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的死讯被夏沐濋封锁的及时,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街上被刺杀的人正是沐王府侧妃的候选人。但是刺杀的事还是闹得轰轰烈烈,秦绍星开始加大对凰城的巡逻,来保证凰城百姓的安全。
陈茹的尸体和杀人凶手被被连夜送出黔地,上面还附带着夏沐濋的亲笔奏折,讲述这次“意外”的来龙去脉。
而这件事的背后,他并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的太多。同时他也写了一封密信连夜飞到忘月轩,他相信,夏恪勤一定在那等着消息。剩下的就是夏恪勤自己的事了,一切与沐王府无关。
纳兰薰被吓的大病一场,昏睡一天一夜才稍稍有些起色。岳千烛站在东院门口看着门口来来回回的大夫,本来还以为纳兰薰是计划的参与者,应该不会受到如此惊吓,现在看到她吓的不轻,由此推断,关于刺杀陈茹的过程,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如此,那知道整个过程的人,也就只有东院主屋的那位了。
夏念华同样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沉默,最后转身离去。
“郡主去哪里?”岳千烛问道与自己一同来的人。
夏念华说:“回去收拾行李,等纳兰薰醒了,我们可是要回京的。”
“不是说直接回莱地吗?”岳千烛可记得夏念华说是回去莱地看望父亲的。
夏念华停下,转身说:“陈茹一死,贤妃娘娘,纳兰薰和我都会被这件案子的主审盘问。沐王爷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但上京城那边不会轻易处理。我呀,得回去说证词呢。”
岳千烛点头:“郡主想怎么说?”
“实话实说。”夏念华转身回去向前走:“本郡主情伤深重,关在院子里,人不人鬼不鬼,还能看的了杀人的事儿!”
岳千烛看着恢复洒脱的夏念华,这份担忧她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走吧。”岳千烛对身边的冬云说:“我们进去请安。”
纳兰薰病重,沐映竹也跟着憔悴好多。陈茹毕竟是条人命,即便结局已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人香消玉殒,谁都不会好受。
岳千烛进到东院主卧请安的时候,就看到沐映竹半躺在软榻上,眉头紧锁,闭目养神。可能是还是心有余悸,纵然是休养,沐映竹的眉角依旧挤成一团。
“娘娘,沐王妃来了。”代嬷嬷在沐映竹耳边轻声说。
沐映竹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岳千烛已经坐到一边,揉了揉太阳穴稍稍坐起。
“昨日受了惊吓,一夜都没有睡好。你别见怪。”沐映竹的声音满是疲倦。
岳千烛表示理解,昨晚她也是半夜惊醒了好几次,要不是夏沐濋陪着她,她恐怕也要失眠。她因为身子不方便已经坐到了一边,说道:“娘娘如此忧虑,应该看开一些。”
沐映竹叹气:“陈茹毕竟是本宫带来的,如今他乡之地遭遇不测,本宫都不知道如何面对陈老夫人。”
陈茹是陈家最小的女儿,陈令四十岁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一直当作心肝呵护。尤其是陈令的父亲陈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更是喜爱的不得了,甚至远超陈茹的几位哥哥。要不是因为继续巩固陈家和薛家的关系,陈令也不会将小女儿送到宫里做夏恪群的宝林。
他想着,在整个薛党的努力下,夏恪群完全有可能成为太子,将来荣登皇位,那他的女儿就会随着升至后宫妃嫔,甚至是四妃之一。这样她就可以衣食无忧,也算是让陈令了却让女儿高嫁的心愿。
哪知,陈茹突然德妃薛素美直接送到夏沐濋侧妃候选的位置上,成为将来可能会牵制夏沐濋的棋子。可怜陈令已经深陷大狱,不知女儿处境,更是无计可施。
“光天化日之下,陈家小姐遇刺,实在是过于恐怖。”沐映竹叹气说:“濋儿这次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的确,在夏沐濋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当街刺杀的命案,即便他处理的及时,也要担负一个管理不严的责任。
岳千烛说:“沐濋已经向圣上奏折,自述管理不严之罪。
沐映竹满意的说:“混乱之中,总算有一个清醒的人。”
岳千烛微微翘起嘴角:“难道娘娘还不够清醒吗?”
