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朗星稀,黑云从远处飘荡而来,高空冷风嗖嗖,桃都仙树巨大的枝叶摩挲如兽吼。
不时,似乎有雨!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在在房屋间掠过,只捡黑暗处奔行,不一会来到东岳大帝住所窗前,犹豫、徘徊,不知是欲冒昧打搅还是想次日再行拜访。
这人正是虞舜,自躺在床席上后,便左右为难,辗转反侧不得入睡,心中计较着要不要带碧霞回华夏,想到碧霞先前的真情流露,心中一片暖流,既感动又惊诧,但又不知家中恩师及诸位师叔伯想法,始终不敢贸然行事,以免惹来是非争议。
他再三思索下,还是决定了深夜辞别,等回去请明了师长,他日再来迎亲,是以这才月下奔行到此。
正要敲窗时,屋内主人轻声道:“贤侄何事至此?请进!”窗户“吱呀”一声,却是自己开了,虞舜愣了一下,翻身滚进,窗户又合上。
屋内昏暗,东岳大帝坐在桌边,摸黑倒了两盏凉茶,道:“贤侄因何事匆忙?”
虞舜先抱拳致歉叨扰东岳大帝休寝,才说明来意。
东岳大帝许久未言,虞舜站在黑暗里,面色阴晴不定,心如万千蚂蚁爬抓,背部冷汗凝珠,只觉这片刻却也如度三秋。
过了好一会,东岳大帝才缓缓道:“我那女儿任性、顽皮,若能得贤侄钟情,那自是小女的福分,若是不妥,贤侄也不必挂怀,时日久了,小孩儿心性也就淡了!”
“不!”虞舜连忙出口阻道,又顿觉失态,待气氛稍缓和,才硬着脸皮道:“重华能得碧霞的欢喜,已是十世修来的福缘,万不敢再有其他奢望,只是不得华夏各位师长遵令,重华不敢擅自作主,请族长放心,重华绝不是始乱终弃之卑劣小人!”
少时,虞舜扯断颈上所戴的挂坠,递给东岳大帝,道:“族长,这玉石是恩师收养我时与我佩戴的,跟了我近三十年,寸步不离,请族长代为转交,让碧霞等我一等。”
东岳大帝接在手中,只觉入手冰凉,温润柔和,便知不是凡品,是也了明了虞舜心意,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挽留了,只是望贤侄勿误了小女!”
“决计不敢!”虞舜决然道,“晚辈这就辞别,前辈保重!”
“去吧,路上小心!”东岳大帝起身道。
黑夜中,窗户打开,虞舜背光飞天而去,云雾相随,片刻已远在千丈之外,变作亮点消失了去。
桃都仙树,大雨倾盆而至,哗哗啦啦,下了一夜……
当日午时,虞舜御剑飞行了十来个时辰,离桃都仙树少说也有了千余里。虞舜大致估摸了一下距离,照这般赶回去,明天黎明便可回到钟皇山。
自从云川归来后,虞舜修为大进,身轻骨健,血脉畅达,真气绕转更迅,想到不日就可见到恩师,交待白天之事,便也不急了,索性寻了一处幽山密林,落在林中,休息片刻。
落地后,青草被携带下来的劲风吹的四周倾倒,虞舜略欣赏了下,觉得此处风景甚佳,青松翠柏,奇花芳草,更有麋鹿徐步,松鼠呆望,好不清静祥和。
只是天色阴暗,重云压垂,风高林摇,然则气候燥热,一时也下不得雨来。
在林间肆意而走,不多时,闻的右侧泉水潺潺,汩汩声响,循声而去,却是清泉过滑石,绿苔缠树根。
虞舜顿觉身体十分疲惫,昨夜也未尝休息便辞别碧霞,这时倦意上来,就近找了棵大松树,靠着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舜悠悠醒转,见天上云开雾散,日头偏西,霞云飘散,再看树间草地,湿漉漉一片,竟是下了雨,小草伏地,雨势也不小。
