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影(1 / 1)

肃冼和宁桓出门时,蒋宁和毒寡妇正聚于了堂前,低着头满脸焦虑地商酌着什么。蒋宁听闻肃冼和宁桓的动静,抬起了头,他干巴巴地扯出一抹笑道:“肃小兄弟,你们来了。”

肃冼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毒寡妇和蒋宁,他语气中透着些许漠然道:“人也没少,蒋师爷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哎!”蒋宁抹了一把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微叹了口气,他拧着眉指了指堂内道,“您自己看看吧,瘦猴顾老头儿他们的尸体都失踪了。”

宁桓微微一愣,目光顺着蒋宁手指的方向看去。空空荡荡的大堂内,瘦猴和顾老头儿的两具尸体确实不见了踪迹,就连八仙桌上用姜铁尸碎尸做成的几盘人肉饭菜也消失了。只有地上几块破碎的砖块、墙上被撕下的童子贺寿图以及那半根垂悬于房梁之上,被削断的绳索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尸体不见了?宁桓疑惑得转头看向肃冼,却见他也只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吗?宁桓蹙着眉心道。

蒋宁躬身在侧,见二人迟迟没有作声,他轻咳了一声,于是提议道:“这里也找不出什么了,索性咱们先去南楼里头瞧瞧。”

肃冼漠然的神色撇过了蒋宁的脸,微垂着眼眸下,眸色被纤长的羽睫掩去了大半。

“您看……”蒋宁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神色有些飘忽。一时间他琢磨不懂肃冼的意思,只能带着些迟疑得问道。

肃冼勾了勾唇角,碎发遮住了他半边的侧颜,只见他薄唇轻启,道了一句:“走吧。”

此时不过正午,天却早早得暗了下。二楼新房的烛光已经熄灭,巨大黑影宛如一只暗夜中蛰伏的夜兽,孤独的伫立在了古宅南侧。

四人重回至南侧的小楼,这里仍保持着他们离开时候的摸样,雕花木门间虚掩着一条窄窄的缝隙,内里漆黑一片。四人在门前站定,仍在犹豫。这时只听到“吱呀”的一声响后,门自己开了。

肃冼掌着灯,明黄的烛光顺着那道开阖了一尺长的门缝撒了进去。内里的摆设家居仍没有变,撕裂的画布碎片仍散在地上。

“血太岁会在这里?”宁桓压着声,凑到肃冼耳边低声道。

蒋宁和毒寡妇已越过了二人,径直走进了屋,在底楼中四下翻找,屏风被推翻,书架里的古籍善本皆被抽空仍在了地上,桌上的笔墨纸砚凌乱的散在了一边。肃冼斜睨着忙碌的二人,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道:“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这底下并没有找到血太岁的踪迹,也没有什么暗格的影子,蒋宁提议去楼上看看。

“嘎吱嘎吱”老旧的木梯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宛如位古稀的老头儿发出痛苦的低喘,宁桓跟在肃冼身后,脚步放的极轻,生怕下一脚这不堪重负的木梯就会碎了。上了近三十节的阶梯,四人来到了二楼。正对上顶楼的雕花红漆的木窗,身侧就是那间门扇紧闭的新房。蒋宁回头看着肃冼问道:“进去吗?”

肃冼皱了皱眉,此时门未开,里头的灯烛却忽然被点亮了。红烛摇曳,照亮了整间屋,门棂上遂映出了一个诡异的女影。她端坐于铜镜前侧着头一下一下缓慢而又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头上的步摇轻晃着,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有人在?烛光将人影拉着很长,一时间四人都愣了神。毒寡妇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直接一脸惊恐地踉跄退到了一旁。宁桓拽紧了拳头,忽然想起那日在窗棂前见过的人影,会是她吗?

刀出鞘,遂发出了声极为清脆的响。肃冼手握着“灭魂”刀,压着步子走到了门前。那女影仍在有条不絮地梳理着长发。忽然,随着肃冼走到房门前,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她的脸撇向了屋外,似乎发现了他们。

