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抬棺匠脸色大变,忙抖掉烟锅里的烟灰,把烟杆插在了裤腰带上,就走到了队伍里去。
然后那抬棺匠扛把子对我爷爷一拱手:“张爷,还请见谅。”
爷爷摆摆手,说没事,然后转身让我站到棺材后边。
等所有人准备妥当后,没有任何仪式,甚至连开路道场都没有做,爷爷就拎起了一个装满冥纸黄钱的背篓,抓起一把冥纸撒到空中:“阴人回避,起棺!”
“嘿!”
两口棺材,十六个抬棺匠同时发力。
绑着棺材的龙绳顿时绷紧,发出“咔咔”声响,可十六个汉子都涨红了脸,腿肚子打颤了,两口棺材,愣是没抬起来。
僵持了十几秒,十六个抬棺匠终于放弃了,可他们一个个全都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所有人都盯着面前的两副棺材。
我甚至看到,之前那个反驳我爷爷的抬棺匠,此时脸色有些惨白,盯着棺材,很害怕的样子。
“张爷,没出门就已经开始邪性了。”抬棺匠扛把子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眼睛都眯了起来,“怕是这二位,心愿未了,不愿出门啊。”
我愣了一下,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十六个专业的抬棺匠,怎么可能抬不起两副棺材?这棺材到底出什么事了?
下意识地,我看向爷爷,他皱着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过了几秒钟,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愿出,也得出,不然,村子就得遭横祸。”
说完,爷爷伸手从兜里掏出了八串铜钱,每串铜钱应该有九个,用红绳串成了一溜。
“铜钱镇棺!”我身边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抬棺匠脸色忽然一变,又低头叹了口气:“造孽哟。”
我问那个抬棺匠什么是铜钱镇棺,那抬棺匠一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却不肯告诉我。
爷爷找了八枚铁钉,分别钉在了两副棺材棺盖的四个角上,然后把八串铜钱系在了铁钉上。
我紧盯着陈二爷和老孟的棺材,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灵娃子。”这时,爷爷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问爷爷干嘛,爷爷说,给陈二爷和老孟再上柱香。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抬棺匠都疑惑地看着我,我自己也纳闷,这临到出殡了,干嘛还让我上香?
我也没敢问爷爷,就拿了六支清香点燃,对着陈二爷和老孟的棺材拜了三拜,然后爷爷就叫我把香分成两炷,分别插在两口棺材的棺缝里。
就在我插香的时候,隐约好像听到那个抬棺匠扛把子问我爷爷,插引路香不是犯大忌吗?
下意识地,我看向爷爷,却发现他一脸严肃,眉头紧蹙着,并没有理会扛把子。
等插好香后,爷爷又让我站到棺材后边去,再次抓起一把冥纸撒向空中:“阴人回避,起棺!”
这一次,没有丝毫阻碍。
随着十六个抬棺匠一声吆喝,两口棺材同时被抬了起来,随之,道场队伍的唢呐锣鼓声响了起来。
“出殡!”
爷爷再次抓起一把冥纸撒向空中,队伍随之朝院子外走去。
我跟在两口棺材后边,手捧两座灵位,背上背着两杆量寿尺,就在即将踏出陈二爷家的院子时,忽然,我感觉背上的衣服像是被人拽了一把,愣是拽的我停了下来。
这感觉一出现,我直接炸毛了。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和之前老孟的事情,我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下意识地我回头看了一眼,在我身后,是那几个做道场吹唢呐敲锣打鼓的汉子,他们一个个都全神贯注着鼓捣着手里的活计,看都不看我一眼。
“娃子,棺材出门,不得走回头路。”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我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个老抬棺匠,他正回头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要踏出院门,可脚刚抬起来,刚才那股被拖拽的感觉又再次出现。
我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地回头,却依旧没人拽我。
特娘的,邪性了啊!
