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远,唐乾宁二年二月四日生于太原。知远幼时弱不好动,严重寡言,及长,面紫色,目睛多白。初事唐明宗,列于麾下。明宗与梁人对栅于德胜,时石敬瑭为梁人所袭,马甲连革断,刘知远辍骑以授之,取断革者自跨之,徐殿其后,敬瑭感而壮之。明宗继位,石敬瑭为北京留守,以刘知远前有护援之力,奏移麾下,署为牙门都校。
清泰元年,石敬瑭复镇河东。刘知远劝石敬瑭起事,石敬瑭赞成密计,经纶之始,中外赖之。石敬瑭以刘知远为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及契丹以全军赴难,大破张敬达之众于晋阳城下,石敬瑭知道刘知远性格甚烈,尝对左右说:“此吾之烈豹”。
契丹大军入汴,诸将萧翰、耶律郎五、麻答辈肆杀掠,契丹翰林承旨,兼吏部尚书张砺奏说:“今大辽始得中国,宜以中国人治之,不可专用国人及左右近习。苟政令乖失,则人心不服,虽得之亦将失之。”张砺,字梦臣,磁州滏阳人。世为农。砺幼嗜学,有文藻。在布衣时,或睹民间争竞,必为亲诣公府,辨其曲直,其负气也如此。唐同光初,擢进士第,寻拜左拾遗,直史馆。会郭崇韬伐蜀,奏请砺掌军书。蜀平,崇韬为魏王继岌所诛,时崇韬左右亲信皆惧祸奔逃,惟砺诣魏王府第,恸哭久之,时人皆服其高义。天成初,明宗知其名,召为翰林学士,历礼部、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充职。清泰中,复授尚书比部郎中、知制诰,依前充学士。石敬瑭起于晋阳,唐末帝命赵延寿进讨,又命翰林学士和凝与延寿偕行。砺素轻和凝,虑不能集事,因自请行,唐末帝慰而许之。及后唐军败于团柏谷,张砺与延寿俱陷于契丹,契丹以旧职縻之,累官至吏部尚书。张砺素耿直,始陷契丹时,曾背契丹南归,为追骑所获,契丹主怒说:“尔何舍我而去?”砺说:“砺,汉人也,衣服饮食与此不同,生不如死,请速就刃。”契丹主顾通事高唐英说:“我常戒尔辈善待此人,致其逃去,过在尔辈。”因笞唐英一百。耶律德光不听张砺进谏,不过重其言,改张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耶律德光占领河南后,派各个契丹将领带兵几百到几千到后晋的各个大镇驻守收管地盘。当时赵在礼从藩镇奔赴京城,契丹首领奚王拽剌等正在洛阳,赵在礼前去致礼,而契丹首领听闻赵在礼收割了很多民脂民膏,于是向赵在礼索取货物财宝,还让兵士羞辱赵在礼,赵在礼感到非常愤恨。走到郑州,赵在礼止歇在旅舍,听说同州节度使刘继勋被契丹拘捕,非常震惊,害怕自己也被契丹人拘捕。当晚,赵在礼用衣带系在马棚栏杆上上吊自杀而死,时年六十六岁。皇甫晖被晋少帝封为密州刺史,契丹南下,后晋灭亡,皇甫晖为了躲避契丹人,率领其州人逃到江南,投奔南唐。南唐皇帝李璟派人乘船逆江而上去接应他们,到南唐之后,李璟封皇甫晖为歙州刺史、神卫都虞候。
刘知远初听闻杜重威投降,大骇,分兵守境,以备寇患。后知道契丹势大,乃问计于谋士苏逢吉,苏逢吉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公可以派人到东京窃探契丹的虚实。”刘知远于是遣牙将王峻假意奉表于耶律德光。
