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嘉祥追上郑岚,看她继续低头不吱声的往前走,他用手拽了拽她的胳膊,“郑岚!你这是怎么啦?咋不进屋就走呀?”
“我不愿意让她们看到我这个样子!”说完,她把头低的更低了。
郝嘉祥紧走两步,站在她对面,双手把住她双肩,想仔细看看她的表情。
“你别这样,让别人看见成啥样!”郑岚赶紧把他的手掰开,继续往前走。
郝嘉祥瞬间看见了郑岚刚刚哭过的眼睛,他快走几步,再次站在她的对面,急切的问道:“是谁欺负你了?快点告诉我!”
“哎呀!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们到前边去,等到没人的地方我再跟你说!”郑岚扒拉开郝嘉祥的手,继续往前走。郝嘉祥紧随其后。
俩人来到学校前面的果树林,果林很大,果树品种也很多,有苹果树、李子树、杏树、沙果树,还有一大片山丁子树。这些树都是几年前在新建监狱时,郑政委带领全狱干部和家属一棵棵栽的。这里的空气清新,景色怡人,有人管这里叫“甜蜜林”,也有人管这里叫“快乐林”,监狱的年轻人在初恋的时候,一般都来过这里感受初恋的“甜蜜”。
“你别再走啦!这一路上你一句话也不说,真是把人急死了。究竟是咋的啦?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呀?”郝嘉祥快步走到她前面,再次伸开两个胳膊挡住了郑岚前行。
郑岚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对郝嘉祥说呢!她心里很困惑,她知道爸爸妈妈也很喜欢郝嘉祥,尤其是爸爸,整天快把郝嘉祥挂到嘴边了,不是表扬他有文化、有素质,就是夸他会管理、有才能,是个干大事儿的好后生。可是当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他的时候,爸爸却坚决的反对,这实在令她难以理解。
“你让我跟你咋说呀?”郑岚心里又急又难过,话还没说完,眼泪噼里啪啦又一次掉了下来。
“郑岚!你要信任我就快点跟我说,我向你保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无论什么事儿,我都不在乎。一切问题你只管告诉我,你不用管,全由我来解决。”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爸爸不让咱俩在一起。你解决,你能怎么解决?”
“你爸爸为什么不让咱俩好?我俩可是真心相爱呀!”郑岚的回答实在让郝嘉祥感到意外,他诧异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呀!爸爸就说这是为你好,别的什么也不跟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呀?”郑岚哭的更加伤心了。
“好啦!好啦!咱不哭啦!”郝嘉祥把她爸爸阻止他俩处对象的理由快速分析了一下,他一边从兜里拿出手帕为郑岚擦拭眼泪,一边笑呵呵说道:“我看咱俩的事儿没多大问题,既然他老人家说是为了我好,这说明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也就是说我娶你还是有希望的。”
“那是为什么?”郑岚不解的问。
郝嘉祥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提示的口吻反问道:“你想想,你爸爸说,不让咱俩在一起是为了我好,而不是说为了你好,这说明了什么?”
听郝嘉祥这么一问,郑岚视乎有点已经明白了爸爸的想法,但她还是想让郝嘉祥能够说得更明白一些,于是,又问:“这说明了什么?”
郝嘉祥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教她应该如何了解她爸爸的真实想法,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我猜你妈妈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你爸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是回家找个机会问问你妈妈吧!”
“熊样!跟我还装上了,竟然跟我搞深沉,不告诉我拉倒,回家问我妈妈去。”郑岚装作生气的样子。
郝嘉祥为了讨郑岚高兴,他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你的外号是什么呀?”
“大熊呀!在大学学习的时候,我们班给别人起外号特流行,几乎每个人都有。”
“你真的叫‘大熊’呀?”郑岚惊讶的问。
“这还有假!有假包换!”郝家祥俩眼盯着郑岚,故意逗她开心。
郑岚很有兴致的又问:“那——白玉田有外号吗?他的外号叫啥呀?”
郝嘉祥故弄玄虚的说道:“这可涉及个人**呀!绰号这件事儿是不能够随便泄露给外人的呦!”
“好你个大狗熊,竟然还敢跟我油腔滑调!”说完用她嫩柔的拳头来打郝嘉祥,郝嘉祥用粗大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她温柔的手,笑着说道:
“那我就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啊!”他示意她把耳朵靠近点,她以为他要悄悄告诉她,她脑袋一歪,耳朵刚一靠近,郝嘉祥飞快亲了她脸蛋一下。
“好你个郝嘉祥,想不到你这么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郝嘉祥撒开郑岚的手转身便跑,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子,心里感觉很甜蜜。他在前面跑跑停停,郑岚在后面追追打打,这也是她第一次被男孩子亲吻,而且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她尽量掩饰自己内心快乐激动的心情,继续不停的追打。
郝嘉祥故意装作被东西绊了一下蹲在地上揉脚,郑岚立即扑了上去用两只小手紧紧捏住他的两个大耳朵,郝嘉祥马上站起身来,背着郑岚飞快的向前跑去,他边跑边大声喊着,“猪八戒背媳妇喽!猪八戒背媳妇喽!”