虞舜间自己浑身干燥,衣衫上半滴水未沾得,顿觉惊奇,走到溪边捧起了一把水就要往脸上泼去,忽听背后传来“嗖嗖嗖”三声连串响起。
虞舜艺高人胆大,听声辨形,全然不惧,依旧将水打在脸上,而后伸手入溪,屈指弹出四粒水滴,水滴向后飞出,与袭来之物撞在一起,余下一滴水径直飞向林中。
这时,林子里传来一个极其妖娆妩媚的声音:“重华,好厉害的水滴!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虞舜听这声音,心头一颤,想道:“她怎么会在这?莫非是她替我挡的雨?我也忒大意了,竟没有发现她蛰伏身侧!她若下手,我哪还有命在?”想到此处,又考虑到这妖女心狠手辣,名响八荒,人人闻风丧胆,更是不禁汗流浃背,猜测不到其意图所指。
虞舜站起身来,面不改色,转过身,瞥眼看到地上三片叶子载着三颗水柱,而前方十多丈外一个美貌女子娇滴滴地站着,穿一身水绿纱绸裙,云鬓蓬松斜插玉簪翘翡翠,发丝乱舞数根遮媚眼,柳眉黑细犹衬粉红唇,肌肤如雪半露嫩酥胸,怯弱弱,软绵绵,笑吟吟,妙目含情而望。
女子右手微举,玉指尖上盯着一颗水滴,上下弹跳,如玩耍一般。
虞舜定力非常,全不受这女子媚诱之术影响,厉声道:“秋姬,你不在桑林呆着,又来此处为非作歹?”
“哎哟哟!虞舜大侠说话好吓人,你无缘无故来这里打扰人家清修,反而问起罪来,下雨了人家替你遮风挡雨,你不道个谢,还惊吓人家一个小女子,这是什么道理?”秋姬轻轻甩了手上水滴,轻抚胸脯叫道。
“果然是她!她不下手杀我,是为何意?”虞舜心中惊疑不定,脸上表情自然,冷冷道:“小子是要多谢仙子挡雨之情呢,还是不杀之恩?”
不过秋姬似乎真没有暗杀虞舜之心,只笑道:“虞舜公子真会说笑,小女子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略有些遮风挡雨之力,哪敢杀人?不过今天能在此巧遇公子,也算是缘分了,公子想必不会错过这种良辰美景吧?”秋姬一会大侠,一会公子,声音轻柔缭绕,时远时近,身子似乎已经靠向了虞舜,但仔细看时,她又还站在原地。
虞舜微悚,心知这女子妖邪**,生平更有千般娇态,万种风情,勾人心魂,随心所欲,在八荒之内名声既响又坏。听她说什么良辰美景,虞舜不禁心从他想,有些惧怕起来,生怕这女子当面做出些不齿之事来。
正想着,却见秋姬袖中闪出一片粉红色光芒,将整只手的笼罩起来,绯泪链轻轻降下,落到手腕处,便徐徐旋转,散发出平和的红光赤霞。
“我也忒下流了!”虞舜浑身火烫,耳根烧红,再不迟疑,真气护体,竟稀里糊涂地就要与这女子打斗起来。
二人之间顿时生出两道强劲的真气,互相推挤,风声渐大,杀气弥漫。
虞舜面色肃然,红晕褪去,赤手空拳,冷冷注视着眼前要千姿百媚的女子,提防其突施异术偷袭。
“虞舜大哥进来修为涨了不少,还望指点指点小妹!万乞手下留情!”秋姬笑道,右手一掌拍在地上,手上红光尽数吸入土里,继而大地一阵轰鸣,惊得兽走禽飞,叫声凄惨,五条腰杆粗细的土龙从地里翻起,头顶绿草岩石向虞舜狂咬滥噬而去。
土龙三下两上,交错腾挪,尾巴深入地面,张牙舞爪,怒吼连连,宛如真龙出土一般。