王峻出了河东后一路上看到契丹的士兵烧杀抢掠心中大怒,到开封后呈上刘知远的归降表,耶律德光看到刘知远的降奉大喜,赐诏书褒奖赞美刘知远,呼刘知远为儿,又赐木柺一(木柺乃贵重大臣方得此赐)。王峻持柺到东京各处乱逛,凭着耶律德光的木柺,契丹没人敢挡王峻。及归,契丹兵望之皆避路。
王峻至太原,对刘知远说:“耶律德光纵辽兵打草谷(征粮),又遣使括民财,其残暴的统治激起中原人民普遍反抗”。刘知远大笑说:“桑维翰说‘方今契丹未可与争者有其七’,其实其忽略了一点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契丹奴役中原人民就是失民心,败局定矣。”
苏逢吉、杨邠、郭威和史宏肇等将领见皆劝刘知远建号,以收民望。刘知远见晋少帝还在,故不答应。是月,秦州节度使何建不想受契丹的控制以其地入于蜀。
耶律德光下旨:“降晋少帝石重贵为光禄大夫、检校太尉,封出帝,令赴渤海国黄龙府安置“。癸卯,帝出帝与皇太后李氏、皇太妃安氏、皇后冯氏、皇弟重睿、皇子延煦延宝俱北行,以宫嫔五十人、内官三十人、东西班五十人、医官一人、控鹤官四人、御厨七人、茶酒三人、仪鸾司三人、军健二十人从行。宰臣赵莹、枢密使冯玉、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随入蕃,契丹主遣三百骑援送而去。所经州郡,长吏迎奉,皆为契丹主阻绝,有所供馈亦不通。旧臣无敢候谒者,穀独拜迎于路,君臣相对泣下。尝一日,出帝与太后不能得食,乃杀畜而啖之。出帝过中渡桥,阅前杜重威营寨之迹,慨然愤叹,对左右说:“我家何负杜重威,为此贼所破,天乎!天乎!”于是号恸而去。
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与文武将吏等上笺劝进,笺说:“中原无主,人民盼公起义如婴儿盼父母,公威望日隆,群情所属,应该早登大位,不然像秦州节度使何建那样就会投靠他国。”刘知远谦让不允。自是群官三上笺,诸军将吏、缁黄耆耋,相次迫请,刘知远教答允之。
时,陕府屯驻奉国指挥使赵晖、侯章、都头王晏等戍陕州。会契丹至汴,遣其将刘愿据陕,恣行暴虐。王晏与晖等谋说:“今契丹南侵,天下汹汹,英雄豪杰固当乘时自奋。且闻太原刘公,威德远被,人心归服,若杀愿送款河东,为天下倡首,则取富贵如反掌耳!”晖等然之。
晚上,王晏乃率敢死士数人,逾城入府署,劫库兵给其徒。迟明,大家举起并且攻入府衙,斩契丹首领刘愿的头颅悬府门外。众请赵晖为帅,侯章为本城副指挥使、内外巡检使兼都虞候,乃遣其子侯汉伦奉表晋阳。
耶律德光听说陕府叛乱,惊慌不已,因授赵晖为陕州兵马留后,侯章为本州马步军都指挥使,王晏为副都指挥使,赵晖看到耶律德光的受表,怒对契丹的使者说:“耶律德光何人?既然来任命我等。”于是不受命。
晋开运四年,刘知远即位晋阳,国号汉,是为后汉高祖。刘知远以皇长子承训为左卫上将军,二子承祐为左卫大将军,三子承勋为右卫大将军,皇女彭城郡君宋氏封永宁公主,皇侄承赟为右卫上将军。以河东节度判官苏逢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以河东观察判官苏禹珪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拜杨邠为枢密使、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授郭威权枢密副使、检校司徒。