郑岚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甜蜜,很舒服,很幸福,她情不自禁的把脸贴在郝嘉祥宽大的后背上,闭上眼睛,任凭他撒野似的狂奔,她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郑岚从家里跑出来,妈妈在后面追了一会儿没追上,回到屋里,看见郑岚的爸爸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着,心里开始火冒三丈,她使劲把手里的抹布往饭桌上一摔,愤怒的质问道:
“老郑!你真不是个东西,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因为我自己的事儿和家里的事儿跟你红过脸。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今天必须把阻拦咱女儿和嘉祥的事儿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哎呀!这事儿你就别问啦!你一个女人家,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郑政委有些不耐烦地说。
这话不说还好点,话一出口就像火种点着了炮仗,郑岚妈妈的话噼里啪啦就开始响了起来,“郑子明!你别瞧不起人。女人咋的啦!女人就低你们男人一等呀!你不要已为我们娘俩不吭声,就觉得我们好欺负,不行我们就找个地方讲讲理去!”
郑岚妈越说越觉得委屈,她接着质问道:“你说,你干这个破政委都快二十年了,我们娘俩还有咱们这个家,都借上你什么光了?我放着城里生活不过,跟着你东奔西走,建完这个监狱建那个监狱,住冰冷的屋子,喝野菜汤充饥,什么罪没受过,我说过一句苦了吗?你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人,二十来年没涨过工资,好不容易盼到涨工资,你又把指标让给别人,我埋怨过你吗?咱家祖孙三代住在和普通干警家一样的小房子里,我说过一句不字吗?你现在可倒好,又开始阻止女儿的婚事儿来了,我告诉你——郑子明,你不要欺人太甚,今天,我和女儿都要向你说——不!我宁可不跟你过了,也决不允许你干涉女儿的一辈子婚姻大事儿。”妈妈说完大声痛哭起来,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积怨和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郑子明闷头抽着烟,什么话也没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与他朝夕相伴二十多年的老伴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不知道过去从来不爱多说话的她会一下子说出这么多的话。他知道自己过去为这个家,为家里所有的人做的实在是太少,可他有他的做人底线和做事儿的原则,这个底线和原则其实每名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都懂,可要突破这个底线,对别人也许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他自己实在是太难啦!
郑岚的妈妈看自己的丈夫低头沉思,半天不说一句话,她生气的走到他跟前,“抽!抽!抽!一天到晚就知道抽,我看抽死你算了!”她把烟从他手里抢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用脚将它碾碎。
郑子明没有为老伴儿的这些气头上的话而动怒,也没有对她的这些话加以反驳,他拉拉她的衣袖,“你先消消气,听我讲讲我没给你讲过的道理。”
“我不听!你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知道,无非你是想说服我,我不听!我就想知道你凭什么阻止我女儿和郝嘉祥处对象?”说完,她气愤的把他的手甩开。
郑子明必定做了半辈子思想政治工作,遇事沉着,讲求方法。他看着老伴还在生气,起身倒了杯水,笑呵呵的说道:“你先喝点水,冷静冷静,我现在就跟你说说这里面的道理。”
老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里嘟囔着:“我看你能白虎出什么道理来!”
“你刚才说的不错,刚建监狱的时候,干警和家属们确实都很苦,这个大家都知道,大家也都是从困难当中走过来的。我虽然让出去一级工资,可我的工资从部队转业下来就很高,现在不还比别人都高吗?我们的生活确实不太宽裕,可你看看咱周围的邻居们,不都是这样过日子吗?有些地方我们这里确实比不了城里,那里有数不清的高楼大厦,人多、车多、商店多,那些只不过是给别人看的,你看谁能有本事把它们全都买回家去归自己呀!要想看,我随时可以领你进城好好看看。城里有城里的好处,我们有我们的长处,城里的菜价多贵呀!城里吃什么不要钱?而我们呢?到了夏天,咱前后院种的菜吃都吃不了,连猪都跟着一起吃不上农药化肥的蔬菜。城里看一场电影几元钱一位,咱们电影院放的电影几毛钱一位。城里人吃的水果都得花钱买,咱们到了采摘的季节,你看那树上树下金灿灿、红彤彤的水果到处都是,谁家菜窖里不是储藏满满的?对了!你忘没忘?上个月省局要把一大队教导员调到an监狱,还提升他为政治处主任,这个位置别人脑袋削成尖都想往上钻,而他呢!他却以老母年老有病需要照顾为由硬是没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郑岚妈听得有些入神,她随口问道:“为什么?”
郑子明站起身,伸了伸腰,故弄玄虚地说:“那是因为他舍不得咱这四外桃源一般的‘宝---地!’”他把“宝地”俩字特意语调拉长,语气加重。
郑子明转身要走,郑岚妈妈忽然缓过神来,“哎!哎!你上哪去?我差点被你绕进去,说了半天,咱女儿的事儿你一句没提呀!你给我回来!”说完,她拽着郑子明的后衣襟将其拽了回来。
“你别拉我!讲了这么半天嗓子眼都冒烟了,我倒口水喝还不行吗?”郑子明本想借坡下驴,见好就收,想脚底板抹油——开溜,没想到这次老伴没有像平时那么好糊弄。看来今天是非说不行啦!
