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1年10月15日,清军惠州总兵黄应杰部五千余人进抵南宁城下,与先期抵达的尚可喜、耿继茂所部会师,使得南宁城下的清军总兵力达到两万八千余。
清军于九月上旬攻肇庆开始,在不到两个月时间,迅速杀至广西,连克梧州、苍梧、藤县、岑溪、容县、怀集、北流、博白、兴业、陆川、郁林、浔州、横州等二十余城。如今大军云集南宁城下,自然想毕其功于一役,攻克南宁,再顺势攻入云贵,将大西军老窝给掏了。如此,正在攻湖北的西军将成无根之萍,或可不战自溃。
早在清军入关之前,孔、尚、耿三人便被编入汉军八旗,其中孔有德部编入汉军正红旗,尚可喜部编入汉军镶蓝旗,耿仲明部编入汉军正黄旗。
三王在去年受命分头攻打广西和广东时,兵力还很薄弱,孔有德原有辽兵(辽东八旗汉军)仅三千一百人,拨入新兵一万六千余,凑足了两万人;尚可喜原有辽兵两千五百人,补充新兵七千五百余,凑足一万人;耿仲明原有辽兵两千三百人,补充新兵七千六百余,亦凑足一万人。
如今打了近两年时间,孔有德被李定国从桂北一路逐回湖北,连战连败,兵力仅剩四千余。而尚、耿两人却是兵力越打越多,不仅兵力均膨胀到两万余,而且攻下了大半个广东和广西,可谓志得意满。尤为让两人欣喜的是,只要破了南宁,夺取广西,那距离他们改封就藩的云贵两省,就已经不远了。
从广东一路杀来,除了肇庆遇到一些麻烦,其后不论是大西军也好,明军也罢,无不望风而逃,几无经历大战,这让清军又找到了刚入关时熟悉的节奏。果然,这大西军主力全部都集结至湖广战场了,以至于广西空虚,平白让我大清兵马如此顺畅地攻入广西腹地。
就在所有清军将领认为,南宁城也会如同前面的梧州、浔州、郁林等几个大城一样,会被轻松攻占,然后就可以撵着大西军的步伐,继续往西攻入云南。但集大军数日附蚁攻城,竟然迟迟无法破城,城中守军异常顽强,并且还拥有数门火炮,使得清军在城下死伤累累。
随后几日,清军改变围三厥一的攻城模式,转而集中所有兵力,对南宁城展开四面围攻,妄图以优势的兵力,破开一点,然后引大军入城。但数日下来,仍难以攻破城池。
其实,一路顺利地攻至南宁,让清军有些误判了形势,大大低估了南宁守军的实力。虽然自攻入广西以来,势如破竹,各地大西军望风逃窜,空城而走。但清军歼灭的西军并没有多少,而是基本保存完整,逐步退至南宁。如今,整个南宁城中,有李定国所部一万两千余精锐,加上陆续逃至城中的部队,总兵力已有两万三千余,在整体实力上并不弱于攻来的清军。
10月20日,午后,清军刚刚结束了一次全面攻城行动,部队尚未返回营中。南宁城几座城门突然洞开,西军以十余头战象为前导,两万余战兵倾巢出动,朝正在退后的清军掩杀过来。
是役,清军大败,损兵一万五千余,惠州总兵黄应杰于战阵之中避之不及,被战象踩踏而亡,尚可喜、耿继茂领败军一路逃回横州(今广西横州市)。
10月22日,李定国督大军两万余,围横州,以火炮轰开城门,再破清军。
尚可喜、耿继茂仅领六千余溃兵,狼狈东蹿,逃至浔州(今广西贵港市)。然而,未及喘息,李定国部军马又攻至,清军未敢抵抗,弃城而逃,朝梧州而去。
10月27日,清军连续放弃藤县、岑溪、容县、怀集、北流、博白、兴业、陆川、郁林,一路逃至梧州城下。
然而,让清军绝望的是,梧州竟然在数日前被柳州而来的大西军攻破,生生挡住了他们逃往广东的道路。
无奈之下,清军丢弃大量不易携带辎重物资,穿越山间小路,奔肇庆而去。
10月20日,就在李定国于南宁城下大破清军之时,齐国集结陆战队官兵一千余,乡兵八百余,自救军四个营头一千五百余,忠义军三个中队四百余,并联合顾三麻子部,兵力总计六千余,动用十余门重炮勐轰广州城,将此前毁损严重的西北角城垣再次轰塌。郑军由此大溃,三千余跪地请降,广州城旋即克复。
广州即下,齐军随即分兵三千余,乘坐百余小船,沿西江上朔,直驱肇庆。