以北京马军都指挥使、集州刺史刘信为滑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傅;以北京随使、右都押衙杨邠为权枢密使、检校太保;以北京武节都指挥使、雷州刺史宏肇为许州节度使,充待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傅;以北京牢城都指挥使、壁州刺史常思为邓州节度使、检校太傅兼权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三城巡检使;以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为同州节度使、检校太保;以河东左都押衙扈彦珂为宣徽南院使、检校司徒;以右都押衙王浩为宣徽北院使、检校司徒;以两使都孔目官王章为权三司使、检校太保。
契丹主耶律德光闻赵晖不受命、刘知远在太原建号,大怒,伪制削夺刘知远官爵。以通事耿崇美为潞州节度使,高唐英为相州节度使,崔廷勋为河阳节度使,以扼要害之地。
汉帝刘知远听闻出帝举族北迁,愤惋久之,是日,率亲兵趋土门路,想半路抢夺邀迎出帝至寿阳,闻其已过,叹息不已,乃还。
出帝至幽州,倾城士庶迎看于路,见帝惨沮,无不嗟叹。驻留旬余,州将承契丹命,犒帝于府署,赵延寿母以食馔来献,出帝大怒,对着赵延寿的母亲就是一阵狂殴,左右连忙将出帝拉开。出帝恨恨的对赵母说:“你怎么生了个忘恩负义的儿子?”赵母低头无言以对。赵延寿的母亲被打得容貌尽毁,赵延寿大怒,令人将出帝送出幽州,自范阳行数十程,过蓟州、平州,至榆关沙塞之地,略无供给,每至宿顿,无非路次,一行乏食,宫女、从官但采木实野蔬,以救饥弊。
又行七八日至锦州,契丹迫出帝与妃后往拜安巴坚遗像,出帝不胜屈辱,泣说:“薛超误我,不令我死,以至今日之辱也。”又行数十程,渡辽水,至黄龙府,即契丹主所命安置之地也。
刘知远称帝后,天下诸侯纷纷归顺,但代州刺史王晖叛归契丹,刘知远遣都将史宏肇率兵讨代州,宏肇一鼓而拔之,斩晖以徇,代州平。
张从恩弃城而逃,潞州留守王守恩专管郡务,对军事毫无准备。正逢汉将李万超屯兵潞州,契丹令赵延寿的族弟赵行迁为副将,王守恩与高防合谋,杀掉副将赵行迁,指挥使李万超也帅部下杀掉契丹使者,众人并推举王守恩为主帅,献城归顺刘知远。
刘知远听闻潞州归顺,大喜,即令王守恩为潞州节度使。契丹主听闻王守恩以上党附刘知远,命大将耿崇美率众登太行,欲取上党,刘知远命史宏肇以军应援,军至潞州,契丹退去,王守恩以泽州迎降。
契丹在中原的烧杀抢掠激起了中原人民的普遍反抗,契丹主乃准备北迁。时契丹以族人朗鄂为澶州节度使,朗鄂性贪虐,吏民苦之。王琼为澶州水运什长,乃构夏津农民军帅张乙,得千余人,沿河而上,中夜窃发,自南城杀守将,绝浮航,入北城,朗鄂据牙城以拒之。
契丹主闻澶州变,惧甚,对众将说:“听闻王琼和农民军断澶州浮梁,如果汉人在河北起义,那我不是有家归不得!”拒由是大河之南无久留之意,寻遣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归镇,镇压河北义军。数日,眼看就要破牙城,会契丹救至,王琼败死。
刘知远潜遣河朔酋豪粱晖入据安阳,粱晖侦知相州颇积兵仗,且无守备,遂以三月二十一日夜与其徒逾垣而入,杀契丹数十人,夺器甲数万计,遂据其城。
