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说教传医学能够创造奇迹，我绝对无法
认同。
因为，无论什么医学，医术，都无法改变“生命无比
脆弱”的事实。
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把人抢救回来，不是和死者苏生一
样荒谬吗？
然而，这种荒谬的事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而且，是在我亲生经历过的事件上。
『……我们医院里暂存着前段时间从圣庭运送到这里
来展示的圣物。虽然是我们救回了那个女孩，但治疗能够
这么圆满地完成，也多亏了圣物所带来的圣泉之灵的眷顾。』
电视中，那个邓姓医师说着跟传教士们类似的话语，
脸上显露着和煦的微笑。
圣泉之灵的眷顾？开什么国际玩笑……
圣泉教会难道就是靠展示这种所谓的神迹，来提高自
己的影响力吗？
……………………
说起来……那时候也是这样……
那个宗教，为了宣传自己，甚至不择手段地利用了她。
『不要小看圣泉教会！』
电话中的少女……也确确实实地这么说过。
圣泉教会……神迹？
新闻转过镜头。看着少女母亲泪流满面的喜容，我迷
茫了，第一次。
愚人节。
从字母上看是愚笨者的节日，但事实恰恰相反。
这个节日是聪明的人狩猎场。在这个已愚弄他人为乐
的日子里，愚笨者只能成为被捉弄的对象，而真正获得欢
乐的往往都是那些拥有者愚弄他人能力的“聪明人”。
它就是这样的一个节日，一个聪明人炫耀智慧而愚笨
着展示愚蠢的节日。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个节日。毫无疑问，我肯定是
站在能够愚弄他人的立场上的。但是从愚弄他人这种行为
中获得乐趣，在我看来实在是无聊至极。
所以，三十五年的人生里，这个所谓的节日一直于我
无关。它仅仅是一个日期，和“四月一日”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今年的愚人节却不同。那天的我，被狠狠地愚弄
了。
『呼哈……呼哈……』
无法停下那剧烈的喘息，心脏也仿佛要爆炸了一般越
跳越快。
我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奔跑着。
长时间的急驰几已将体内榨干，肺部剧烈地刺痛。无
论怎么大口地吸入空气，也无法获得一丝满足感。
已经是极限了，但是我不能停下脚步。
它们就在后面追逐着我，停下脚步就肯定会死，绝对！
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从昨晚到今天下午，我一直窝在家里玩游戏。而且因
为邻居有异**人来访弄出的各种奇怪的声音，我把耳机
调到了最大音量。
当我从呆了一天的家中出来采购食物时，才发现城市
安份得无以复加。
一道旁树的影子斜斜地拖长，整整齐齐的街道上一片
寂静。
没有一个人。
映衬着夕阳的余晖，视野之中没有一个活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
『啊————』
嘶哑的慌叫，求救声，惨呼。
我猛然回过头去——
一个男人，眼神带着混合茫然的恐惧，被刺穿在一支
黑色的长爪之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们。
它们……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甚至不知
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是一团团只能看清轮廊的漆黑影子。与其说它像一
只四足动物，还不如说是一个必须匍匐着前进的人类。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我很确定它无比凶恶：它的“手”
串过面前男子的胸膛，将他如待烧烤的青蛙一般拎着。
几秒种后，一声诡异的脆响随着四散的血和躯体碎片
一起飞散在空气中。
如果说这是谁的愚人节恶作剧的话，也未免太过分了。
就在我的面前，一个向我求救的人被撕成了碎片。
如同我一样不明白状况的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被
凶狠的黑色野兽撕裂了。
在头脑还没有理解哪四溅的鲜血代表的意义时，身体
已经奔跑起来。
一直在逃，甚至不知道逃了多久。
被恐惧心驱使着的逃跑欲没有丝毫减淡的迹象，但是
身体却明明白白地提出了抗议。终于，早已超过了活动极
限的双腿失去了能够灌注与它的最后一点能量。
『咚。』
膝盖不争气地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惯性掀动着我
在地上狠狠地翻滚了几圈。
来不及稳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我做的第一件
事，是回过头去观察是否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
……………………
什么也没有。
再次确认了街道上没有除了我意外的任何活物之后，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情稍微放松下来后才注意到，我的额头已经被擦破，
右手也在摔倒时扭伤。
……很疼，相当地疼。
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哪不知是因为摔倒时撞着了头，
还是运动过度带来的强烈眩晕感。
恶心，眩晕，疼痛在危机感渐渐消去的同时，一起涌
了上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能明确够感觉到异常——整
个城市充斥着异常的气息。
这异常的气息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不是那些黑色的野兽——它们已经不是异常能够形容
的等级了。在我看来，它们完全背离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反而不会让人感到异常。
也不是稀少的人烟——的确，平时那个如此喧哗的城
市突然变成了这副空荡荡模样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深
夜的街道同样人烟稀少，我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诡异的
氛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被撕成碎片的男人最后的眼神。
