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雕檐下横嵌着黑漆金字的“周仁府”三字牌匾,两侧朱红的柱子前便是两尊威风凛凛的雄伟石狮端坐于台阶两侧。
两个仆人应门后一人前去通报,另一人将大门敞开,古腾镖局一行镖队有条不紊的顺阶而上跨过大门进入内院。
众人合力将辎重车辆等各物堪堪搬运完毕,尚未拭汗喘上几口气,只见一慈眉善目的四十许富商大贾打扮之人兴致匆匆的自内堂赶向大院。
“老爷!”三个丑女齐齐向来人跪倒。
那人顿时面现喜色,随即正色道:“起来吧,咦?我的义弟呢?”
“老爷…”三女再次称呼一遍即语音哽咽继而泣不成声。
那人面色大变,随即缓过心神正容朝着镖队一行人拱手道:“贩夫俗子周义仁见过众位镖师,一路上多有辛苦。”说着团团作揖,一众镖师及趟子手纷纷回礼。
周义仁,因官场是非于十年前辞官从商,由于经营有道而商家店铺云集一手家财万贯,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商巨贾,又因乐善好施赈灾济贫而被称为“周大善人”。
身为文官的周义仁有一结义兄弟武官李云飞,当年的官场是非皆因李云飞而起,周义仁义气为重遭受牵连,当李云飞被罢免官职后即主动辞官,显现出重情重义、同甘共苦之意。
“敝人周某的义弟李云飞多蒙古腾镖局众位英雄的关照,周某谨此谢过。”周义仁连连拱手依势施礼后话锋一转道:“只不知周某的义弟如今身在何处?”
众镖师及趟子手各个面露惭色,曾、崔镖头相视一眼后左右望向地面不知如何答复,而一众趟子手只是望着两镖头。
周义仁面色一沉,望向三个丑陋女子道:“你们来说,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李二爷如今身在何处?是否以遭遇不测?”
三女只是哭泣不歇,不曾回答。
忽听一人道:“这位周老爷,贵义弟如今身已不在,还请周老爷节哀顺变。”
周义仁面色一寒瞪向言语之人,见是一年纪不大的少年,于是道:“小兄弟如何称呼?在贵镖局所谋何差?身已不在是为何意?”
肖雨楚答道:“小可并非古腾镖局之人,只是因路途不明而一路上跟随古腾镖局的镖队,多蒙众位镖师关照而抵达此处,贵义弟的遭遇也曾自始至终目睹,不知谁人所雇的杀手,不仅有备而来且狡如狐兔精明干练,众位镖师措手不及之下实是无能为力。”
崔镖头打一手势,一名趟子手将包有李云飞头颅及信物的渗血包裹送到周义仁面前,崔镖头适时道:“弊镖局失职,未能保全贵义弟的遗体,只能拼死留下杀手欲携去的头颅,从今往后,弊镖局必当全力追查并缉拿杀手及元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崔镖头行镖多年经验丰富,曾经亦非未出过差错,因此一路上早已筹谋如何较差,此时娓娓道来竟是圆润完满。
周义仁接过包裹的双手不自禁的微微发抖,面如死灰中一手托住包裹一手缓缓解开布角结扣。
“兄弟啊—!”周义仁将包裹放在地上当即跪下大声恸哭。
镖局众人均觉惭愧尴尬,更被痛哭声引发悲切之情。
“爹啊!”一声清脆的叫声中一鹅黄衣裙的俏丽女子自内堂奔出,至周义仁身后双手扶住其双肩道:“爹爹为何如此?”言语中探头望向地上的包裹,随即“啊!”的一声惊叫连退数步,右手捂着口鼻颤声道:“这…这人是谁?”
周义仁满眼泪水回首狠狠瞪着那女子大声喝道:“你二叔也不认得吗?”