我“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对旁边一个正朝外走的汉子说:“大叔,拉我一把。”
那大叔皱了皱眉,顺手拽了我一把,这一次,我没再感觉到那股拖拽感,轻而易举的就踏出了院门。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陈二爷家的院子,空荡荡的,唯独堂屋门口的那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阴森森的感觉。
“但愿今晚别出事。”我心里想着,快走了几步,跟上了队伍。
夜色如墨,凉风习习。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死静,唢呐锣鼓声回荡在空中,空荡荡的,能传出去好远。
队伍缓缓地前进着,没人说话,路过一户户村里人家的时候,一堆堆燃烧着的柏树枝冒着火焰升腾起浓烟,将黑夜照出了一些光芒。
走在最前边的爷爷撒出的纸钱随着夜风,吹得漫天都是。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即便我知道周围的都是活人,却依旧瘆得慌,不知不觉,后背就湿了一大片。
很快,送葬队伍就出了村子,朝山上走去。
得亏一个个抬棺匠都经验老道,都提前准备了矿灯,就是那种戴在头上的手电,一束束昏黄的光亮照着路,也能勉强前行。
不过走了这么长时间,队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十六个抬棺匠都累得满头大汗,偏偏爷爷还让一口气直接抬上山,抬棺匠们也没敢叫累喊停。
山路很崎岖,稍不注意就得摔个大跟头,更别说抬着棺材的抬棺匠们了,他们一个个咬着牙,满头大汗的小心翼翼的走着步子。
四周变得更安静了,甚至密林子里连虫鸣蛙叫声都没有。
我跟在棺材后边,看着十六个抬棺匠缓缓地在前边走着,总感觉有些诡异,浑身麻麻地,心跳也不禁加速起来,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一样。
脑海中不禁响起之前出陈二爷家门的时候那种拖拽感,我敢肯定,当时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是确确实实有人在拽我。
可到底是谁?
越想,恐惧越是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心跳嘭嘭加速着。
突然,一个抬棺匠喊道:“格老子滴,怎么棺材越来越重了?”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就看到十六个抬棺匠全都脸色涨红,甚至有几个体格稍弱的抬棺匠腿肚子更是哆嗦了起来。
这一声直接让队伍停了下来,走在最前边的爷爷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灵娃子,再给二爷和老孟上香!”
又是我?
怎么特么老是我?
我想不明白,这才看清,之前插在陈二爷和老孟的棺材缝上的两炷清香已经烧没了。
“灵娃子,快点烧香,扛不住了。”抬棺匠扛把子紧跟着吆喝。
我见他们实在是被压得难受,也不敢多想,急忙跑到爷爷跟前,接过六支清香点燃,跪在地上对着陈二爷和老孟的棺材拜了三拜,然后分别插在两个棺材缝上。
说来也怪,就在我把清香插进棺材里的时候,我看到抬棺匠们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一些。
“走!”
爷爷根本不给那些抬棺匠们休息的时间,一声大喊。
队伍再次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着,好在后边也没再出什么岔子,走了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埋葬陈二爷和老孟的地方。
这是一片密林子,地面的杂草都齐膝深,四周静悄悄黑漆漆的的,夜风呼呼地吹在身上,彻骨的凉。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埋葬陈二爷和老孟的坟坑,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爷爷让抬棺匠们先停棺休息,又叫我和他一起去坟头插量寿尺。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死人下葬落棺前,就得先把量寿尺分别插在坟头前。
我跟在爷爷的身后朝着山上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十几米远,突然,前边的爷爷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惊呼:“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我一个不防,撞在了爷爷的背上,听到他这声音,急忙朝旁边让了一步,顺着爷爷手电的光看了过去。
可这一看,我就愣住了。
大概五米外的地方,有两个新挖的坟坑,坟土就堆在坑边,而在其中一个坟坑土上,赫然立着一杆量寿尺!
昏黄的灯光照着,那杆量寿尺随着夜风静静地飘动着,纸筒森白,黄红绿三色花和红绿带子被光亮照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再仔细一看,那量寿尺上正好有一道胶水黏贴的痕迹,看空隙,是少了一条代表一年寿命的红带,感觉有些熟悉。
突然,我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响,这不就是之前消失的那杆量寿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