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扶风颔首道:“你吃饭吧。”
梧桐错愕的抬起头:“您呢?一起吃?”
段扶风挑眉:“你觉得呢?”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显露城府的人,但是对于这顿晚饭的嫌弃,已经是袒露无疑的写在脸上,无需质疑。
梧桐识相的搬来一条凳子,坐在桌边自己吃起来。
段扶风不说话也不走,就这么待在旁边看她吃,气氛实在是诡异的可怕。
梧桐自认为神经比较粗,可是在这种氛围下也忍不住了,抬起头问:“王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就算是想打她骂她,直接给她个痛快就好了,这样卖关子做什么?
段扶风移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南星……是什么人?”
梧桐往嘴里填了口饭,咀嚼着吐出几个字:“一个小乞丐。”
“他对你很重要?”
“小人没有兄弟,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梧桐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看着段扶风如刀刻般的侧脸,忽然想起一事,小心地问道:“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盗窃者是您最信任的人该怎么办?”
段扶风不答反问:“你已经找到人选了?
梧桐道:“还没有,猜测而已……如果这人是与您很亲近的人,比如……我是说比如!比如是段总管或李大人之类的,背叛了您,您会怎么办?”
她现在算是认定段文就是贼人了,但是在真相大白之前她得搞清楚,段扶风是否希望自己把真相给揭露出来。
李得明那天已经说了,段文是在段扶风幼年就陪伴在他身边的,身份自然与普通管家不同。
梧桐对于真相不真相的无所谓,只是想完成一个任务而已,要是任务还没有完成,反而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显然不值当。
段扶风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抬起了下巴。
“本王没有最信任的人,所以背叛这一词也不存在。”
没有最信任的人?
梧桐不相信,试探的说:“不会吧,难道连银铃公主您也不信任么?”
段扶风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似是对她的试探很不屑。
“本王的确信任她,但那是在十五年前……十五年的光阴,她已经耗光了所有的信任。”
梧桐古怪的看着他,觉得他不像是突然袒露心扉那么简单。
或许是他还认为她与银铃关系亲密,所以故意通过她的耳朵,把话说给银铃听吧。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梧桐始终没办法对段扶风生出信任感,固执的认为对方是个披着好看皮囊的禽兽。
她撇了撇嘴,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段扶风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墙角处,梧桐下午亲手制作的工具便放在那里,形状粗糙又奇怪。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往那处走。
梧桐突然哎呀大叫了一声。
段扶风回过头:“怎么了?
“完蛋了!我烧了洗澡水忘记用,现在都要凉了!”梧桐放下碗飞快的站起来,跑到门边说:“那个……王爷,要不您明天再来?小人该洗澡了,怕玷污了您的眼睛。”
段扶风听见洗澡二字,眼睛下意识的从她身上扫过。
梧桐装作随意的用胳膊挡住胸口,腆着脸笑嘻嘻地说:“王爷,不如小人送您出去?”
段扶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拂袖离去:“用不着。”
梧桐硬着头皮送他到院门口,目睹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松了口气,跑去卧室里关上门,脱掉裤子一看,上面果然染着血迹。
幸好她机智,幸好段扶风没有注意她的裤子,不然她的性别就暴露了,很有可能段扶风还会回忆起那一夜来,到了那时才叫真的尴尬。
她可以为了南星忍气吞声,把那件事情当做没有发生。可是一旦两人都认出彼此了,她要如何接着自欺欺人?
处理好血迹,梧桐回到客厅里草草的把饭吃完,随意洗漱了一下,就钻进被窝里睡觉。
第二天上午,她带上自己制作的工具,朝那漂亮妇人的小院出发。
工具花了她很长的时间做,体积也挺大,装起来一大包。
实际上利用的却是最简单的杠杆原理,主体是一个形状类似于天平的支架,另外配了许多木楔子,用以支撑大石头。
梧桐对于自己的准备很有信心,兴致勃勃的走出了王府,朝记忆中的胡同走去,准备将昨天的把戏再来一遍。
凌云府是个年代悠久的大城市,这些胡同也拥有上百年的历史,因为地处南方,气候潮湿,墙壁上长满了青苔。
梧桐行走的这条正好空无一人,她看着两边的墙壁,隐约有种自己在江南古城里旅游的错觉。
背上的袋子有些重,她右边的肩膀背得酸痛,卸下来准备换到左肩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急促的破风声,像是有人在挥舞什么钝器。
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得后脑勺上一痛,就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梧桐幽幽的醒转过来,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后脑勺传来的痛意。
视线渐渐从模糊变成清晰,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回想起自己晕倒前听见的声音。
她似乎……是被人偷袭了?
谁偷袭的她?
梧桐脑中警铃大作,双手一撑就坐了起来,却发现无论是自己身下所躺的床,还是周围的家具,皆是精致奢华的。床幔上甚至用金线绣了云纹,数排层次不齐的玉坠长长的垂落下来,好似雨滴般透亮。
这是哪里?
正困惑着,旁边传来一个淡漠而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梧桐抬起头,看见了段扶风。
段扶风!!!
梧桐想起自己大姨妈来了,下意识的就往被子里缩去,拉高被子严严实实的挡在胸前,一脸警惕。
段扶风的视线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你若是随时都保持这样的警惕,何至于被人偷袭?”
梧桐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
段扶风没搭理她,向后招招手,接着便有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走进来,先冲段扶风行了礼,而后坐到床边,对她伸出手道:“请大人将手腕伸出来,方便把脉。”
梧桐一点点放松,把右手伸出去给他。
大夫将其放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认认真真的把起脉来。
段扶风没有离去,站在一旁看着,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却是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