“二叔?李二叔吗?”女子面露诧异道:“他…他哪里是李二…”
“住口!给我回去!我不是吩咐过谁都不要出来吗?像什么话?”周义仁怒声道。
女子愕然片刻后便奔回内堂。
周义仁拭着泪缓缓站起身,招手唤来一名仆人道:“将包裹拿去存放好了。”
一名二十许的仆人到得包裹之前见到包裹内的情景不由吃了一惊踌躇不前。
周义仁喝道:“真是没用!”巡视着周遭道:“杨公呢?去唤杨公过来!”
“是,老爷。”一五旬左右的老仆慌张赶过来望了望包裹,随即责备的瞪了眼年轻仆人便小心翼翼将包裹包起,小声道:“老爷,放到何处?”
周义仁摆手道:“你放着保管好了便是。”
老仆轻拍了拍年轻仆人,两人一同离去。
“教各位英雄见笑了。”周义仁向众位镖众拱手道,随即叹了口气道:“原本该好生款待各位且留宿一夜才是,但如今喜事变为丧事,教周某好生为难。”
曾、崔镖头及众趟子手眼见周义仁并无追究之意,心下不由一宽,崔镖头忙道:“周老爷不必客气,弊镖局等人岂敢叨扰府上清静?”
周义仁举袖拭泪后沉吟片刻道:“但礼数还是不能缺少,周某将会派遣总管在雁南楼安排一桌上好酒席,同时为众位英雄妥善安排住处,镖银当然一文不少奉送,就此别过,恕周某明日不便相送,众位英雄保重。”说罢再次长揖。
众镖师及趟子手心下大喜,一直横亘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安然落地,挥之不去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但终归不便流露于面上,因而齐齐正容回礼。
肖雨楚拗不过众镖师及趟子手的盛情邀请,只好一同坐上酒席。众人兴高采烈喜形于色,转眼间说说笑笑酒意酣畅。
崔镖头敬了肖雨楚一碗酒,忽然皱眉道:“咦?不大对劲。”
身边的曾镖头“哦”了一声道:“是酒味不大对劲吗?”
肖雨楚不善饮酒,浅抿了一口便放下酒碗望向崔镖头。
崔镖头望向肖雨楚道:“司徒少侠难道不曾发觉何处不对吗?”
肖雨楚诧道:“哪里不对?崔镖头有何发现?”
崔镖头皱眉沉吟片刻道:“那周老爷的女儿曾说‘他哪里是李二…’,后面自然是‘爷’字,只是当时被他爹喝止。难不成…”说着望向曾镖头、肖雨楚及两个一直跟随在左右的趟子手,面露疑问之色。
一名趟子手道:“是啊,我也想起来了,奇怪,难不成那死…那故去之人并非李云飞?”
崔镖头点点头道:“而且义兄弟亡故,周义仁的悲声痛哭倒是真切,按理说应该悲苦难当心志纷乱神情萎靡才是,但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及条理分明的言语,委实有些不合乎情理。”
众人闻言纷纷现出诧异之色,更是互望之中露出疑惑之情。
一名趟子手道:“或许他周老爷是经历过大场面大风浪之人,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能。”
崔镖头微一思索道:“话虽如此,但总觉周义仁的举止有异于人之常情的原本。”
“嗨!”曾镖头举起酒碗道:“理他作甚?我们完成此行镖务,理当痛快饮酒及时行乐才是!”
众人连连称是,而肖雨楚则微笑不语。
崔镖头亦自歪头思索,但在众人的劝酒声中亦自释然。
夜晚,周仁府。
两条黑影如狸猫般轻盈翻过围墙几个起落便悄然落在宅院中央最大的一间房舍屋顶。
两人皆是黑巾蒙面,静静伏在屋顶纹丝不动。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自屋内,一蒙面人借着笑声的掩饰悄悄揭开了一块瓦片,屋内的灯光随之外泄照在蒙面人脸上,以眉目看来依稀是天星堡的琵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