沐映竹顿下,示意让代嬷嬷先出去。待到代嬷嬷走之后,她才慢悠悠的说:“本宫看上去很清醒?”
岳千烛微微一笑:“娘娘如果不清醒,怎么能在慌乱之中保下纳兰小姐呢?”
今早岳千烛仔细想了一下,她虽然不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夏沐濋,不过她可以直面沐映竹。两人的关系不好,但是为了夏沐濋都可以做到表面和气。单是这一点,就可以让岳千烛对沐映竹直言不讳。既然大家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那索性就在没人的时候都聪明一回。
沐映竹坐起身,消去因为恐慌而憔悴的面容,瞬间变得容光焕发:“照你这么说,你想到了什么。”
岳千烛见沐映竹已经卸下惊慌的伪装,含笑说:“娘娘了解凰城,即便多年未归,但是只要在街上走一走就能够知道凰城的变化。配之凰城地图,就可知道凰城里哪条街道人多,哪条街道人少。哪里适合玩乐,哪里又适合隐藏。”
沐映竹打断她说:“瞧你说的,本宫自从入沐王府以来可是从未出过门,去哪看凰城的变化呀。更何况,本宫手里可没有地图,做不到你说的,熟知每一条街道。”
岳千烛说:“娘娘不用出门,不是有人替娘娘出门吗?纳兰小姐可没少在凰城走动,她又擅长绘画,画一份简单的地图,应该不难。”
沐映竹神色一凝,有点期待岳千烛接下来要说的。
岳千烛自然注意到沐映竹的表情变化,她期待,那她就接着说:“纳兰小姐整日与陈小姐形影不离,绝非是关系好。主要目的应该让城中的藏着的某些人熟悉她们的长相和名字,以免到时候办事时出了差错。”
“或许她们就是关系好呢?”沐映竹说:“沐王妃一直都是久居黔地可能不知,上京城的贵族小姐们可是经常在一起玩乐,彼此都熟知。而你从未踏入那个圈子,又怎么能猜得准上京城小姐们的心思呢?”
岳千烛没想到沐映竹在这里会暗戳戳的说她。不过岳千烛也不在乎,黔地是她的故土,淮州府是她的生长地,现在凰城是她的家,她可从未奢望上京城的任何一个圈子。
“我是猜不准贵家女子的心思,但是我能猜得准,沐王爷侧妃候选人的心思。”岳千烛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在乱动,她笑着拍了一下肚子,说:“娘娘,你我都知道,沐王侧妃的身份虽然称不上人上人,但也足够凌驾于万人之上。”
“当初的呼延婉和樱筠为了王妃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最后香消玉殒。姜灵雪为了侧妃之位更是失了心性,疯癫起来。即便这样,沐王府依然是那些权臣之人想要塞人的地方。只要沐濋同意纳侧室,依旧成千上万的女人涌入。”
“纳兰家和陈家都是齐越大家族,两位姑娘的背后不仅仅是家族荣光这么简单。她们不过是被家族推上竞争漩涡的可怜人,知道机会渺小,她们身后的势力依旧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来拿到这个位置。”
“也许她们的关系在早前确实不错,但是一旦涉及到家族,涉及到利益。两位冰雪聪明的姑娘能想不到其中的利害吗?纳兰薰和陈茹只能有一个侧妃人选,关系好?”岳千烛轻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沐映竹觉得岳千烛分析的有趣,很久没有与她这样直戳要害的人聊天,顿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她们逢场作戏,你不是吗?”
论表明和谐这一说,岳千烛可不输这两位贵家千金,这几天不是也在表面相处的融洽。
岳千烛不加掩饰的承认说:“都是逢场作戏,只是目的不同罢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否了娘娘的面子,不想让沐濋难堪而已。终归是女人之间的事,何必让他烦恼。”
说到底,岳千烛明知侧妃之位是不可能被定下的,所以就不与两位无辜的姑娘争一论二,以免气氛尴尬,让夏沐濋左右为难,仅此而已。
沐映竹轻笑一声,她虽然不喜欢岳千烛,但岳千烛对夏沐濋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岳千烛同样心系夏沐濋,沐映竹早就给岳千烛甩脸面,连表面和谐都做不到。
沐映竹重新半倚在软榻上:“那只能说明侧妃之争很激烈而已,还能说明什么?”
