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晏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夜的入暮时分。干净清爽的布衣整齐地折叠在脚边,一盆清水和布巾搭在不远处。韩晏拉起被子看了一眼,前一个疯狂的夜晚似乎又重新回来,历历在目。韩晏脸色雪白,紧紧闭着眼用双手捂脸,再抬头时,自己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扇向脸颊。
啪,五指留痕,嘴角沁出一丝血。
韩晏裹上布衣,重重跪在石板地上,全身蜷缩地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找不到主人的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蜷缩着的身躯里发出的喃喃声越来越响,最后成了爆发性的嘶鸣。这时,薛卿推门进来,她早已换上面具,手上还端着一碗热食。
薛卿见到此状,大惊失色,连忙放下碗冲上前去抱住韩晏。之间韩晏抬头,额上鲜血淋漓,嘴角也是溢血,狼狈可怜不堪。
韩晏见到来人是如玉,又膝步后退,重重拜倒,口里沉声哭呛道:“我韩晏罪孽深重,杀剐咎由自取,皆听姑娘吩咐。”
薛卿不顾韩晏推搡,一把抱住他的肩头。韩晏心中愧疚难当,却实无他法补偿,也只能与薛卿紧紧相拥。两人交颈,双臂都似乎要将彼此勒入灵魂深处去。愧疚和悔意在此时被星星点点的其他情绪代替,如同被融化开的冰,让两人密不可分。
“如玉……”韩晏断续道。“我只是乌霞寨中看马人,身份低贱,收入微薄。即便如此,若你也不愿嫌弃给予我一个机会……一个照顾你,保护你的机会,我……我……定以生死相待!”
薛卿放开韩晏,怔怔道:“你说什么?”
韩晏此刻决心已定,索性放开声音,振振道:
“我想,求娶如玉姑娘!”他转过身,从带来的随身包中掏出存放已久的象牙佛珠。“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如果如玉不嫌我家世贫寒,族中无人相靠,我愿用这串佛珠作聘礼,求娶如玉姑娘!”
“你,当真?”薛卿此时脸已白的不像人。“你不曾问我家系何处,为何独自居住这里,为何只能夜间相见。这些……你都不问吗?”
韩晏阖上眼睛,吐出一口气:“你何处来我不知道,韩晏只知道,吾情,归于何处……”
这可谓是,一夜明珠暗相授,待天明,双双泪目相对流。白齿佛珠赠玉人,天为证,私定终身奈何情珍。
“登高欲穷千里目,
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
几番空作悲愁赋
……。”
“金爷,金爷!”此时突然来人打断了金师爷自娱自乐的唱曲。金点子抬眼瞥了一眼,道:
“阿贺,咱们的人回来了?收成如何?” ;;
那阿贺咯咯笑道:“消息不假,果然是肥羊。”他又苦脸道:“只可惜大当家没去,不然以她坐镇,还得赚更多。”
金点子呵呵一笑。
这时,阿贺却又四周观望才低声道:“还有一事,府衙那边来信了,还请金爷过眼。”说完,包着袖子,把一封信递于金点子。
金点子收来一边说道:“拿去给大当家瞧过没有?”
阿贺犹豫道:“我本来也想带去,只是……这几日见过大当家的兄弟们都说,大当家如今成天心不在焉,靠在塌上,白天也都似醒未醒。我媳妇儿前天晚上去送换洗衣物,大当家都不在房里……”
金点子蹙眉,心道薛丫头晚上都在顾大夫那儿治脸,你们自当见不着。他拍拍阿贺的肩头,安慰道:“你让下面不必忧心,大当家这些天夜里让我催去做些事儿,白天自然无精打采些。”
阿贺称是,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