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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外,铁蹄踏着黄土而来。
在最前面带路之人剑眉英挺,深黑色的眸子透着锐利的杀意,这是常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气质,他身上穿的雁翎铠甲却未因时间的磨砺而失了光泽。
这上好的雁翎甲无人不知,这是先王亲赐给二殿下的。
赵子季骑在马上,沉声对身旁副将说道“你带他们回军营。”
副将点头领命。
身后浩浩汤汤的三万治水大军,策马往驻守城外的军营而去。
赵子季将三万大军交给副将后,一人往城门处疾驰而去。
先前已通信告知会赶回继任大典,他一心赶去,并未注意到任何异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三万大军一回到军营,便与原先在军营中待命的剩下二十万守城士兵一起被人禁于其中,寸步不得行。
待到行至紧闭的城门出,他才一把拉住飞跃马儿的缰绳,下了马。
赵子季蹙眉,看着紧闭的城门前两个面生的士兵“这里本该由我营中士兵驻守,你们两个是何人”
两个士兵利落地抱拳“我等奉陛下之命在此守城门。”
赵子季久经沙场,一点风吹草动在他这里都可能是危险的前兆,他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这位大哥在此时闭了城门还换了他的人定是因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赵子季剑眉竖起。
在这个节骨眼,能有什么大事
他会在当日一早赶回继任大典是早就禀明过的,城门却还是在此时被锁,这种种行为还不够明了吗
这是怀疑他要谋反。
赵子季薄唇抿成一条线,往前一步“让开,我要进去面见陛下。”
两个士兵伸手拦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二殿下您也不行。”
赵子季戎马倥偬,问心无愧,为了赵国甚至在这都城待的日子加起来都合不上一年。
什么罪都可以往他的头上安,唯独谋反他绝不会认。
他拔剑而出“让开”
两个士兵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
其中一个士兵见剑架在脖子上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二殿下还是悠着点,陛下什么都没有说,但若您真的做了什么,便是坐实了一些事。”
赵子季不是傻子,一下就能听出他话中之意,冷眉看向另一个随时准备出手的人。
他看得出来这两个士兵并非寻常小兵,身手远在许多人之上。
看来只要他有什么动作,另一个人就会立刻将他视为谋反之人,而这城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等着他。
他甚至怀疑不管他动不动手,这屎盆子最后都会扣在他的头上。
赵子季没有收剑。
既然如此,倒不如冲进去要个说法。
剑锋微转。
城外三人只要有一人先动,必会有个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城门后传来一道他熟悉却又已经不太一样的声音“开城门”
“咻”地一声,宫城方向传来声响。
所有人都抬头往天上看去。
城门的另一边,元琼收回目光,对着一脸为难的将士大声喝道“我让你开城门”
她指着那道远远的白烟“你看见那东西了吗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将士低头,不留情面地说道“公主,属下便是奉陛下之名带人守住城门,您自己一个人前来,属下无法因为您这么一句话而随便违令。”
元琼早猜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说道“谁说我是自己来的”
那将士一愣,再张望了一下,也没看见其他人。
元琼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那将士“这是徐正卿亲手所书,他要守在陛下身边,因事态紧急无法亲自前来,这才全权委托于本公主。”
将士接过,只见上面写道宫城有变,一切听由元琼公主安排。
徐夙的字在民间宫中都是出了名的,没有人不认识。
那将士仔细辨认了一番信上的字迹,又见元琼连大典的衣服都没换,的确像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他将信折好还给了她,对身边的小将挥了挥手“开城门。”
她垂眸看着那纸上的字,不留痕迹地笑了笑。
她仿得来二哥哥的字迹,却仿不出神韵。
可是有一个人却不一样。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模仿得最像的是徐夙的字,她曾经在多少个晚上妄图与他给感同身受,在一笔一划中倾注所有的感情。
