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川缓缓呼出一口气。“什么鬼……”刘朔赶紧挡在李川前方，一边紧张地看着土路尽头，一边微微侧头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连车厢里打坐的韩晏也探出头来看着姿势奇怪的李川三人。
李川磕磕绊绊地拽着刘朔大腿爬起来，回头看看，从后方一棵大树里折腾折腾，摸出一根东西。“这是一个铁做的海螺？”李川苦笑道。
仔细看，这根细小的钉状物，竟然是空心的金属制物，而外壳的螺旋状分大头小头，就像一个针状的海螺，在空气中快速移动时，就如同一个哨子一样带起了尖锐的声音，这就是第一声尖锐哨声的始作俑者。
顾夕赟看了一眼李川手掌里的小物件，皱眉凝神说道：“说你蠢，你还真蠢。你要没我，就死这了。亳州县志里，记录过亳州北边乌霞山上的一众山贼，曾经控制了进城的商路，烧杀抢掠，成了当地一霸。此时领头的是位女子，人称——响尾。”
顾夕赟看向土路深处，嘴角一勾，道：“我们三个人里，你站中间，看似最弱。第一针，带着哨声插你左眼，你如果这都躲不开，就是‘至弱’。但如果你听见左边声音，本能往右倒，却因此忽略了右耳旁的牛毛针，牛毛针就插你右眼，那你就是’’弱’。但你能反应过来立刻蹲下，就会遇上打你膝盖的第三根，就是’稍强’。你现在已经被判为’弱’了，但其实，这三针真正测的是，在你两边的我和刘朔能救你到哪一个地步，以此探测我们的实力。响尾女罗刹的试探，省时省力却就能立刻勘测出对手三人的强弱，你说，是不是也挺高明。”
刘朔弯腰帮忙拍拍李川膝盖和胳膊上的土渍，道：“这些也是县志里的？”
“这些倒是野史……”顾夕赟淡淡笑道，突然猛地转向一旁的林子，手臂如展翅般一挥，指尖发力，两根牛毛针和响尾螺旋钉飞快射进树丛中。
啪！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从树上落在地。
“用弩箭对着人真不礼貌哈。”李川扶着刘朔的肩膀，踢踢石子，漫不经心道。
嗖嗖嗖嗖。话音刚落，顿时山路周边所有的树木乱石都发出了声响，甚至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眨眼的时间，茶亭和马车四周竟然都围满了身着麻衣劲服，手持宽刀铁弩，头绑布巾的大汉。
这样的声响让马车里的韩晏也有些惊慌地不知所措，扒着车辙盯着围的水泄不通的众人看。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样才好做山路的打劫生意。但诸位都是乌霞山的，来这凤凰山抢地盘是做什么。”刘朔拽着背后的画筒，面带微笑，却警戒地看着所有人的细小动作。
突然，山贼中有了些移动，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一位绯衣女子蒙着面纱踱步而来。此女身姿挺拔，行走步数皆有规律，鞋不粘尘，路不留印。迎面而来一瞬，竟是气势逼人。
李川看着绯衣女子，思绪万千，沉默良久，才从喉腔里轻微吐出两个字：
“薛卿。”
薛卿的目光森冷，被看上一眼就如同被结上一层霜。她鼻梁上的纱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夺人呼吸的眼。她的额上用朱砂绘着两条缠绕的曲线成眼，若不是那霸道淋漓的眼神，也定是个魅人的女子。
薛卿眼光扫过李川三人，语气清冷：“我不知道，凤阳还有三位公子这样的人物。”
李川作揖，道：“我等是……。”
“可是……”薛卿丝毫没有客气地打断。“无论阁下是什么人物，如今站在此处，便该知道，我等乌霞寨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各位过去。”
这时，韩晏探出半个身体，努力大声道：“这位姑娘，我等都是从龙兴圣寺下来的，阿弥陀佛，姑娘莫伤了我这几位同行人，这车上也并没有什么财物。况且这拦路打劫的行当，只能凭添罪孽，姑娘和各位……”
