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阵哒哒哒的枪声,冲鼻的血腥味开始弥漫。财神殿的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血泊中。江临听着这声音,满意地冷笑一声。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喜欢用枪杀人。子弹没入骨头的声音,比什么法术都来得直接。肢体分解、血肉迸射,血腥的场面最能震撼人心。他曾见过无数人高马大的人,一上战场就吓得双腿软在地上。人心都是肉长的,恐惧死亡很正常,可况还是惨死?
他拉着马缰绳的指骨有意思地弹了弹,眼神有意无意地朝四周瞧去,画聊斋前后四条街巷看似空空荡荡,实则里面藏着不少脑袋。满堂红的邝清野、柳乙等人,卜算子的邵杌子等人,全部捡水鱼和看热闹的都被江临这道扫射的目光吓了个寒颤,悄悄退了开去。大重山的穆桅,见这场景吓呆在场,完全暴露了行迹,动弹不得。江临嘲讽一笑,也不理会,看在周帆的面子上,就不破大重山的相。
满堂红和卜算子这些人,溜得比马还快。浑天仪大阵还真是可怕,被大妖们欺负像个小姑娘一样没点反应,没想到到了财神殿这轮,忽然发起飚起来。杀人如切豆腐,一道闪电切一个,真是恐怖之极。别说闯阵捡水鱼了,能捡回小命,已经是祖宗保佑!邝清野不住叫骂,千里迢迢来阳州,结果被财神殿的腿子们喷了一脸血腥,真tamade的晦气。画聊斋的本事够大,连军队的人都使得动,只怕那个督察官不简单!邝清野和师叔李五相视嘿嘿一笑,这军官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了吗?画聊斋主已经不打算隐匿了,往后的和财神殿之间可有得斗!
江临环视一周,松了一口气。捡水鱼的当场看见画聊斋是怎么杀人的,往后绝不敢轻易再来招惹画聊斋,杀了财神殿这些人倒起了个杀鸡儆猴的效果。他没有再画聊斋门前停留太久,反而让人拖了吴常等几个品级较高的斗篷人去警察局,一来打财神殿一个响亮的耳光;二来也给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交代,阳州闹事的罪魁祸首被收拾掉了。究竟是怎么收拾的,各自就发挥想象力猜吧。
江临领着这一队人马并不显眼,因为整个阳州已经有十二支小队伍在大街小巷穿梭巡逻,维持着灾后秩序。超过五个人头拢在一起,就被冠名为聚众闹事,下手绝无客气。一时间搞得像辛亥年一样,气氛十分紧张。
路转鹊华街和秋华街的交界处,一阵吵闹声传来。李坎双眼发寒,军队放了狠话,居然还有不要命的?亲自打马上前查看,不多时缩着头回来报告,说前面几家世家大族趁乱抄了顾家的店铺房子,里面的人却全跑了。
“这些世家,有权有势,连司令也给三分面子,我们还是绕道走吧?”李坎郁闷地道。
江临朝人群看了一眼,见着苏府和两个二组成员的身影,心中了然。顾常在是财神殿的银钱堂堂主,顾家的产业在阳州也有分布。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被财神殿摆了一道,找不了衢州老巢,当然会趁乱找顾家撒气。苏家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其中煽风点火。
这下子就更有趣了,江临弯嘴一笑,让李坎将吴常、叶常真等人的尸体大摇大摆地在那些世家面前拖过,说明身份。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多嘴,说那些少爷小姐们魂魄已经回不来了,这辈子就是这般的傻模样,人群忽然愤怒起来,朝这些尸体恶狠狠地吐口水,跟在队伍后头大骂。
这时空中飘来一粒江水滴子,杨音的消息传来,一组人员搜寻黎叔何叔无果,是否要加派人手?江临皱眉,财神殿昨晚的行动目的在于临江镜和浑天仪阵,对何叔二人应该不会太上心,况且财神殿的驻点画聊斋大多是摸得透的,凭一组的探查马上该有答案才对。搜寻迟迟没有结果,那么还有另一个可能——何叔黎叔二人的失踪,根本不是财神殿动的手;亦或者是,已经有别人将他俩救了下来。
心中猜想一生,江临脑海立刻浮起两个人的影子,一个秃顶,一个鹰钩鼻。阳州城内,如果谁还有这等胆气和手段,非那两个人莫属了!只是不知,这两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来意是善还是恶?