所以她写徐夙的字,轻重缓急之间,都像是他亲手写下的一样,恐怕就连徐夙自己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几个小兵来到城门两边。
看着高大的城门缓缓向外被推开,她捏紧了手中的纸。
她就赌这一次。
就像二哥哥救了薛老将军那不肖儿子池培元一样,二哥哥昨日信中所写也不过出于道义和祖制的考虑,他根本没想到要护住子奇。
从一开始就牵扯其中的人不是他,是她的那位三哥哥。
而和子奇暗中来往的,也是三哥哥。
三年前她打算出走赵国,那晚她在屋中整理包袱的时候赵子逸满脸怒气地来质问她为何自己死了母亲便要害他的母亲。当时他的手腕上猛然黑线丛生,只是她沉溺于悲伤中,没和他多久就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但她没有想到,那时落下的根每一日每一日都在生长。
从在城门口赵子逸拦住她时就开始了。
他讨厌她,当然也讨厌她抢了二哥哥的功劳,他怕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露了馅,就让子奇去传信。后来子奇和二哥哥之间再无来往,恐怕就是二哥哥对子奇无声的警告,但她万万不会想到子奇是他弟弟的人。
再后来,是巧巧看见了晋国求娶,他怕巧巧坏了好事,又怕子奇直接下手引人怀疑,就让子奇把巧巧推到他的殿中,这样就可以借着责罚宫婢来灭了巧巧的口。
这只是他对她做的事,他在暗中还做了什么,她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他勾搭子奇是真的,针对自己是真的,明知让二哥回信会让二哥被盯上却还顺势而为也是真的。
更重要的是,出宫前她问了宫门外的侍卫是不是该来的都来了,他们说好像没看到应毕时。
元琼深吸了一口气。
要造反必须要有兵,若应毕时真的攻进去,现下只有二哥哥能敌。
希望她没想错。
不然造反的,就要变成她了。
城外剑拔弩张的三人看着门开,皆是一愣。
元琼看着赵子季,制止道“二哥哥”
赵子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元琼,真的是你。”
城外的两个士兵分毫未动,与城门内的将士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将士摇了摇头。
两个士兵这才收敛了气势。
见状,赵子季也放下剑,向里走去“元琼,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琼目色坚定“二哥哥,来不及解释了,元琼和你说接下来的事情前,就当着这些人的面问你几个问题。”
赵子季看着元琼竟是有点认不出了。
顿了顿,他道“你说。”
元琼“二哥哥带兵参加过最惨烈的一战是对抗南蛮的域利之战,那一战二哥哥受了什么伤”
赵子季眸色暗沉“敌军暗箭划过喉咙,差点死掉。”
元琼扫过周围候着的一队人马中有人闪烁着亮起的眼神,又问道“那为何二哥哥宁愿死掉也要在那里坚守到最后一刻”
赵子季收了手中的剑“为了守护赵国的子民。”
他身上的铠甲与剑鞘相撞,让他后面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有力“元琼,你是我的亲人,而我喜爱赵国的子民就如我喜爱你一样,每一个子民都是赵国的亲人。我为护赵国而生,有人造反,我必替赵国杀之。所以我不会造反,若我今日有造反之心,我现在便亲手杀死自己。”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就如元琼昨日梦到的那样,他说他喜爱赵国的子民。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谋反了,那么天下有多少一心护国的将士会失望至极,丢了信仰。
守城的士兵都是元琛亲自调派而来,他们不是没有听到二殿下要谋反的风声。
可是此刻他们却因为赵子季的这番话而心潮澎湃。
如果二殿下真的有谋反之心,何必为了赵国在南边死守多年,又怎么会在今日一兵一卒都不带就来此
可是一切都没有结束。
元琼手心都是汗,墨迹在她手中化开。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即便造反之人是你的亲弟弟吗”
此时的平成殿外,所有人都在行哭临礼仪。
哭声响彻天际,盖过了那声发出的信号。
丧礼成。
百官换吉服参加继位大典。
元琛从宗庙出,向殿中走去。
群臣列位两边,赵子逸站在最前。
元琛从众人间走过,也从赵子逸面前走过,在最前方向俪姬行礼。
徐夙走在元琛侧后。
余光瞟过,他没有看见元琼。
他袖中指腹摩靡,打算礼成后就走。
可就在礼成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一堆侍卫闯入平成殿,刀已架在那些朝臣的脖子上。
徐夙和元琛同时回头。