那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疑惑，惊恐，慌乱，以及……求生欲。
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助他。
我仅仅是逃跑了……
真是没用啊……我……
明明整天渴望着发生一些不凡的事情，但是，当真正
的异变真实的发生在眼前时，就连面对它一秒钟的勇气都
没有。
我能做的……仅仅是慌不择路地逃跑……
躺在地上凝视着天空。
与处于混乱中的我不同，正在褪去夕色的天空一片明
朗，夜晚正在无声无息地开始降临。
上一次看见这个喧器的城市，也就是在昨天的这个时
候吧……
等……等等……
不顾身体传来的强烈疲倦感，我强迫自己尽力从地上
爬了起来，冲进了距离我最近的商店，然后疯狂地搜索能
够显示时间的任何东西。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一个商店竟没有看时间的东西？这个老板是怎么做生
意的！
这种时候如果有手机就好了……遗憾的是，工作以
外的时间，自己从来没有带上手机出门的习惯。
我真是个白痴！
从店里夺门而出，回到街道上。
4月的傍晚，空气中升腾着徐徐暖意。
但我却不由自主的簌簌发抖。
我害怕。
我在害怕。
害怕那些东西从不知道的地方钻出来，将我像那个人
一样撕裂。
害怕？害怕啊……
怕得不得了……
只想随便找一个坑跳进去，然后躲着，永远不再出来。
……………………
可是无论怎么害怕，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去确认。
待自己稍微镇静了些，我辨明方向，一边警惕着可能
存在的危险，一边向着家的方向前进。
……我的运气很好。
直到回到公寓所在的街区，我都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似乎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那些黑影的
数量也没有预计的那么多。
来到熟悉的公用电话亭，看了一眼时间。
七点零三分。
没有任何声音，周围有如死一般地寂静。
街道中，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着。
错过了吗？
我错过了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
身体又一次开始颤抖，难以抑制的焦急与恐惧一点
一点地啃噬着我的内心。
……………………
已经……晚了吗？
就在我即将彻底绝望的时候，电话响起了。
死去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渴望已久的生机。如同捞
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匆忙地抓起了听筒。
『喂？』
话筒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虽然我一直没有信仰，但是所谓的天使之声大概就
是指这种声音吧。
『你没事吗？没事吧？！』
『啊……我没事……』
刚才还疯狂进攻的焦虑在一瞬间完全溃散了。
『那个……怎么了？』
女孩似乎被我惶恐的语气吓到，声音轻轻颤抖了一
下。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安抚急速跳动着的心脏，然后
以尽量平静的声音继续开口。
『先问一下，你没有遇到那些东西吧？』
『……那些东西？』
从她反问的语气来看，她是真正地感到困惑了。
难道……她还不知道城市现在的情况？
『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从家里出去过吗？』
『出门……没，没有……』
『那就好……』
这证明她还没有发现外面的异常……
先不论如果被那些东西袭击怎么办，单就是那种“一
个人在面前被撕裂”的可怖场面，我也不敢想象如
果她看到的话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事故现场了，可看到那种景象依
旧被吓得转身就跑。
如果是她的话……难保不会留下永久的心理阴影。
『“那就好”……？』
『啊……哦，没什么……』
『外面发生了一点事情，现在比较危险。』
『发生了……一点事情？』
『对！千万不要出门，呆在家里也要小心！』
『很危险吗？』
『也不是特别麻烦啦！总之，你把你的地址给我，
我立刻来找你。』
『我……』
少女欲言又止，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令人讨厌的气氛，我内心的不安再次开始滋生发酵。
『怎么了？』
『那个……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有一群人在闹事啦，好像是什么酒
店的厨师被杀掉然后推下楼之类的……』
『…………』
『不用担心！我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足够应付了！』
我用仿佛毫不在意的语气说着，显出一副信心满满
的样子。
听到我这么说，少女的声音反而低了下去。
『问一下……你所在的地方人多不多？』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一个让我完全找不到头绪的问题。
『回答我……』
她的声音在轻轻颤抖，语气低得惊人，我几乎要听
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了，我还是决定如实地回到她。
『没有人……』
『我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准确地说，直到刚才为止，我在这个城市里只看
到了一个人……』
『但是他……』
……在我面前，被黑色的野兽撕裂了。
我没有说下去，我说不出口。
静寂中，我听到了少女带着呜咽的轻轻话语。
『是这样吗……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
……………………
没有回音，电话那头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啜泣。
很奇怪……
太奇怪了……她到底怎么了……？
难道说……她已经遇到那些东西了！？