正揣测中,前面巧得不能再巧,传来芒鞋夸张无比的喊叫声,“哟哟哟,遇着山贼抢劫,老总大人们,你们快去前面瞧瞧,晕倒了两老头啦!”
李坎眉头一皱,这年头,在阳州城内,哪来的山贼?正欲调转马头,便碰上江临的眼神。江临示意这事由他处理,让李坎拖着尸体去警察局。
江临走进一瞧,竹杖芒鞋在街角眼神尖等着他,倚着墙边昏睡的两个老人正是何叔、黎叔二人。
这会子出来买画聊斋一个人情,所求究竟是什么?一时猜不透他们的来意,江临只好识海传音,先让二组的人过来接手黎叔何叔二人。
竹杖上下打量他一轮,称赞道:“果然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在这关键时节大摇大摆地摆明身份,够胆识!有骨气!没给画聊斋埋没了声名,不错。”
关键时节?若然画聊斋还有力气杀光这些人,他也无需将军官的身份摆出来,无奈之举反倒被夸得冠冕堂皇,竹杖这招含沙射影用得倒毫无痕迹。
江临皮笑肉不笑,下马走到芒鞋面前,道:“前辈大义施援手,在下还未谢过,怎能得如此谬赞?”
竹杖诡异一笑,“画聊斋阵法妙得不能再妙,即便阵气化得薄弱,还能靠行气玉佩铭活转过来,杀了那些不长眼的财神殿狗子就罢了,还把满堂红卜算子大重山骇得够呛。此番过去,浑天仪大阵的名气又得涨上一番了!”
虽嘴上赞不绝口,江临却听得明白,这是变着法子提醒自己,他们二人掌握着画聊斋的关键,阵气已散,阵眼只靠行气玉和苏鱼撑着。只要他们将这关键大肆宣扬一番,人们卷土重来,画聊斋可就够呛。不挑明公开戳破,也算是卖画聊斋一个面子,是给双方留下余地,好接下来行事。
江临不动声色,似笑非笑,并不否认,“阳州城中,并非所有人都像两位前辈一样,聪明绝顶,火眼金睛,一看就破。”
双方心照不宣,却偏偏打起太极,你来我往,互相恭维吹捧,毫不脸红。
芒鞋在旁听不下去,直截了当道,“别说那些恶心的废话了,画聊斋主,你小子脑子也够灵光,直接和你说了罢,我们就是和你来做生意的!好心费力救了你的人,就是给你的一个诚意!”
江临见入了正事,也收敛了神色,道:“两位前辈不妨直说。
芒鞋毫不客气,“我竹杖芒鞋二人就是冲你画聊斋三宝贝来的,本想着直接进去抢,不过你那浑天仪确实厉害,我们二人不愿闯了阵又被满堂红那些狗子们捡了便宜。只好退一步,专门来买你家的宝贝。”
买宝贝?画聊斋三宝何等宝物,竹杖芒鞋虽整日疯疯癫癫童心未泯,却不是胡乱言语的人,若不是手上有足够分量的东西,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临轻声道:“不知前辈想用什么东西来买?”
芒鞋笑嘻嘻地道,“一个消息,一个你如今最想知道的消息。”
江临心中一动,“莫非前辈知道八刹妖现在何处?”