岳千烛继续说:“戏园子是娘娘推荐给纳兰小姐的。我想娘娘肯定是看着地图最后定下的地方,因为想去戏园子的唯一通路要经过济堂。济堂里面竹的大部分是难民和乞丐,偶尔也有刚才狱中刑满释放,无家可归的人。有这么一群人在,出一些为了钱财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很是正常。”
“世人对这类人的偏见就是安排杀手隐藏在其中的最好机会”岳千烛看着沐映竹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陈家小姐的死亡如果被安排成图财害命,不仅是杀她的主谋,还有因为管理不严的沐濋都不会直接承担责任。”
主谋金蝉脱壳,夏沐濋抓住罪犯将功折罪。他们都与陈茹之死无关。
想到这里,岳千烛为陈茹感到可惜。
陈茹活着本是无罪,死了却成了证明别人无罪的根据。可悲。”无意生在权臣之家,无法拒绝踏入争权漩涡,本应该在家中被好好照顾的姑娘却横死他乡,实在是可怜。
沐映竹抬手掩住口鼻,小小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你说完了?”
岳千烛点头。
沐映竹挪动了一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按照你的意思,陈家小姐死与本宫有关了。”
这句话不是去疑问,而是肯定。
“为何?”沐映竹问:“我与她无冤无仇,这姑娘我也喜欢,我为什么要杀她?”
“贤妃娘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还是想套我的话,套出我都知道什么?”
沐映竹微微挑眉:“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推测。”
岳千烛喝了一口温水说:“娘娘请问,我都可以回答。”
沐映竹:“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挑选的戏园子?”
岳千烛:“大家现在只记得贤妃娘娘后宫共主,却忽视了娘娘你沐家的出身,根据地图选定位置,记录路线,是您的特长。”
时隔多年还能够听到这种夸赞,沐映竹竟有些恍惚。她迅速稳定下来接着问:“我是怎么一边计划,一边联系那些躲在济堂的杀手确认时间和事发地点的?“
岳千烛:”您不用联系,只需要每日让纳兰薰带着陈茹都走一趟路线,最后由纳兰薰做个一个通知就可以了。“
沐映竹:“腿是纳兰薰的,我怎么控制她?”
岳千烛“沐王府的饭时都是固定的,娘娘早上用过饭后都会接受请安,会走路来消化食物,纳兰薰和陈茹会陪伴左右。戏园子的每日都会在巳时开唱午时结束,下午未时纳兰薰会带着陈茹在商品街上逛街。酉时的晚餐后,娘娘吃城中王记蜜饯铺子的蜜饯,专门让纳兰薰去买。”
“每日都是相同的路线,每日的时辰都是准确无误的。”岳千烛说:“不需要娘娘控制,为了侧妃之位,两位姑娘会主动来迎合娘娘,讨好娘娘。”
是沐映竹告诉她们凰城的戏园子不错,是沐映竹告诉她们她喜欢街边的小玩意,是沐映竹告诉她们她爱吃王记蜜饯铺子的蜜饯。
沐映竹不需要出门,依旧会计划好路线,算好时间,制造机会,达成目的。沐映竹可是沐家人,沐家人办事不分男女都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同时也心狠手辣。
沐映竹坐直身体,不可置信的盯着岳千烛:“你调查本宫?”
岳千烛镇定自若的从衣袖里拿出一沓纸,说:“不是我调查娘娘。只是沐王府有规定,任何人出入都会有记录。这是沐王府自保的习惯。”
这也是由州沐府和上京元帅府自保的习惯。
沐映竹忘了,这里可是濋儿的沐王府啊,濋儿的行事可不就是沐家的风格。
沐映竹呵呵笑了,片刻对沐映竹承认说:“是本宫行事,你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