若是早先单独遇到秋姬,虞舜或许还会有些忌惮,只是此时非比以往,他道行突飞猛进,自然不怕。但见其脚尖一点,身子向后飞掠,右手翻起一掌,真气怒舞,仿佛当空一条匹练甩出,凶猛迅捷地击在土龙头部。
霎那间,土龙立刻被轰得粉碎,烂石激射如雨,地下泥土未被雨水侵透,却也是漫天土雾,灰蒙蒙、阴沉沉,目不视物。
然则土龙与大地相连,来源不绝,重新化龙,重开土尘,龇牙咧嘴而来。
虞舜此刻已站在小溪另一边,蹲下一掌拍在地上,地下剧烈抖动,断了土龙根源,同时,身前三丈处一道土墙破土而出,恰好撞击在土龙脖颈上,宛如斩首,五条土龙势弱力衰,轰然倒地。
此时,溪水截流,原本清澈的水质变得浑浊不堪,溪水被阻,另寻他路,水满溢出,往两侧流下,又汇在一处,汩汩流淌。
虞舜心中略略吃惊,不料这妖女短短两月未见,修为也精进了这么多,迅风剑“呛啷”一声,拿捏在手里,身处漫天土雾灰尘中,耳听八方,搜寻秋姬的气息所在。
突然,左前方灰尘忽的向四周逼散,一道红光斜射而来,却是绯泪链无疑。
虞舜眉毛一展,迅风剑银芒万丈,一剑挥斩,四周尘土瞬间轰散,视野清晰,耳根明净。
迅风剑与绯泪链对撞,产生出一圈圈强横威猛的真气波浪,向外推涌,层层叠叠,大地龟裂分层,土木逆天飞起。
绯泪链飞回,秋姬探手抓住,浑身红光晃晃,玉手如血,链如重锤,当头打来。
虞舜毫无避意,迅风剑倒揽而上,暗中用了些领会到无量神功心法,刹那间,剑芒如山,银光乱舞,剑气纵横,鬼神趋避惊悚。
那秋姬见状,花容失色,要躲也来不及,硬着头皮,催动真气,绯泪链红光大盛,看似已压住银芒,扑盖下去。
两大仙物相撞,红白二芒交融吞灭,真气席卷,形成一道气柱冲起十数丈来高,“呼呼”刺耳难当,周围倒下的树木立刻被席卷过来,绞得粉碎,
秋姬闷哼了一声,显然吃了大亏,身体倒飞出去,砸入残木断林当中,虞舜手臂酸麻,双脚陷入土中至踝,心道:“秋姬这妖女又有了什么奇遇?道行飞涨如此!”
惊疑间,一根断木迎面撞来,虞舜挥剑劈开,秋姬随后而来,绯泪链红光万端,时如重锤,时如利刃,与虞舜纠缠打斗起来。
二人施展生平所学,你来我往,剑砍链迎,链缠剑削。
虞舜剑法精湛,毫无破绽,剑术凌厉,所向披靡;然则秋姬一身异术神出鬼没,道行精微奥妙,深不可测,二人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实则,纵然正邪不两立,如今男女相斗,虞舜又自命为堂堂七尺男儿,先前也蒙秋姬不杀,是以感怀于怀,与其相斗时保留了诸多实力,八卦掌不出,极电光弧剑术不用,无量神功也尚未贯通,不敢妄用,只以苏皓所教之道法剑术御敌迎战。
虞舜边战边犹豫:“秋姬为祸甚重,道行一日强胜一日,今天如果手下留情,他日恐成大患,如取其性命,又岂是好男儿所为?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
这般想了想,转念又道:“正邪之争,都是虚虚实实,不分奸诈卑鄙,他不杀我,也不算有恩,我杀了她乃是替正道除害!”
“可是,她虽然十恶不赦,但始终是一女流,我乃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杀了她定然为自己、为各路散仙朋友耻笑,难以为伍!”
想着这些,手上慢了下来,秋姬绯泪链光华流转,如利刃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