江临如今心心念念的莫过于临江镜,如何将子辛苏醒复活。极北之地八刹妖,映雪为镜。但极北之地何其广大?光凭这一句就想找到八刹,简直难于登天。
竹杖冷笑一声,“八刹妖冷血狠厉,凶狠无比,痛恨人类,并不与人交往,所以才隐居极北冰天酷寒之地。可惜,再狠绝的东西都有弱点。这妖虽狠却极好面子,只要谁打败了它,就可以让它做一件事,从不食言。说来也巧,千百年来被它吃掉的人无数,却还是有一个人打败过它,而这个人恰好和我们两个老头子有点交情。”
江临眼前一亮,“你说的是醍醐和尚?”
师父趣÷阁记有载:和尚醍醐,宅心仁厚,途经极北,怜八刹独居于酷寒之地,百年未解一语。遂与之一战,胜。愿世代交往。八刹诺。
醍醐和尚想用人心去感化八刹,所以提出世代交往的要求,八刹确实应允了。能找到八刹的,非醍醐莫属。竹杖芒鞋两个老头若然知道醍醐在何处,基本就可以确定八刹所在。
而这个消息,得用画聊斋的宝贝来换。如今临江镜已碎,行气玉又挂苏鱼身上,三宝只剩下御龙吟可用。为救子辛就得牺牲御龙吟。
江临沉思一阵,然后笑道:“我可以拿御龙吟做这趣÷阁交易,但是,不是送,是借给两位前辈代管一段时日。等在下将临江镜修补回来,还请前辈归还宝物。”
竹杖芒鞋二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思考可不可行。答应了就得守诚信,而所谓的诚信,就是比谁的拳头大。如今这个年轻人还不是他俩的对手,倘若临江镜修好之后,就未必了。到时还不还宝贝就由不得他俩决定。
芒鞋识海嚷道:来一趟阳州总不能空手而回,一个消息换一个宝贝够值,玩上一段时间再说。何况,八刹无耻狠厉,能不能给他修临江镜,还是另说。
竹杖点头,交易成功。
江临取出玉角,大方地递给他。芒鞋大喜,拿来玉角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竹杖给了江临五个字:
“北京,竹里馆。”
江临心中念上一遍,街上晨风吹起,扬起沙尘,竹杖芒鞋二人在沙城中慢慢远去。江临自嘲一笑,心中空落落,好似一个败家子将祖上的家财都散尽了。画聊斋三宝,如今他手上可一个都没有了。
在画聊斋中,苏鱼自我感觉呕了几乎有一脸盆的血,眼冒金星,浑身无力,自知财神殿狗腿子发了狠劲,自己不敢懈怠,在阵眼中坚持着。终于在下一刻,身上压力骤失,阵眼之气回转充盈身体,他便知道,危机已解,财神殿收拾好了。身心一松,累得不行,直接躺在阵眼里半昏半醒。
子丑跑出长廊,寻着杨音,赶紧拉着她去看苏鱼。两人见他倒在血泊之中,吓得不行,连忙拖了出来。苏鱼视线模糊,意识却还是清醒的,知自己靠在杨音温柔怀里,被她小手轻抚着额头,心中正偷着乐,哪里舍得醒过来,一来二去,便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杨音将苏鱼运出长廊,黎叔不在,就靠疏影给他止血处理一番。恰巧门外苏府带了一帮人来要人,疏影做主,苏鱼不是修行中人,还是送回去,找个医生看看为妥。
苏牢见画聊斋门外一片血迹,触目心惊,焦急得不行。老爷猜测,阳州的动静超出他的预期,画聊斋难以控制,保准出事。天一亮,赶紧让他把少爷接回家,别让少爷掺和得太深!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画聊斋像是被血洗过,凭少爷的性子,一定会掺上一脚!
画聊斋没有犹豫,立刻将苏鱼抬了出来。苏牢一瞧大惊失色,怎么少爷活生生的出门,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躺着回来?怨恨地瞪上画聊斋一眼,不敢多留,马上抬苏鱼回苏府,让人立刻请了龙华街六十八号中药店掌柜陈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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