“闭嘴，臭秃驴。”“吵死了，啰嗦什么，把钱都拿出来！”还没等韩晏说完，薛卿身旁的几个领头的大汉都挥刀对韩晏喊起来，这下子，所有的山贼都跟着喧闹起来。所有人里，只有薛卿的眼光仍然死死盯着李川三人，却没有半分分神到韩晏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山贼挥刀吵闹的影响，拉车的灰马，突然嘶鸣起来，猛地就是一个高抬脚。这一动，从马后面滚出个身影，那身影一个踉跄滚到深沟里，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直胆战心惊躲着的车夫。如今进了深沟，也不回头，吓得屁滚尿流，就沿着山沟跌跌撞撞往下跑。几个近一点的山贼提刀要追，却被薛卿身旁几个领头汉子的制止了：
“一个穷拉车的，费什么劲追，这几位小哥才是肥肉……哈哈。”话音刚落，顿时山贼里又爆出了叫喊，各个似乎都要奋不顾身第一个下刀。
这时，刘朔一动，掌心里银光一闪，只露给了李川和顾夕赟看。原来先前他弯腰给李川拍裤腿的时候，借着李川身体遮掩，已经打开了画筒，如今只要山贼再往前一步，两把窄剑就会弹射而出，成为三人最有利的武器。
两方看似实力悬殊，但薛卿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冷冷盯着顾夕赟和李川，而众山贼其实早就按耐不住，剑拔弩张，就差薛卿一个命令。
“束手就擒，休要费事。”薛卿一字一顿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通牒。
突然，顾夕赟动了。
顾夕赟移动，薛卿也跟着改变身形，时刻提防这个目前看上去三人里最有战斗力的敌人。而薛卿时刻关注顾夕赟的同时，却没发现李川正在刘朔的身后悄然挪到马车一旁。韩晏见李川走得近，思索一瞬，又似乎下了个大决心，伸手就要去拽李川：
“小李公子，快上来，我带你等冲下山去……”
韩晏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可还未等抓住李川胳膊，突然李川回头龇牙一笑，看的韩晏心神一晃。
“滋！！！”一声电光带着刺耳的声音爆裂而出。
忽然，拉车的灰马腾空而起，发出了惨烈的嘶鸣。那马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再不管四周围着的山贼，疯狂地往山路一旁的崎岖乱石里飞奔。没有赶车人的控制，灰马相连的车棚立刻带起两人高的尘土，歪歪扭扭却飞速地冲向深沟。电光火石之间，车棚里的韩晏突然想起来李川转头时的唇语：
抓紧车辙！
轰隆！轰隆！
发狂的的马车立刻冲出了山贼的包围圈，几个试图拽住缰绳的山贼都被撞飞，山石崩裂，车轮惨烈摩擦的声音在山间尖锐地回响，顿时这一切都乱了！
韩晏紧紧拽住车辙，又试图伸手去拉惊马的缰绳，可又怎能拉得到。那马儿奔地快，哪里还管身后的车棚，一个劲就是往深沟旁的树丛里冲去。就在此时，几个刺耳的破碎声音猛然响起，韩晏低头一看，车辙上的木楔子已经一分为二，眼看就要被剧烈的摩擦碾成碎沫。再往前，就是两米落差的深沟，正是那车夫逃走的路。可如今加上即刻断裂的车辙，灰马奔跑的动能全部化成了马车转弯时被抛出的势能，连棚子带韩晏都会在一瞬间被甩过深沟，直接砸入悬崖！
“韩晏！！！”刘朔如离弦一般冲出，巨大的吼声顿时弄趴了几个当前面的山贼。刘朔脚速很快，一跃之间，跨过乱石杂木的阻隔，一边吼叫一边伸手去探车厢飘出的布帐。
“站住！”刘朔的眼前突然出现顾夕赟，耳边只有他无比冷静的声音。刘朔来不及停，狠狠撞在顾夕赟肩上，顾夕赟脸色一白，两人这才停下来。
“老顾你干嘛！”刘朔伸手正要隔开，火急火燎地正要继续往前，突然，他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