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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 太后传您去一趟, ”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 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 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 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 “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 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 “十三哥哥下次见, 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 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 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 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 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首,“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首,“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速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虽是这么说,小姑娘努力忍了忍,还是开始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嗝。

她一紧张或害怕就会打嗝,家人都知道这事,身边的燕归也因这声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幼宁时她边哭边不停打嗝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玲珑殿满堂寂静,紧张的氛围晕染到空中,甚至给人一点即炸的压迫感。如今压迫感骤然停顿,稚嫩的打嗝声响起,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发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首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发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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