肇庆数月前尚在明军手里,为南阳伯李元胤(李成栋养子)驻守。本来在去年广州失陷后,肇庆已经及及可危,城中守军不到四千人,若是清军大举围攻,城破人亡也是旦夕之间。
不过,尚可喜、耿继茂等人因为清廷将广东改封郑芝龙,使得两人大为不满,便借口粮饷不足,部队需要休整为由,簇聚在广州附近,迟迟未攻肇庆。
待到了八月底,清廷发来调兵文书,急令尚可喜、耿继茂等部清军主力,迅速攻入广西,击大西军后路,为日益艰难的湖广战场缓解一下压力。
借着清军刻意放水的时机,李元胤遂命城中军民加强城池的防御力度,特意修葺了四周的城墙,增建炮台数座、窝铺六十余间,水城之上增添炮台两座,并拆除了离城四尺以内的所有房屋,用以增置楼堞。
一个多月前,尚可喜、耿继茂集三万余大军勐攻肇庆,耗费十余日,折损官兵三千余人,才将这座坚城攻克,李元胤引残兵千余至罗定州(今广东云浮市),继续抵抗。
清军主力一路往西攻去后,留韶州总兵马光明部三千余剿灭李元胤残部。而郑军待清军离开后,一千五百官兵随即进驻残破的肇庆城。
10月25日,齐军突然攻至肇庆,当日午后,迅速夺取水城,掐断了郑军南逃路线。
次日,齐军一边着令民夫拖拽火炮至城下,准备强攻肇庆城,一边让两名来自广州的郑军俘虏进城去劝降守军。
待正午时分,两名劝降的郑军俘虏出城告知,因守城将领和部分官兵家属皆在福建,不敢未战即降,否则可能祸及家人。
带队的第四陆战营长石广汉一听,顿时乐了。“不敢未战即降”,那就是要先打两下,然后你们是不是就该力战不敌,继而“被迫投降”?
十余年的潜在盟友关系,郑齐两家彼此双方人员交流甚广,移民船队往来大明时,也会经常停靠泉州、中左所(今厦门)等郑氏辖地进行一番补给休整。许多郑军将领和齐国水师军官也曾一起喝过酒,吃过席,甚至一块逛过窑子,多少有些交情。
今年一月,郑芝龙突然降清,并出动大批舰船突袭广州齐国舰队,使得两家关系瞬间变成敌对。待五月齐国汇集了主力舰队,开始打击和削弱郑氏水师。不过,在交战过程中,齐国水师官兵并没有对郑军下死手,只要郑氏舰船上的官兵主动投降,一般都会获得齐军的优待。
此前郑齐双方友好合作时,齐国就对郑军旗下的数万水手馋涎欲滴,时不时地挖些墙角,偷偷招揽一些郑氏水手。如今,与郑军作战,齐国水师除了要极力削弱郑芝龙的海上力量外,还有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全力收编郑氏的水手,以补充和扩大齐国的海军队伍。
至于郑军的陆师官兵,齐国并没放在眼里。广州一战,数千人在齐军勐烈的炮火轰塌城墙后,立时丧失战斗欲望,纷纷跪地请降。
那么这个小小的肇庆城,恐怕也难挡齐军的进攻。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肇庆城中的郑军却根本没有投降的打算,反而抵抗得异常顽强。他们利用此前明军留下的火炮,与城外齐军展开对轰。虽然炮火不甚勐烈,但也让齐军试图直接轰开城门快速破城的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攻城战斗进行了一天,齐军除了将城墙轰开几道细小的裂缝,未取得更大的战果,反而使得炮兵伤亡十余人。这令齐军上下在惊讶之余,也是恼怒万分。
若是尚可喜等清军主力在广西被李定国击败,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往肇庆的方向逃窜。不能攻占此城,那么清军就能顺利地从肇庆往东北方向撤退,走四会、清远,至韶州,最后退回江西。
“明日再从船上卸下几门重炮。”石广汉愤愤地说道:“明日,誓要将肇庆城墙轰塌,让郑军晓得俺们齐国军队的厉害!奶奶的,南京、广州等大城都让俺们攻下来了,在这小小的肇庆城下,还会让俺们吃瘪不成?”