他倒完水,回到原位坐下,一边喝着水,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对她说。
老伴沉不住气了,“哎呀!你就别卖关子啦!快点跟我说!”说完,她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郑子明脸色严肃,略显几分神秘地说道:“按理说,这个事儿不该对你说,这涉及干部用人制度,涉及组织原则方面的问题,可这事儿偏偏又牵扯咱家女儿,其实让我也为难呀!”
老伴看他绕来绕去还是没说,便举手向他做起保证来了,“我保证把你今天的话全当成耳旁风,听完就忘,绝对不对任何人说。”
郑子明看着老伴的表情和动作,尽管心里觉得好笑,但表情仍然装作严肃的样子,“那好!我就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
“行!你说吧!”老伴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两只眼睛直盯盯的盯着郑子明,生怕有一句半句漏掉。
“我不让他俩处对象,这件事儿确实是为郝嘉祥好。你知道,我非常赏识这个年轻人,我背地里观察过他多次,还有意安排他几项工作考验他,我发现他不但每次都能把工作完成好,有时好的让你超出想象。他很有领导天赋和管理才能,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他,如果现在让咱女儿跟她处对象,那会影响他发展前途的。”
他老伴不解的问:“他有没有前途这跟女儿和他处不处对象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相信。你知不知道,郝嘉祥提为副科级和正科级,这两次提拔都是我在党委会上提议的?提拔他时,党委成员那是全票通过,没有一个反对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我是提议者,他们就必须拥护,那是他确实有能力,表现确实突出,我那是任人唯贤。如果我们的女儿现在和他处上对象了,别人会怎么想?我就是正确,也会招来任人唯亲的嫌疑。如果再有提拔他的机会,你让我怎么开口?到时候别人不但会对我的提议说三道四,还会对以前对他的提拔提出质疑,这样会耽误人家进步的。你跟我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你的思想觉悟也不低,你说说,如果真要是因为咱女儿影响人家大好前程,我们这么做就是不自私也会别人误认为自私啦!”
郑子明的一席话尽管没有完全说服郑岚妈妈,但她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他。她站起来,然后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他感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好半天憋出一句话,“那我宝贝女儿可怎么办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郑子明实在不忍心看着老伴这样着急上火,他清了一下嗓子,“要说办法嘛!倒是有几个。”
郑岚的妈妈听了这话,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她连忙说:“哎呀妈呀!还有几个,你快说,一个就行。”她的精神头一下子又上来了,刚才那种沮丧表情一下子没了。
“要么是他调走,要么是我退休。”郑子明说完站起身来。
郑岚妈妈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你退休还有好几年呢,你就是想退人家领导也不一定批呀!不过,把郝嘉祥调走我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办法,这也总比拆散这对儿可怜的鸳鸯要好啊!”她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又流出了眼泪。
“即便是这样,也不是马上就能办成,调动或者退休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需要有适当的时机。”郑子明叹了口气,“咳!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能不能等啊?”
“我能等!”郑岚和郝嘉祥俩人依依不舍的在树林里分开后,郑岚急急忙忙赶回家,她想跟妈妈打探出爸爸关于对他俩为什么不能处对象的真实想法。她刚一推开门,就听见爸爸妈妈正在谈论他俩的事儿,她站在门口没有打断他们,听完他俩的对话,郑岚全都明白了,她很敬佩爸爸,她认为爸爸这么做是对的,当她听到爸爸担心他俩能不能经得住时间考验时,她不加思索情不自禁的说出“我能等!”这句话。
“瞧这孩子!进屋也不言语一声,给妈妈吓一跳!”妈妈拍打两下自己的胸口责备道。
“对不起妈!我一时心急忘了。妈!你没事儿吧?”郑岚担心的问。
“没事儿啦!岚儿!妈妈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郝嘉祥,人家都二十七八啦!再等三年两载的人家能愿意吗?”
“除非他不是真心爱我,要是真心爱我,再多等几年算得了什么!这也正是我考验他的好机会。”郑岚歪着脖儿顽皮的瞧着爸爸,“你说对吗?老爸!”
“这孩子!猫一阵,狗一阵的,现在想通啦?不哭鼻子啦?”爸爸反逗女儿一句。
“妈!你看我爸爸呀!”郑岚像孩子一样拽着妈妈的胳膊来回摆动。
“你们爷俩呀!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一天到晚的跟你们操不完的心!害得我哭不说,今晚又得让我长夜难眠喽!”说完,她“咳!”的一声,站起身来要走。
“妈!你干啥去?”郑岚关心的问。
“干啥去!我能干啥去?给你们准备晚饭去,让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好接着气我。”妈妈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甜美的味道,一来她看到父女俩的战争平息了,二来女儿的婚事儿基本有了着落,同时她也有一些让她说不出口的几分顾虑。
郑子明起身对女儿说:“这件事可不能对外声张啊!”说罢,笑呵呵转身进里屋去看他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