在这些人之中,赵子逸站在中间接过一个侍卫递来的剑“陛下,这继任大典,怕是行不成了。”
元琛目色一沉,迅速反应过来。
他方才想开口,赵子逸便颇为狂妄地打断他,对领头的人说道“把这些不相干的人先请出去。”
等到大殿中只剩他们几人之时,元琛睨他一眼,威严已压过周身清润“赵子逸,你今日就此收手,寡人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赵子逸蓦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从轻发落你不是我亲哥哥吗这话说得也太绝情了。”
“哦不对,”他收了笑,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俪姬,“你瞧我都忘了,陛下可是弄死了自己的生身母亲,不仅如此,还不惜违背礼法来拜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元琛蹙眉“甄莲的死”
“你别说了”赵子逸大喊一声,“别说什么她的死和你们没关系,你不把她当生母,可我和你不一样”
他指着元琛和徐夙“你们、还有赵元琼,你们这些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你们合起来算计我母亲,她会死吗”
一直冷眉旁观的徐夙突然说道“你把她怎么了”
赵子逸“我现在还没把她怎样,但等我料理完这里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徐夙后槽牙磨了磨,疾步上前。
随着他的步子是匕首出鞘,他握着匕首架在赵子逸的脖子上“嘴放干净。”
赵子逸不以为意“你不会以为我就带了这点人来吧,方才你们哭丧的时候我就点了信号,一会儿应毕时就会带着跟着他的人冲进皇宫,我二哥的兵被你们拦在城外了。应毕时野心也不小,你现在杀了我,他还是会血洗皇宫,杀了你们和你宝贝的公主。”
他慢慢推开徐夙的手“所以啊,你倒不如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开心就放过小公主了。”
看着匕首离开他的脖子,赵子逸从心间涌上狂喜。
他从小就是被人压制着长大的,被二哥压制,被太子压制,甚至连这个公主都那么受宠,压她一头。
只有他的母亲对他最好,一心策划要让他和二哥爬得更高。
可最后母亲也死了,二哥竟然什么都不打算做,甚至都没有回来过几天,连回信都只有寥寥几字。
既然二哥不肯下手,那他就自己来。
所以今日多么值得高兴啊
终于等到了,等到高高在上的徐夙无可奈何,等到这个刚登基的陛下被他这个不被人看好的三公子亲手拉下来,等到所有人都为他感到惊讶。
可就在此刻,徐夙嗤笑了一声“那你的人呢”
赵子逸眼皮一跳。
是啊,人怎么还没来
徐夙看着他“三殿下,你藏得很好,臣确实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法确定谋反的到底是哪个,所以臣禁的不是二殿下的兵力,而是现在所有在都城的兵力,自然也包括应毕时的。”
赵子逸不相信“不可能,你哪里来的兵力禁住两大兵营,连厉火符我都从原太子寝殿里都偷来交给应毕时去调兵了。”
元琛睇他一眼,淡淡道“你偷的那块是假的。”
“咣啷”一声,赵子逸手里的剑掉落在地。
正在他头晕目眩之时,殿外响起一个老臣的反抗。
只见于平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剑就要朝他冲来,但是怎么可能呢
如同以卵击石,下一刻于平便死于侍卫的剑下,倒在了血泊中。
鲜血刺激了赵子逸的感官。
他又笑了“也是,还有那么多大臣在我手上,你们又能如何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殿外吗”
元琛目中寒光闪过“你要看着赵国灭亡吗”
赵子逸疯言疯语地说道“那史册应该能为我浓墨重彩地写一笔。”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刀剑交加。
随即而来的是有人夹着怒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赵子逸蓦地一愣,回过头去。
他带来的人悉数被押下,群臣都被救了下来,他的二哥赵子季正提着剑向他走来。
不,是向赵元琛走去。
赵子季“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他冷静得仿佛真的会杀死所有造反之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元琼跟在赵子季的身后,看看徐夙,再看看哥哥和母后都没事,大大的松了口气,拉着徐夙往旁边退了退。
徐夙有点惊讶,见她无恙,收起了匕首,再次看向这赵家的三个亲兄弟。
赵子逸崩溃一般“二哥连你都还要站在他那边吗”
