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看好周围的人，快速前进！”石皇没有前往事发地点查看，而是高声叮嘱自己这边的人。
过了这条隧道，便是巨岩谷，开阔地带的话，可以更好组织抵抗来自黑暗中的突然袭击。
“石皇，喝饱了黄汤，没力气了吧？可别被吓得尿裤子。”后方，霍顿大声调侃道，“不行的话，到我这边来躲躲。”
霍顿的自信，源于八阶圣域强者才可以展开的领域，领域内，一切敌人无处躲藏，想要偷袭更是不可能。冒险者公会中，圣域强者已知的只有风皇一人，雨皇加入时间太短，还没有人弄清楚她的具体修为。
石皇无力回击霍顿的调侃，这种境界上的差距，不是嘴硬就可以扳回。“我就不必了，要是老鬼你能帮忙照顾一下你前面拿根搅屎棍的那小子，回头我请你喝酒。”
“哦？”从石皇的口中居然说出势必要欠下人情债的软话，霍顿不由感到惊奇和意外，同时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不必。”
然而未等霍顿同意，默却一口回绝了石皇为他求取更强保护伞的好意。石皇口中“拿根搅屎棍的小子”，别人未必能第一时间想到是谁，默却不会认错，他唯独在这些方面，拥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哦？”这一次，感到惊奇和意外的，除了霍顿，多了一个石皇。
默慢慢垂下扬起的头颅，眼中鬼火一般的绿芒渐渐消散，没有人注意到，在过去的几十秒时间里，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制造数起袭击事件的凶手，像壁虎一样在隧道顶部自由爬行的人形怪物，手脚并用快速游走在众人头顶上方，生满鳞片的皮肤像变色龙一样会随周围环境改变颜色。这怪物体长近三米，四肢粗壮，头像蜥蜴，默看到他时，正在囫囵吞噬一个女子的身体。
被整个吞下之前，默看到了女子保持着极度惊恐和绝望的表情的脸。或许是刹那的错觉，默觉得这女子涣散的眼神在某一瞬间看到了他，还在外面的双手似乎动了一下，向默张开十指，像要抓住点什么。
怪物也看到了默，就像黑暗中的猎手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他在默的身上，隐隐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默，也的确曾是常年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猎手。
在默和怪物冷漠对视间，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一旁始终隐身的香绫出手了，将手中暗器打向默注视的方向。“噗噗”两声传回，默看到两枚细长的铁钉状暗器刺穿了怪物的鳞片，扎入其右肩。
来自黑暗中的偷袭，令怪物猝不及防，眼神中出现刹那的惊惶和疑惑，随即转身退走，其速之快，转眼便要消失踪影。
默暗中咬咬牙，大步迈开，在狭窄的隧道中奔跑前行，越过一个个公会精英，向怪物逃遁方向追去。
香绫第一个跟上。
“冒险者公会里面倒是出了个有趣的小家伙，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胆识过人，我倒想看个究竟。蛇皇小妞，他就是那个打着但丁旗号招摇过市的小家伙吧？明明天下第一废材之体，你公会却当宝贝，莫非你公会的老家伙们都欠但丁很多钱不成？”
霍顿的嗓门很大，话音如鞭炮之声，刹那临近，蛇皇本想去追默，只得停下回话。
“老爷子有所不知，公会既不欠但丁钱，也不欠他人情，这孩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成了元老院新人的心肝宝贝，如果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那么，运气就是他全部的实力。”蛇皇转身迎向风风火火而来的霍顿，妩媚地微笑，和说话。
霍顿却是直接越过蛇皇，去追疾行的默。
他的速度，明显要快得多。
“我就说嘛，光但丁的面子还不够，加上九尾的话就算是老夫也想来凑个热闹。小子，做我的孙女婿如何？”鞭炮声变成了炸雷声，随着霍顿魁梧的身影霸道地闯入默视线，他的语声也越发震耳欲聋。
这个霍顿，比默高了近一个头，肥头大耳，身宽体胖，浑身肥肉裹在一袭宽大的红色长袍中，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仿佛那些肥肉之中也蕴含着劲爆的能量。霍顿脸虽大，却不能说丑，且没有胡子，红光满面，有一种与其性情截然不同的慈悲相。