『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重新焦急起来。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少女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你在哪里！我立刻来找你！』
『………………』
『说话啊！你在哪里？！』
『对不起……』
那是少女在哪一天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带着无尽的悲伤，用颤抖的柔弱声音缓缓说出的最后
一个词：对不起。
在我茫然未解时，听筒中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而电话，从此再也没有响起过。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明白，她到底在因为什么而哭泣；
我不明白，这个城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什么都不明白。
就像一个被捉弄的傻瓜，我被留在了这个充斥着死亡
的城市中，孤单一人。
整整一天，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渡过的。仅存的
印象只有徘徊在空无一人的异常城市中的恐惧，还有面对
这异常时，那一丝莫名的兴奋与无尽的茫然。
直到蓝月出现在我面前，干掉了两只正在向我扑来
野兽。
………………
如果没有遇到蓝月，我已经死了。
我被蓝月救了，不止是生命，还有那颗濒临奔溃边缘
的心。
我在这个异常的世界中生存了下来，与蓝月一起。
然后，半年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
昏昏沉沉地，我尝试着想坐起身来。但维一用力，
右肩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侧头看去，发现肩膀
上正裹着厚厚的绷带。
我受伤了啊……
凝视着包扎的十分细致的绷带，我终于把记忆从
海马体里揪了出来。
潜入城北的记忆，受伤的记忆，以及……那个男孩。
结果……我还是没能就到他。
『蓝月……你在吧？』
我躺在床上，对着冷清的空气发问。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我知道她在。
虽然看不到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附近。
『可以露个面吗？』
『……………………』
回应我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看来今天也只能对着空气发牢骚了……
『……算了，我也习惯了。』
『不露面也无所谓，但能听我说到最后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有很多话想说……』
本以为不会露面的那个身影，却在此时从敞开着的
卧室门外露出了一半，斜倚在门框上。
我凝视着这个救过我无数次的少女的侧影。
她远比我强悍……无论是能力还是内心。
说实话，我嫉妒她。
她是我一直渴望着的，真正的不凡者。
『帮我包扎的是你吧？』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蓝月只是不置可否地背对
着我。
我苦笑了起来。
『谢了。』
『说起来，这是第几次向你道谢了？』
『………………』
『我啊……还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跟你在一起呆久了，还真相信自己已经很了不起
了，不自量力地想要救人……』
『结果，谁也没有救到，反而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
去。』
我的目光从蓝月身上移开，投向白色的天花板。
『其实……在天台上的时候，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怕
死了呢。』
『明明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有死。但是不可思议地，
却一点都不害怕。』
『我……什么时候变成不怕死的人了？』
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刚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思
绪。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愚人节的梦……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呵呵，说是过去，其实也就是几个月前，不过，
总觉得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那时，有一个女孩这样对我说。』
『“如果活着的时候就厌倦了所在的世界，就会渴
望用死来解脱。”』
『当时的我，确实是真正的厌倦着那个平凡的世界……』
『但是，为什么不平凡的残忍一降临，我就动摇了……？』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啊……』
『……可不承认又能怎样？』
『这个世界就这么把残忍直接丢在我面前，一丝兜
挡布都没有！』
『一点一点侵蚀我对不平凡的渴望。可我连自己讨
厌这个世界都不敢承认——』
『如果我承认讨厌这个世界，那就是承认自己对那
个普通到死的世界还有留恋。』
『那我一直以来都在想的是什么，我他妈的又算是
什么！？』
我越说越激动，胸膛的起伏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痛。
在原先那个平凡的世界里，我总是陷身“即使死了
也无所谓”的麻木中，无法自拔。
但，一旦身在异常之中，又不自觉地想回到以前那
正常有序的生活。
当我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空荡荡的城市里时，我曾
经有过这样的念头。
当我被自己完全无法抵抗的猎手追捕的时候，我也
无法压抑地感到了这种渴望。
我只是不敢承认——
一旦承认了，过去的三十多年中，那个有着“渴望
不凡”信念的我，又算是什么？
我害怕着平凡的自己，害怕着那份对“平凡的世界”
的渴望。
可是，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那个『不凡』却又无比
残忍的世界的厌恶。
过了好一会，激动的心情才缓缓平复下来。
『但是……我遇到了你。』
『……由于遇到了你，我才能够在这个异常的世界