“营长,城中郑军防守颇有章法,领兵的将领有些门道。……咱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一名战术参谋提醒道。
“俺晓得。”石广汉看着远处肇庆城,若有所思地说道:“城中守军将领叫施琅,是近几年来郑军窜得最快的将领之一。听说,十几年前攻台湾荷兰据点的时候,他就表现得非常亮眼,让郑军第一时间攻下赤嵌城,取得了稳固的立足点,为最后全取台湾立下头功。此人打仗善于用奇,还喜欢弄险。你说,到了晚上,他会不会偷偷摸出城来,对我们发动一次夜袭?”
“营长,我这就去安排!”那名战术参谋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10月26日,夜,肇庆城守军主将施琅遣七百精兵,夜袭城外齐军大营。但遭到齐军的精心设伏,几乎全军覆没。肇庆城随即全城警戒,防备齐军趁势攻城。
然而,击灭来袭郑军后,齐军并未趁势发起攻击,而是好整以暇地继续安守大营,养精蓄锐。
10月27日,齐军集中十门火炮,密集轰击肇庆东城,至傍晚六点,此前遭到清军破坏严重的东城一段城墙出现垮塌。齐军指挥官石广汉遂命令忠义军发起突击,攻入城中。
待夜幕降临时,齐军基本清除郑军的反击。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郑军主将施琅趁着夜色,逃出肇庆,不知所踪。
10月29日,清军韶州总兵马光明部闻之肇庆城破,立即置罗定州李元胤部明军不顾,往高州(今广东茂名市)逃去。
11月1日,清军尚可喜、耿继茂所部清军三千余陆续出现在肇庆城下,整个队伍辎重皆失,军械也丢弃毁损近半。
在看到肇庆城头几面飘扬的赤色黄龙旗和黑衣军时,清军上下均露出绝望的神情。
别说城中驻守的是令清军最为忌惮的齐国军队,就是普通的一千多明军,也足以让狼狈逃窜至此的清军束手无策。没有辎重补给,更没有攻城器械,而且师老兵疲,军械不足,如何能跨过肇庆城。
难不成,又钻深山老林,逃往江西?若如此,最终能有几人活命。
当齐军列队出城时,尚可喜长叹一声,解下腰间佩剑,掷于地上,命全军跪地乞降。
耿继茂挣扎良久,亦不甘地抛下手中长刀,跪倒在尚可喜的身后。
11月2日,原大顺军将领袁宗第、李来亨二人领四千余兵马从梧州一路追击而来,进抵肇庆城,与齐军顺利会师。
至此,清军攻两广主力大部被歼,而攻至广西钦州附近的郝尚久部八千余兵马则彻底成为孤军,覆灭也是时间早晚的事。
接下来,齐军将出动水师舰队配合李定国大军,扫荡广东北部和东部地区,剿灭清军和郑军残余,彻底将这个富庶的省份纳入大西军的直接控制之下。
不论是拥有的人口,还是积存财富,广东均数倍于云贵广西等地,大西军据有此地,将极大的提升和促进他们未来的战争潜力。
更重要的是,此战还一举全歼清军汉军八旗尚、耿两部,若是再加上半年前被李定国打得抱头鼠窜的孔有德部,清军最能打的三王,均栽在两广之地。整个南方局势,亦为之一变,使得大明辖地拥有了更为宽广的战略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