头发浓密，但仅限于鬓角以及后脑勺的部分，其余寸草不生。那些珍贵的头发，被细心地编成麻花小辫，用七彩的丝线扎起来。
三两步跨越虚空，带着幻影和疾风来到默身侧，老头瞪着大眼对着默一顿猛瞧。
“爷爷，你要我嫁给这乡巴佬吗？我要跟你断绝关系！”一个同样扎着麻花小辫的二十来岁模样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霍顿右边肩头，用手指不停卷着细长的辫子，只看了默一眼便噘起了嘴。她这满头的麻花小辫，比霍顿的可要好看多了。
“也对，我宝贝孙女儿是天下第一美少女，自然要嫁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废材虽然也是天下第一，想打我孙女儿的主意，没门儿！”似乎奔跑对大脑活动有阻碍，霍顿不得不停下脚步思索孙女儿给出的难题。
“就是，痴人说梦！”麻花辫女子猛地甩了下头，留给众人一个傲慢的侧脸。她将这傲慢姿态维持了近半分钟。
“呃，丫头，人都走了。”霍顿小声提醒了自己孙女儿一句。
“啊？！为什么？”麻花辫女子是极困惑的，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她，假如有男人的目光不幸在她的俏脸上空经过，下场只能是坠毁，断无生还的可能，“难道…他是瞎子，看不到我？”
“我看八成是，要不怎么在这种地方他不点火把也跑得飞快呢。”
“爷爷，你居然想让我嫁给一个瞎子，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
“九尾吗？”从爷孙俩耍宝式的无厘头对话中，默攫取的有用信息只有这个。他想到了用血祭之法献祭千年寿元将默掩埋在石冢之中的阿离，那蜕变成九尾妖狐的模样。虽然默并不确信这个连霍顿也很在意的九尾是不是默那一次所见的阿离。
似乎从那一刻起，默的人生就与阿离背道而驰，一条无形的沟壑将他和她阻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或者说，他们本就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只是那一天，第一次显露出界线而已。
想到这个，默心中悲哀的感觉越发浓烈，或许这些年，她一直在关注着默的成长，默的颓废，默的随波逐流。她会失望吗？
一定很失望。她在默身上耗费的心血，假如落在一个稍有天资的人身上，足以培养出一个远胜此时将对默的羡慕嫉妒和鄙夷不屑轻蔑等复杂情绪隐藏的公会精英们的天骄之辈。
然而，一定有什么默看不透的隐秘，就在他身上，一定有什么曾经吸引她来到自己身边的东西，或许就是当初她寄身为地下角斗场谋生的少女寻找的东西。这东西使他能够自由行走在生死两界，能勾起但丁的兴趣，能引起连佩恩·哈格也要以礼相待的龙魂少女的异变。
但默看不透，这东西是什么。他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二十多年的思索，即便能看出端倪，却解不开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谜团。
“大人刚才看到了什么？”香绫的轻声细语响在默耳边。出发时起，她便隐去了身形，暗中追随默左右，并敏锐地观察到了默适才的举动，并及时做出应对。
“没什么。”默随口敷衍而过。他知道她就在离自己不超过一米的地方，看不到，却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他的身旁，此时有两种女人的香味，香绫的恬淡缥缈，蛇皇的冷冽迷幻，泾渭分明。
不知不觉中，蛇皇也已追了上来，脚踏着疾行的群蛇组成的蛇阵，姿态潇洒而诡异。
“来到这里的人，都在修为上至少高了你两个境界，所以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在这里没多少意义，若为此而丢了性命，那就是愚蠢之极。我们是会尽力保护你的周全，但这尽力，也是有一定限度的。”蛇皇一旁提醒默说道。
她把默的敷衍当成了自尊心作祟，而事实上，默对于危机的感知远超自己的修为境界，他在那变色龙一样的怪物身上，感受不到能威胁到自己的危机。而且他确信，只要自己有异动，香绫不说，蛇皇和石皇也定会出于好奇或职责跟上。
他想要追上怪物，倒不是为救人，因为为时已晚。怪物想来不是单独行动，背后是否有人主使，目的为何，顺藤摸瓜，能否寻出摩尔人的线索，这才是默希望得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