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珍本姓杨,是云茂丰妻子的侄女,比云永嘉大了那么两岁,是云永嘉的表姐。
而云永嘉年幼时,也的的确确与杨雨珍一起玩耍过。甚至,两家人还曾戏言,不若等他们长大了,就亲上加亲,结秦晋之好。
只是后来,云茂丰在陵安城闯出了名堂,留在了陵安城定居,而杨家依旧留在祖籍,两家人就渐渐断了联系。
现在,这杨雨珍却忽然冒了出来,还口口声声的说这少年,是云永嘉的亲生孩子!
云茂丰虽是想起了这些,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倒是坐在云修明下方的云茂勋说道:“五弟,你不会不记得雨珍是谁了吧?虽说五弟妹故去多年,但雨珍是她娘家侄女,且永嘉年幼之时,和雨珍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不是吗?”
云茂丰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大哥,茂丰自是记得。”
云茂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继续说道:“既然你记得,这件事就好办了。既然雨珍做了永嘉的外室,两个人又生了兴文这孩子。那么,兴文就是永嘉唯一的子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吧。”
云茂勋高傲的姿态,和云修明一般无二,两个人又是叔侄关系,长相上有几分相似,若是不明就里之人,当真要以为云茂勋就是云修明的儿子。
云茂丰避而不答,只道:“只是,茂丰也同样记得,在永嘉不过五六岁的时候,两家就断了联系。永嘉又怎么可能让雨珍做了他的外室?更不可能生下孩子。”
闻言,杨雨珍再次泣不成声,而云兴文却是面不改色,只轻声劝慰着杨雨珍。
云茂勋一听,却是怒了,“嘭”的一拍桌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翻脸不认人,做那等无情无义之事,也要问问族里答不答应!这次,二叔与我们前来,就是要为这对母子主持公道的!”
云修明也在此时说道:“小五啊,当初你姨娘带着你生活不易,全靠族里亲戚接济,你才能得以活命。若非你大伯一力支持,你又怎么能出来闯荡,还在偌大的陵安城定居?怎么?这才多少年,你就忘恩负义到了这样的地步!”
云茂丰放在轮椅上的手,在缓缓的收紧。
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接济,还是挤兑和欺辱,云茂丰心里清楚,眼前的云修明清楚,就连云茂勋和云茂厚几兄弟,也是清清楚楚!
大伯是一力支持,还是近乎将他驱逐出府,任他自生自灭,云修明还是心知肚明!
可是,云修明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将是非黑白颠倒过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全程看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云湘滢,伸手轻轻的在云茂丰肩颈部点了几下,帮他把因愤怒而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
然后,云湘滢轻轻上前一步,淡声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有没有恩,有没有义在其中,相信诸位族老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混账!这里哪有女人插嘴的份儿!小五,你就是这么教导小辈的吗?半点规矩也没有,当真是丢尽了云家的脸面!”云修明当即发作。
云茂勋也说道:“就是。五弟,不怪二叔说你,就连我这做大哥的都看不下去,无规无矩到了此种地步,实在是丢人
现眼至极!要是我,早就让人将她拖下去了……”
“嗯,这提议好。”坐在一旁的恒卓渊忽然开口赞同。
闻言,云茂勋心中一喜,没想到他的话,居然得到了王的认同。
却不想,还不等他心中的喜意涌上面庞,就听恒卓渊接着说:“清寒,你把这口出不逊,胆敢教训王妃之人拖下去。”
然后,云茂勋眼前就多了一道人影,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全身一僵,他就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拎着衣领,给拖了出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云修明不禁一愣。
只听恒卓渊接着说道:“至于你……”
云修明看的分明,恒卓渊说这个你字的时候,那冷冽而带着煞气的目光,是盯在他身上的!
云修明顿时一惊,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这时,云湘滢开口说道:“殿下息怒。”
闻声,恒卓渊缓缓收回目光,说:“也罢。全都扔出去,也就没人能说话了。”
恒卓渊那带着杀意的目光一收回去,云修明就松了一口气,待听到恒卓渊的话,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此时他已然明了,面前这女子的身份,不敢再出口不逊,只上下打量了几番云湘滢。
云湘滢冲着恒卓渊笑了笑,这才转回头,说道:“本王妃有一事不明,想要向这位族老请教一下。”
云湘滢的眼睛,盯着的是云修明。
云修明应道:“王妃有话尽管问,老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湘滢点点头:“这就好。本王妃想问的是,认不认下此人,与忘恩负义有何干系?为什么听族老话里的意思,认下此人就是有情有义,不认就是忘恩负义?”
