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那些迷宫般的巷子以后,我们都自觉地不说话。还没走近那个房子,神经彬就愣了一愣,然后高昂着头环视了一圈。他在转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他嘴角好像有些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我读懂了没有,反正我理解的意思是“终于找到组织了”。他也没表示什么,就是径直在他挎包的小夹层里取出了几片叶子,有常识的人会知道这是柚子叶。他递给我们每人两片,然后做了一下抹眼睛的动作。我们照做了。
据说柚子叶有辟邪的功效,用它抹眼睛能开一小会的阴阳眼。当然光天白日之下我们也没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还是看到了平时肉眼看不到的景象。在前方不远处,不断有一些黑气冒起,氤氲着靠地面的一带,而隔十几秒就有一道黑光冲上天去,然后在半空一定高度收缩成一个球状,然后消失。如果没有意外,就是刚刚那个假快递员进去的房屋屋顶射出的。
宸彬拉拉我和王大屁股的衣角,指着我们后背方向的上空让我们看。如果刚刚那个景象顶多让我震惊的话,那我现在见到的绝对是膛目结舌不寒而栗,即使还没到忍不住失声叫出来的地步。王大屁股也忍住了没有叫。
那个之前我提过像神主牌又被传晚上有房间自己开灯的废弃酒店上方,这时从天顶往下收进了一道黑光,不过比刚才黑光射出地方的频率要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者是有关联的,而且,这一切是在酝酿着一个什么巨大的密谋事件。这正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解决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我拉着他俩往那假快递员进的房子赶。宸彬挣脱我的手,用力地却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让我们凑近他,然后低声说:“现在事态的发展有点超出了我的预计,我们准备不足,贸然进去都是白折在那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阴阳眼这东西很大程度是天生的,或者是一些境界已经登峰造极的人,才能靠修为发功发动。”
“而你刚才突然就看到了,我留意到了你的表情了。你没有用柚子叶,而你也没有那么高的修为。”王大屁股接了下面的话。宸彬没有否认。
只听宸彬继续说:“所以说明那些黑光影响到的这片区域空间都有些扭曲,让一些有一定修为的人都能看到,也可能算是警示吧,让我们远离它,它惹不起。”他让我们先别管这么多,打醒精神,赶紧安全离开这里再说。
宸彬不断四周看,直到他看不见那些黑光黑气了,才对我们说暂时没事了,不过当然,越远越安全。
回到我们停车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关门的寿具店门口。宸彬努力地换回一副神经病随时发作的轻松表情,数过去敲了我们刚才敲过有回应的寿具店的卷门。“林伯,可以开一下门吗?我是彬仔。”听到这个称谓真是大跌眼镜,我保证要不是我才从这么凶险的环境中出来至今心有余悸,准笑得趴在地上。
“彬仔”这两个字像有魔力似的,不一会,卷门的一侧开好的小门洞打开了,一个穿着浅蓝色汉服的佝偻着背的老人家走了出来:“哟,彬仔,来了啊。”
“林伯,怎么,今天不开门,提早过年啦?”明明我刚才告诉他了的,这家伙明知故问。
“哎呀,林伯我都几十岁了,你就别笑话我了。唉,大过年的,不想再撞到不好的东西,避避晦。来,先进来再说吧。”我们跟在宸彬和林伯后面进了店里,我生怕王大屁股卡到门洞上丢人现眼,这家伙脑袋居然灵光到懂得侧着身子进来。
天花板并不高,进去以后有点逼仄压抑的感觉。店面并不大,摆满了阴间的用具。宸彬进去一看,就知道是受刚才那些空间扭曲还有邪气汇聚的影响,有些过路的小鬼被引到了附近,然后趁火打劫,抢了些阴钱。
“可没有火他们也用不了那些东西啊。”王大屁股说。
“呸,找个火有何难,抽烟的做饭的,遍地都是。”我说。
宸彬没说什么,掏出手机快递地按键。“兹兹”我的手机在裤兜了震了起来,是他发来的短信,这家伙搞什么鬼,都在身边了还要给中国移动赚钱。
打开一看:泰山石敢当,一共500元,是在老伯这里拿的,如假包换。
嘿!这人怎么这样……接着又有一条:老伯日子也不容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跟着老伯在挑选用具了。我白了他的背影一眼。眼珠一转,吓死我了!
天花板上倒吊着半个身子,双手垂下,手部的肌肉已经腐烂了,清晰地看到一条条神经和血管,阴森森的白骨往下努力伸着,似乎也想从累起的阴司纸中抓上一把。他的头从脖子中断裂,靠一层随时会撕裂的皮还有颈骨扯住那个下坠的头,在空中微微晃荡像是钟摆一样。而那头的下巴,猛地裂开,淌下一些浑浊的液体,然后一只眼睛从那个裂缝中睁开了!
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定睛看着它,全身的毛孔都通了遍风,居然没有挪动一步,看来我对突如其来的世界另一部分还没完全适应。反倒是王大屁股这货做出的荒唐举动把我拉了回来。这货居然在一个寿衣店里拿着八卦镜在整理发型!刚刚进来的时候门洞还是开着的,光透进来,通过八卦镜的折射打到了那个东西上面。然后它就消失了。耳背又一阵冷风拂过,我不敢再看向一些比较阴暗比较背的角落。
这时宸彬已经挑好了东西往外抱,我迎上去付钱,给了老伯一千,让他收好。宸彬回来对老伯说:“林伯你把一些神像搬下来压到那些寿具上,在神像的背后贴上我给你的这些符,那些小鬼就不会再偷你东西了。记住不要搬出去住,屋有主有人气,又生炊的话,那些东西也避忌的。”林伯笑着谢谢他。
从寿具店里出来,把东西塞进汽车后备箱以后,我朝小路入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问宸彬现在怎么办。
“这阵势看着也不简单,很快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而且左老师你说看见了那天送快递到工厂的人,所以这里和工业区说不定有什么关联。这事我们必须关,不过我们必须好好布置准备才行。”看宸彬一脸苦逼相,我和王大屁股都能感受到,他的潜台词就是:“这年你们甭过了,跟老子混吧。”
“老子的财路都敢整,老子保证砍不死他。”这肥人看《古惑仔》多了,以为自己是陈浩南了。
“明天除夕很关键,我们现在就回厂里商量一下,也布置一下吧。”宸彬说着,发动了他的摩托。
办公室里,我们三个人坐着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环境: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废弃酒店那边某个密谋已经启动了,而这很可能对整个地区的人都很不利;而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我们这个工业区甚至我们制鞋厂(其他厂有没有收到邪观音之类的我不知道)因为某种原因和酒店那边的事件有所联系。我们的劣势是不知道对方图谋的是什么我们卷进的是什么,处境相当被动;但我们的优势是这个厂还没被对方拿下,我们还有机会在下次他们向这里出手的时候变为主动。
而机会,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