赵子季黝黑的眸子中蕴着怒火,他一把抓起赵子逸的领子“你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有,你是真的想做君王吗即便有,你真的会开心吗即便有,母亲还会回来吗”
赵子逸一怔。
赵子季一字一句“赵子逸,我是在救你”
赵子逸突然就哭了。
毫无征兆。
被人押出平成殿的时候,赵子逸眼神空洞,唯有眼泪还折出点光。
救不了了。
如果早一点骂醒他,他就能早一点知道,世上还有人爱他。
继位大典如期进行。
仿佛方才那些事很快就成了不足为道的插曲。
结束后,元琼和徐夙没有去西元宫,而是往汝渠殿走去。
元琼用蹲在石桌边上的炉子前,用火钳往里探了探,夹出一块玄铁制的兵符。
用手擦了擦,现出上面的“厉火”二字。
她左看右看,不由得感叹一声“在殿里搭温酒炉也就算了,谁能想到哥哥把这号令厉火营的兵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外面,就在这不值钱的炉子里。”
没猜错的话,今日城门口那俩就是厉火营的吧
所以哥哥用完厉火符之后还把它又放回炉子里去了
徐夙不愿碰那东西,在一边站着。
站了一会儿又把她拉了起来。
元琼踉踉跄跄被拉起来,还想再说什么,手里的厉火符就被抽走丢在了桌上。
她莫名其妙,伸手又要去拿“干嘛呀我还没见过这东西呢,你再让我看看”
徐夙半空截走她的手,那出块帕子给她擦手“不嫌脏吗手上脸上都是炭灰。”
元琼一听,抬起空着的手要去抹脸。
徐夙眉心一跳,又拉下她另一只手“坐下,别动。”
元琼乐呵呵一笑“哦。”
他擦净她的手,又给她擦脸。
也不知道她怎么拿的,连脸上都能蹭上灰。
方才平成殿时还觉得她挺聪明,若不是她,恐怕还得再拖延一会儿,等曲析通知一批厉火营的人前来,期间会发生什么变数又不得而知了。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好像又有点笨。
徐夙带着气息轻笑一声,这话还是藏心里吧。
省的她发脾气。
只不过他不说话,元琼盯着他放大的脸,倒是没心没肺地笑了“息语,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徐夙没理她。
“息语。”她又叫了一声。
徐夙擦净她的脸,却没听到后续。
他把脏了的帕子也丢在桌上,转头问道“怎么了”
四目相对。
沉默了很久,元琼才开口“那些人死了,晋国也灭了,哥哥被你扶上位了,你觉得开心了吗”
这回轮到徐夙沉默了。
元琼预料到了这个无声的答案,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
过了会儿,他侧过身“原来这些事臣都做成了。”
两人靠得很近,元琼也侧过身,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是啊,你都做成了。”
徐夙眯起眼,发现竟然恍惚间忆不起沈迹的样子。
就连曾经在徐府烛下的谋算都好像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了。
他的仇人都死光了,他痛恨的国也不复存在了,可他爱的人也都不可能回来了。只剩下晋国的那些荒冢、背后的伤疤、还有没多久可活的自己,提醒着他过去那些疼痛。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开心的。
他与赵子逸不同,最初的他不想要什么爱和关注,要的只是覆灭。
徐夙想了想“计划那些事的时候,臣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阻碍臣的道路,只有在复仇的时候,臣才能得到无上的快感。”
元琼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甲“那你方才为什么没答上来”
感到她的头动了动,徐夙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肩膀的角度,答道“因为公主在臣的身边。”
元琼抬眼。
忽然有光从树荫里窜出来,徐夙看向天上移了位置的日头,轻笑一声“因为臣发现做成这些事的开心,竟然比不上瑞瑞就这样靠在在臣的肩头时的分毫。”
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两人的身上,很是烫人。
总是待在暗影下的人,突然见了光,总是会不习惯。
可他却一点都不讨厌。
倒是那个常在光下的人嫌弃地用两只手在额头遮下一片阴影。
不过根本遮不住。
元琼撇撇嘴,直起身来。
徐夙看向她,想起了什么“臣明日不住在西元宫了,公主想和臣一起回徐府吗”
作者有话要说隐藏小boss也下线了hhh突然在想下次再有这种情节搞个有奖竞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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