听了这句话,云修明也是一阵语塞。
他的本意不过是以势压人罢了,不曾想被云湘滢这么一问,倒是显得他在无理取闹了。
看了看端坐的恒卓渊,云修明情知今日是不可能再以势压人,或许……
想了想,云修明有些讪讪然的说道:“老夫并无此意。你是博远的女儿吧?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博远都还是那么丁点的孩子呢!算起来,你也该称呼老夫一声曾叔公呢。”
闻言,云湘滢心内冷笑,这是见以势压人行不通,改走亲情路线了。
只是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云湘滢的唇角,轻轻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却是隐含冰寒之意的说:“曾叔公?十年前,本王妃倒是喊过。只是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此等克死祖母,又克父克母之天煞孤星,不配为云家子女,不配喊你为曾叔公!怎么,才十年不见,你就将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云湘滢的话一落下,云修明的脸色,就彻彻底底的变了!
他怎么可能忘记?
十年前,的确是他亲口说出的这句话,也是他与另外几位族老,逼着云茂丰将那个天煞孤星,给强行赶出府去的!
可是,那个天煞孤星,不是云永嘉的女儿吗?
嫁给王为妃的,不是云博远的嫡女吗?
怎么……
云修明想不明白,只
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
云湘滢轻笑:“本王妃来给你解释解释,如何?”
也不等云修明有所回应,云湘滢就环顾四周,口中说道:“本王妃的堂姐,即云博远的嫡女,不肯嫁给王殿下为妃,迷晕本王妃,让本王妃替她嫁了过去。王殿下心怀仁善,不曾与云家计较替嫁一事。”
说到这里,云湘滢的目光落在了云修明身上,继续说道:“如果,族老们有所不满意,大可以上表陈情,对当今圣上陈明,云家犯下的欺君之罪。本王妃相信,圣上仁慈,定然只会怪罪陵安城内的云家人,而不会怪罪到,原青城云家人身上的。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不是,不……”云修明连声应着,却发现怎么回应都不对。
说是?
可是,谁又不知道,欺君之罪,那可是大罪,闹不好会株连整个云家的!除非他傻了,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
但是他又岂敢说不是?那岂不是在说皇上不仁慈?
云修明不做声了,心里却是万分不平静。
他看了看王,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云博远,心中异常明白,除非他想要整个云家做陪葬,否则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传扬出去!
来文阳侯府之前,云修明早就得知,那个天煞孤星回来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当中会出现这等变故!
当初那个天煞孤星,那个被他和族老们给撵出府去的小丫头,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王妃。而且,看王的样子,分明是已然认可了她的身份!
若是她有心清算当年旧账……
汗水,顿时就从云修明额头上下来了。
眼见云修明一副心虚的模样,云湘滢笑了:“旧账,咱们可以慢慢算。现在,还是来说说爹爹的外室,和外室之子吧。”
转回头,云湘滢看着那俊秀少年,问:“你说你叫云兴文?”
“是。兴旺的兴,文采斐然的文。”云兴文扶着杨雨珍,不紧不慢的回答。
一旁,杨雨珍带着哭音说:“永嘉曾经说过,他以武入仕,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再走他的老路,他希望文儿能勤读诗书,将来做一个文采斐然的文状元。所以,才给他起名叫兴文。”
云湘滢好似没有听到杨雨珍的话一般,神情不变,只继续看着云兴文,问:“今年年岁几何?”
“一十六岁。”
云湘滢微微挑眉:“比我大一岁?”
“是。”
“如此说来,我应当称呼你一声兄长了?”
云兴文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云湘滢,露出从他露面至今的第一抹笑容,说:“爹爹曾经说过,府中小妹玉雪可爱,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见到小妹,定然会欢喜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闻言,云湘滢再次挑眉道:“噢?原来,兄长年纪渐长之时,还曾见过爹爹?”
一旁,恒卓渊轻勾唇角。
恐怕除却他之外,谁也没有察觉,云湘滢口称兄长,语气温和的似在说家常,实则句句都是在试探与研判!
对方若是一个不慎,怕是会直接做了,那掉落陷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