耶律德光听闻安阳丢失,大惊失色,忙遣相州节度使高唐英率兵讨之。高唐英率军来到,粱晖率军出战,高唐英出马说:“何处鼠辈?既然敢夺取我城池!”粱晖出马大说:“安阳可是我汉家的城池,怎么是你的?有胆量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高唐英大怒,和粱晖恶战,双方大战一百回合,粱晖不敌,退守安阳城,并派快骑向刘知远求救。高唐英把安阳城团团围住,契丹军攻打了一星期未拿下,耶律德光令高唐英撤军。
安阳与东京近在咫尺,是契丹北归的必经之路,耶律德光患之,即谋北旋。是日,契丹主坐崇元殿行入阁之礼,以舅萧翰为宣武军节度使,令其镇中原。宰相张砺反对说:“萧翰残暴不仁,与解里好掠人财物子女,不可以镇中原。“耶律德光不听。
此时,有一个从安阳城逃出的贪财之人告契丹兵说:“安阳城中壮丁多战死,大部分是虚弱老弱,可以拿下。”耶律德光于是下令归国,对外宣称:“御驾亲征安阳。“契丹还攻安阳,粱晖无备,耶律德光陷其城,遂屠安阳城。
翼日,耶律德光北去,命高唐英镇安阳,大军来到邺城,杜重威与妻石氏诣牙帐贡献而回。唐英阅安阳城中遗民,得男女七百人而已,其余人皆被屠杀。刘知远派大将郭进率军援助安阳,大军赶来之时,安阳已被屠,郭进大怒,下令死战,将士们一鼓登城,高唐英落慌而逃。
契丹撤退时,船载后晋武库兵仗,自汴浮河,欲置之于北地,方具舟数十艘载铠甲,令后晋降将武行德率将校军卒千余人送归其国。船从汴都至河阴,武行德谓诸将说:“我辈受国厚恩,而受制于契丹,与其离乡井、投边塞,为异域之鬼,曷若与诸君驱逐凶党,共守河阳,姑俟契丹兵退,视天命所属归之,建功业,定祸乱,以图富贵可乎?”众素服行威名,皆说:“所向惟命,不敢爱死。”武行德即杀契丹监使,分授器甲,由汜水倍道抵河阳。
契丹节度使崔廷勋出兵来拒,行德麾众逆击,自旦及午殊死战,廷勋大败,弃城走。武行德遂据河阳,尽以府库分给将士,因推行德知州事。时契丹兵尚充斥,行德厉士卒,缮甲兵,据上游,士气益奋,人望归之。
武行德闻刘知远起太原,即自称河阳都部署,遣其弟行友间道奉表劝进、求援,刘知远览奏喜甚,即授武行德河阳三城节度。遣史宏肇遂率众南下,时,崔廷勋与奚王伊喇保怀州,寻以兵反攻武行德,行德出战,崔廷勋左手拿大刀,右手抚美须髯。武行德大笑说:“你以为你是关公啊!”挺枪直取崔廷勋,双方大战一百回合不分胜负,伊喇领军冲杀,武行德为廷勋所败。
史宏肇率大军来到,武行德和史宏肇一起杀回,大败崔廷勋和伊喇,伊喇听闻契丹主耶律德光卒于镇之栾城,连忙和崔廷勋撤军北还。武行德和史宏肇合兵直趋洛阳,伪命西京留守刘晞弃洛城,南走许州,洛京巡检使方太自署知留守事。武行德大军来到城下,遣使召方太,使者说:“留守如能迎汉军,推之为帅。”方太信之,领兵出迎,被武行德一刀砍于马下。
是日,蕃将耿崇美屯泽州,史宏肇遣先锋将马诲率兵击之,崇美退保怀州。刘知远由晋、绛至洛,高唐英遣使归款,汉祖大悦,将厚待唐英。使未回,高唐英亲信王继宏与指挥使樊晖等共杀唐英,王继宏自称留后,令判官张易奉表于刘知远。刘知远加王继宏检校太傅。人或责以见利忘义,王继宏说:“吾侪小人也,若不因利乘便,以求富贵,毕世以来,未可得志也。高唐英助耶律德光屠安阳城之时,谁又可怜安阳的百姓。”武行德听说刘知远至洛,迎候境上,以所部兵翼至京师,还河阳。刘知远以河阳都部署武行德为河阳节度使、检校太尉,充一行马步军都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