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闻佳音肩膀一沉,薄荷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浓郁起来,猛地冲进鼻腔。
她侧过头,看见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知道严成锦是撑不住了,还是开始行动,他略略弯腰,靠着闻佳音肩膀,脑袋在她脖子上蹭。
有点痒。闻佳音想。
崔杰他妈给删了照片,没法在朋友圈显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回头看见他俩,立即阴阳怪气起来:
“我说怎么拦着不让进来,原来里头有人了。”
她猛然拔高声音,“亲家,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坏心眼,就是心直口快。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现在是新时代,一帮子小姑娘在网上动不动就喊什么‘独立’‘自由’‘男女平等’,她们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咱们那个时代可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还有人比咱们更懂‘平等’吗——”
闻裕明啪啪拍手,给她捧哏,“我生什么气,你说得好,说得对。现在这帮小年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们那点破事,咱们谁没有过啊。”
他边说边看闻佳音,就怕她听不明白。
闻佳音也忍不住鼓掌,要不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贝呢,看她爸把崔杰他妈噎的,脸都涨紫了。
这个紫是真的紫,不是形容词。崔杰他妈突然给闻裕明打断,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浑身难受。
她在公司是土皇帝。商场上,别人给闻家面子,不跟她计较。已经很久没人敢不让她说痛快了。
她也是给捧的不知天高地厚,竟不悦地瞪闻裕明一眼。
虽然只有一瞬间,闻裕明没有察觉,但闻佳音发现了。闻佳音警告道:“崔夫人。”
她是金钱堆里养出来的大小姐,身上本就带着股有钱人的煞气。如今眉眼冷峻,这股煞气更加明显,崔杰他妈本能惧怕她。
但崔杰他妈不想认怂。
在她的认知里,闻佳音迟早得嫁进自己家。她家世太好了,不趁现在给她立规矩,以后难免不爬自己头上。
她把崔杰当靠山,往他身边靠了靠。但她到底心虚,口气也软了下来:
“小音,你是正派人,又忙着工作,不懂这些。现在的人呐,心思可多了。好吃懒做,没事就琢磨攀高枝,妄图一步登天,一点脸皮都没有。”
她把矛头对准严成锦。果然柿子还得捡软的捏。
闻佳音真不愿再跟这家蠢货扯上关系。
现场人是少了点,但是齐,天时地利人和,就现在了。她小声对严成锦说:“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公开。”
话音才落,严成锦先一步跨到她身前:
“抱歉,女士,让你误会是我的错。您误会我不要紧,请不要误会我们小闻董。”
他学闻佳音,露出那种毫无感情,纯粹商业的微笑,
“刚才我身体不舒服,闻董只是扶我一下。她向来对人宽厚,您怎么能随便骂人?”
“你认识我们闻董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在您心中,我们闻董是那种定了婚还在外头勾三搭四的王八蛋吗?”
闻佳音扯他袖子,小声问:“你干什么?”
严成锦这会眼睛都睁不开了,瓮声瓮气回答:“这场合太小,不值得你忍四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杰觉得这男的说“定了婚还在外头勾三搭四的王八蛋”时,往自己这瞄了一眼。
但他不心虚。他和闻佳音还没结婚,睡几个年轻妹子怎么了。
他清楚闻佳音的性格,无趣的很,不是会出轨的人。
他没看见严成锦和闻佳音的亲密动作,以为他妈闹这出是为跟闻裕明要好处。
他眼珠一转,决定跟他妈打配合,往闻佳音身上泼脏水,报复上次宴会上丢的脸。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闻裕明总相信他们的话。
可他的算计落空了,严成锦不肯给他机会,他把闻裕明也拉下水。
严成锦问闻裕明:
“闻总,外人不清楚我们小闻董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小闻董嘴上不说,可为人处世处处拿您当标杆,学您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您就看着别人她。”
闻裕明也不信闻佳音会跟助理勾勾搭搭。
老话说得好,野猪吃不了细糠,她这人没半点浪漫细胞,跟情啊爱啊不沾边,干不出来这种风花雪月的事。
“误会,都是误会。”
闻裕明头次替自己闺女向老同学解释,“你们没管过这么大个公司不懂,闻佳音身边有好些个助理呢,一半都是男的。”
他看着崔杰她妈:
“你也说了,男女平等。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也不好搞性别歧视对不对。我们不能不收男同志,对吧。”
怕事情不够大,闻裕明还补了一句,“你看,我不也跟女同志一块工作吗。我们还一起出差呢。”
要不说这人真是没个ac数呢,王矣之就是跟他工作过的女同事。
崔杰他妈本来是胡搅蛮缠,一听这话,彻底毛了,再看严成锦的眼神,就跟看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奸夫一样。
她给气个半死,还想争辩,被崔杰他爸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
她是不作妖了,轮到严成锦兴风作浪。他问:“崔夫人,您不给我们小闻董道歉吗。”
那药效果太好,他努力睁大眼睛,但其实还是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就没安好心眼。
崔杰他妈看在眼里,更觉得这是个男狐狸精,闻佳音早晚得跟他勾搭上。
她也是想太多,闻佳音非但没中男狐狸精的美男计,还警惕起来。
她猜不透这男人的企图。
她知道,没人会平白无故对自己好。
闻裕明一挥手,很大方的表示,“不用,都不是外人,说开了就行。”
他是真的不认为闻佳音会因为这种事难过。
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闻佳音会不会难过。
崔杰早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有你插话的份吗?”