宁桓呼吸一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肃冼在女影转头那一刻几乎毫不犹豫得踹开了房门,众人屏气凝神盯着屋内,却兀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新房内的成排的红烛燃烧着,似有烧不尽的趋势。铜镜前蒙着一层薄灰,也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方才那个女人……”可即便找遍了屋内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见那女影的踪迹。“有鬼!有鬼!”毒寡妇跌坐在一侧,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见了?宁桓心中暗自思忖,难道那女影的出现只是为了吓唬他们?那个古怪的姿势,宁桓心中一凛,目光落在了方才女影坐过的那面铜镜前,他鬼迷心窍般的走了去。他回忆着方才时的情境,模仿着门棂上的女影,以一种相同的姿势坐在了铜镜面前。他侧着头,兀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宁桓果然看到了那张喜床底下出现了一枚似锁的铜扣。

“你在做什么?”肃冼蹙着眉,注视着宁桓一系列的诡异行径,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宁桓抬头,看了一眼肃冼,他指了指喜床底下的铜扣道:“那里有东西。”

肃冼微微一愣,顺着宁桓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在喜床的底下发现了一枚凸起的铜扣。只是这地方太过隐蔽,若不是身处铜镜前的位置,又凭借那般古怪姿势端,着实很难发现。

肃冼的指尖轻按下那枚凸起的铜扣,只听到“咯啦”一声,像是铁链拉动了石板,什么东西从下方开启了。此时喜床的底端渐露出一个仅容得一人通过的入口。宁桓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咬着唇看向了肃冼。

沉闷的响动也将蒋宁与毒寡妇吸引了来,蒋宁走了过来,盯着地上突然出现的入口,眼睛也是骤然瞪大。

“我们、要下去吗?”毒寡妇眼神恍惚,惴惴不安得小声问道。

肃冼挪开了上头的喜床,他看了眼宁桓,轻声道了句:“跟紧我。”便再无理会另外二人的犹豫直接掌着灯走了下去。

随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去!”宁桓听到身后的蒋宁咬牙道。

暗道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台阶表面有些湿腻。温度渐渐降了下,宁桓搓了搓手,跟在肃冼身后,哈出的白气在手中凝上了一层水雾。“哒、哒、哒”耳边只剩下脚步声,微弱的烛光点燃了前方,可在这噬人的黑暗前,也不过是照亮了脚边的几步路罢了。二人走了一阵,仍没有见到底。

“我们是不是已经出了南楼?”宁桓问道。

肃冼想了想道:“也许吧。”

这时肃冼忽然停下了脚步:“到了。”身侧的黄铜灯奴还存着灯油,肃冼点着了灯芯,瞬间整间暗室的面貌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间诡谲的屋子。屋中央停放着一具翡翠玉棺,靠近宁桓侧的墙上摆着一众各式样的刀具,粗细长短皆有。宁桓看了半天也猜不透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只觉得这些刀具的设计实属怪异。他轻轻拿起其中一样仔细打量,发现刀身上下都蒙着一层滑腻的黑渣。

肃冼斜睨过了眼,淡淡得道了一声:“全是血。”宁桓一愣,微微瞪大了双眼盯着手中的刀,赶忙将刀往外一扔,刀骤然砸在了石板上发出“哐”一声巨响。“呵。”肃冼发出了一声讥诮的嘲讽。

宁桓没好气得撇过脸,看着身侧的黄铜灯奴发呆。半响过后,他皱着眉盯着灯芯,好奇得问道:“这灯芯为什么是紫色的?”

肃冼正打量着屋正中的翡翠玉棺材,闻言回头道:“因为那东西是用人油烧的。”

宁桓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僵硬的往后的退了两步,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气喘吁吁地喊声:“宁小兄弟,你们可有发现什么?”

蒋宁和毒寡妇踉跄的走了下来。“这是……”他忽然看见正中的翡翠玉棺材,顿时止住了声。

“这……这……”一旁的毒寡妇中邪搬的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她趴在了棺材上,黑色的指甲扒拉着棺面,一脸痴癫地自语道,“找到了!找到了!”

宁桓正想过去看,却兀然肃冼拉了衣袖。“怎么了?”宁桓问道。肃冼提起了灯,烛光照向了不远处的墙。黑墙与暗色已彻底融为了一体。当一束光照亮了隐秘的阴影,宁桓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二、三、四、五……

黑墙上高悬着五具尸体,瘦猴、顾老头儿、王生,那具泛白扭曲的尸体和头颅拧在了一起,若不是宁桓记得八仙桌上那张烂肉融化了的脸,此时大概也认不出姜铁尸的尸身了。而另一具失去了双腿的陌生尸身该就是天地镖局大当家的李运。

他们个个面色发紫,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狰狞,脖颈套了一根长长的绳索,穿过皮肉被打上了死结,就如是五张风干的人皮,被高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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