等到什么时候,但终究没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嗯,我慢慢等。”想了想,又问,“亚瑟和伯特一起吗?”
chace微愣,斟酌半晌:“他们不想让你出去。那你,想跟着谁呢?”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她急忙争辩:“当然是哥哥了。”说完,又思想斗争了,“那我可以一直在外面,偶尔跑回来看他们吗?”
“如果你回来,他们还会让你出去吗?”他问。
她懵了,愣愣好久,下定了决心似的:“我想和哥哥一起。我想一直都跟着哥哥。”
15岁那年,言溯在mit攻读他的第二个博士学位。他的同龄人都在上高中,对他来说,“同龄人”这个词等同于幼稚、愚蠢、不理性。
而对他的同龄人和“高龄”同班同学来说,他等于一个词——怪胎。
他并非那种戴着眼镜穿着随意有些邋遢不拘小节,在图书馆和食堂间两点一线的学霸,相反,他是个衣着装扮极其得体讲究,言行举止相当有中世纪风范的学神。大家私下都叫他“刚出土的小绅士”。
学神从来不去图书馆,因为他13岁在伯克利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暑假看完了mit图书馆的所有书。
那个暑假,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9点,成群结队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慕名而来,远远地围观:穿着小西装,背脊挺直的小男孩抱着书一页一页地翻,几分钟换一本,一小时看完一个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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