闻佳音本就心情不好,听见这话,眉眼冰冷,“你不想要舌头,我可以帮你扯出来。”
听见她威胁自己儿子,崔杰他妈不干了,才想尖叫,王德福满脸兴冲冲冲进来:“两位厉董到了。”
严成锦真的撑不住了,闻佳音托王德福带他去后头休息。
经过走廊拐角,严成锦看见闻佳音跟刚进来的那个男人站得很近,两人很气密的样子。
他问:“那是谁?”
王德福惊讶,“不是,你连‘首富爸爸’和‘国民老公’都不认识。”
厉董连续三年蝉联首富宝座,是全国知名‘爸爸’。身后那人是他儿子厉屿晨,开了家游戏公司,利润惊人,是全国知名‘老公’。
厉董是个很端正的相貌,有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男明星的味道,是扎实且周正的好看。
厉屿晨和他有六分像。不过这小子有点返祖。厉夫人的外婆是俄罗斯人,传到他这,这点外国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竟继承了曾曾曾外婆的高鼻深目,一张脸俊朗又深邃。
王德福说:“他和南美女,是我们公主的发小。”
走廊两侧都是花圈,王德福闲得无聊,一个一个念过去,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却进不去内场,只能呆走廊里。
王德福得意的指着一个名字,“我们前天还一桌喝酒来着。”
药效彻底发作,严成锦脑袋昏沉沉的,总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两个世界。
厉董跟闻家也是老交情了。他给老爷子上了柱香,规规矩矩鞠了三个躬,又问闻裕明:
“怎么板着脸,你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咱家老爷子可是喜丧。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活到老爷子这岁数,就老爷子这走法,那是积了大福分的大善人才能有的。要是我能跟他一样,那真是睡觉也要笑醒。”
闻裕明给他说的舒坦了。但他馋人家的首富光环,话里不自觉就带着酸:“瞧你这话说的,这几年首富没白当。”
厉董知道这人脾气,不跟他计较。趁跟闻佳音握手时,小声说:“你爸不懂事,辛苦你。要是以后他给你捣乱,你告诉我,我站你这边。”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闻佳音还能听不出他这是打自家公司的主意。她揶揄道:“叔叔你不厚道啊,我爷爷还看着呢,你就惦记上我家的东西,当心他今晚找你去。”
国民爸爸很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做生意的手段还是老爷子教的,他不能嫌弃我。”
两人正聊着,有人干咳一声,两人转头看去,崔家三人立正站好,等着首富召见。
崔杰他妈甚至早打开摄像头,说什么也得拍下跟首富握手的照片。
厉董好些年没遇上这种二货了,一时忘了该如何应对。
厉屿晨是个孝顺孩子,给他爸解围。他对闻裕明说:“叔叔,我找间间有事。”
闻裕明不明所以,“你说呗,怎么还客气上了。”
想起坊间传闻,他瞪闻佳音:“我告诉你,说话就说话,你可不许打人。”然后叮嘱厉屿晨:“她要再打你,你就跑,跑不了就喊,我让保镖进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