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韩晏摇摇头，露出苦笑和自嘲的神情，反倒问薛卿道：“薛当家……你怎么哭了？”
薛卿一听，之前的那丝凶悍顿时烟消云散，一种不知何来的极大委屈涌上心头，闷的她喘不过气。薛卿攀住韩晏的肩头，跪在尖锐的石子上，低着头颤抖哭泣。
“薛当家，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韩晏机器人一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出抚过那一颗颗的红色泪珠，掌下之人在他眼里逐渐模糊。
薛卿抓住韩晏的手，她的话如游丝，却叫人听得心疼：
“你不知道，我就是这样子的呀。可你什么都不知道……”
韩晏隔着衣袖扶起薛卿，才发现薛卿和自己妻子一样，是这样消瘦。如玉在怀中，是小鸟依人。可他从来没曾想过那个站在高处的薛卿，竟然也有这样的无助孱弱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卿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两两抱头痛哭似的氛围，让韩晏突然觉得放松一些，先前的迷茫和痛苦被一点点地卷走。火焰炸裂，光芒就如同一个温暖的罩子，将两个人和作一体，护在中央。只是他现在还不敢承认，这种感觉，叫作依靠。
终于到了第三天，也是朝廷粮食计划到达的时候。过去的三天里，三车粮食，化作饭食和稀粥，支撑住了整个城内几乎所有的灾民，还有工程颇为浩大的采石进度。比起前七天，虽然个人的口粮减少，但却保住了更大范围的性命，维持在可支撑的临界点上。而这，是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
同样，城内因灾民导致的暴乱和抢劫居民的次数也减少了。因为几乎人人都知道城内有一个极其严苛的司刑神女，从此，更无多少人敢造次。更有意思的是，没有人向官府申诉偶有发生的私刑，似乎所有人都认为神女的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受罚者得必须承受的。甚至到了后面，无需神女出面，作乱者会被灾民齐心拖到祠堂门口，由桥翁主持杖刑。而其中，也不乏受刑而死之人。
当然，在这三天里，仍然有因为饥饿和病重而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会被巡逻队迅速发现并且清理出城掩埋。死亡的人数被严格登记在册，几乎断绝了生人使用死者姓名冒领粮食的可能。在这座饥荒的城市里，一切都变得极端理性。死亡只是一个数据，没有太多的哭泣，就被从名单上用朱笔划去，而他们剩下来的粮食则汇进粮仓，从新被分配。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九个乡绅。他们发现，即便是饥肠辘辘的灾民做工，但他们效率和能力丝毫不比自己的长工差。不过这一切，直到他们在分粮处，看见刘朔和李川分厘必争的劲头，才明白缘由。
可所有喜人的势头似乎在今天都顿住了。现在最后一天的傍晚，明日一早也是李川还粮的时候。可问题是，那个计划今日中午到达的运粮队伍到现在还没有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