里生存下来。』
『而且……也找到了不在厌恶这个世界的理由。』
如果没有遇到这个女孩，我或许早就在自己内心的
夹缝中崩溃了。
是她拯救了我，给了我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可能
性，还有勇气和意愿，让我躲过了信念被撕裂的危
机。
但是……昨晚，这个世界再次向我展示了它的残忍。
那残忍，无情地从我的心底拽出了我一直在逃避着
的事实。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希望世界再恢复成那个“平
凡”的模样。
但如果真是这样，我常去的那家超市里，那一抽屉
的欠条又算是什么？
在这已经异常的城市里，我为什么要不自觉地装作
日常仍在继续呢？
这是谁的愚蠢？
『在天台上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我在想……』
『“如果现在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中去，该有多
好……”』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死……』
『那个小鬼……他才十二三岁吧……』
当我被迫在那个被死亡包围着的天台上做出选择时，
我终于发现了。
原来我依旧留恋着那个“平凡”的世界。
我对不凡的渴望，在那一刻输给了现实。
是我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吗……
还是，那份渴望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臆想？
自欺欺人的面具掉落在地，分崩离析。我曾经渴望
着的不凡，连同过去的自我一同化作了碎片。
『喂，不凡究竟是什么……？』
『要怎么做才是不凡？我终于也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吗！？』
我对着蓝月提出了几乎要将我撕裂的问题。
蓝月侧过头，沉默地盯着我，表情仍然是一贯的冰
冷。
她很有可能不会回答，但我却一直用目光迎着她的
视线，期待着她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这一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
……十分钟？二十分钟？
客观时间或许只有一分钟，可主观时间却长得像一
生。
经过了一段感觉上无比漫长的沉默后，终于，蓝月
的身体离开了门框，走进卧室站在床前。
『如果没有对平凡的留恋，是不可能不凡的。』
『“不凡”并不是指能够适应异常，而是要将她扭
转。』
『如果没有留恋，就不会有扭转异常的动力。』
『虽然我无法理解你追求不凡的动机，不过那个男
孩却比你更接近你的追求。』
『你只是等待，他却在努力。』
『真正的不凡从不仰赖天赐，而是由自己创造的。』
『……………………』
我闭上眼，男孩那天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要解决这整个事件！”
那时，他包含着无比坚定的决心，这样说着。
“这个异常的鸟世界，能活下去才了不起，怕就怕
吧。”
而我，却是这样消极地回应他的热枕。
我既无法彻底嘲笑他的决心，也没有强硬地劝阻他
的行动。
现在，我明白了——我无法劝阻的，正式影射在男
孩身上的自己。
那个男孩说出了我一直渴望却又一直不敢说出的话，
那一刻，他才是真正不凡者。
如果当时，我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的话，昨天晚上的
悲剧就不会发生。
因为我的愚蠢，偏执，狭隘，一个比我更加积极地
追求着不凡的男孩失去了生命。
他是殉道者，他的追求并没有死去。
而我呢？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我又做了些什么？
我期盼着什么？不凡。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凡？
是在这个异常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还是为了
回到平凡的世界豁出命去努力？
真正的不凡从不仰赖天赐，而是由自己创造的。
蓝月给出了答案，一个我嫉妒者的，真正不凡的人
给出的答案。
过去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坚持，都被蓝
月的答案轻易地否定了。
但我没有懊悔，没有嗔怒，反而有点欣喜。
因为，那就是我所追寻的答案。相比之下，沉积多
年的错误显得如此地微不足道。
如果说，长久以来我一直陷身在一个愚人节的游戏
中，那么愚者和欺诈师都是我自己。
……是时候停止这个自欺欺人的游戏了。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灰白色的天花板。
『我要阻止……』
第一次，我直白地说出了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我要阻止这种悲剧继续发生……这一切到底因为
什么而开始，应该怎么去结束它……我还不知道……』
『不过……我也……击败这个世界的残忍——！！』
扭转倒置的乾坤，这才是追求不凡的人应该做的。
『但是……我一个人做不到。』
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蓝月身上。
即使想要创造不凡，没有蓝月陪伴的我，在这个世
界中连生存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对着这个我不得不依靠的少女伸出了还能够活动
的左手。
『你会帮我把？』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哪静止的时间中，我看着蓝月
那眼神中的冰冷慢慢消失，换上了温柔的笑容。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但我一
点也不觉得不自然。
也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的话……』
少女若无其事地握住了我的手。而我则凝视着她的
笑脸。
那是她发自真心的美丽微笑：恬静，柔美，纯洁得
如同天使之翼。
紧了紧握住的手，我也笑着回应了她。
『那么……拜托了。』
这漫长的愚人节，终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