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薰和陈茹是听到明日王府里要摆戏台才来的,只是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陈茹还好,她本就对戏文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一直以来都是陪纳兰薰的,所以高兴与不高兴都不要紧。但是纳兰薰却是表现的过于冷静,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失落,这可不是一个喜欢民间戏文的女子有的反应。
岳千烛松开手,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人,说道:“戏台是王爷为我准备的,明日二位姑娘只可到时间过来看戏即可,今日就不用来问了吧。”
岳千烛刚刚从好几箱子的话本中缓过来,觉得有点头疼不想说那么多。
陈茹看了一眼纳兰薰,侧身对岳千烛微笑道:“臣女只是来要个位置。贤妃娘娘听闻明日摆戏台,就向过来看看民间的戏文。向王妃娘娘讨个位置。”
岳千烛没想到沐映竹会提出要看戏,转念一想,沐映竹归来故土不容易,想听听家乡的戏也无可厚非。
“贤妃娘娘这话就说重了,只要娘娘想看戏,那就是最好的位置,何来讨位置这么一说。”岳千烛看着一边心不在焉的纳兰薰说道:“纳兰小姐似乎不太开心?”
纳兰薰被点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不开心。”
“那为何闷闷不乐?”岳千烛想起今天上午拐角处的青衣,与现在纳兰薰穿的衣服是一个颜色,问道:“可是玩的不开心?”
“开心!可开心了!”纳兰薰说的勉强。
岳千烛随口一问:“今日纳兰小姐去哪里玩了?”
“去了戏园子看戏就回来了。”
“只是去看了戏?”岳千烛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嗯——”纳兰薰点了点头说:“只是去看戏了。”
她看向陈茹问道:“陪着一起去了?”
陈茹说:“本是陪着去的,只是近日偶尔头痛又身体乏累,所以就提前离开了。”
岳千烛哦了一声,心里泛起了嘀咕。
几人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岳千烛就已经很乏了,借口要休息就让冬云将她们送出去。等到冬云回来,她则回去内室脱掉外袍准备休息。
“哦,对了。”岳千烛想起今日因为一本话本而有点反常的夏沐濋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于是问冬云:“王爷呢?”
冬云一边帮助岳千烛换寝衣一边说:“刚才听李管家说王爷和秦将军有急事处理,出府去了。”
想想也对,若是夏沐濋在的话,他肯定会出现,当场来看岳千烛看到话本的模样,按照他的逻辑,岳千烛一定会喜极而泣的。
岳千烛深深叹口气,该拿夏沐濋怎么办才好。
岳千烛是一夜好眠,身旁已经空无一人,要不是身边的床铺起了褶皱,她还以为夏沐濋彻夜未归。
起床,洗漱,穿衣。岳千烛在冬云的帮助下很是顺利的完成。因为今天王府里搭戏台,所以一大早花园附近就传来声响。岳千烛用过早饭到东院给沐映竹请安,连带着纳兰薰和陈茹一起到花园去走走。
岳千烛与沐映竹并肩而行,两人只是闲聊着一些家常,并无其他。
聊着聊着,沐映竹看了一眼岳千烛越来越大的肚子说:“这再过两个月,你这肚子大的怕是走不了路了。
岳千烛双手抱着肚子说:”沐濋已经准备好了,等到九个月的时候,就将我安置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果然是做了父亲的人,想东西都比以前全面了。可惜呀——”沐映竹说:“你出不了门,就要错过不少事了。”
岳千烛疑惑的看向沐映竹,后者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
“本宫这次来到凰城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了。”沐映竹说。
岳千烛嗯了一声,沐映竹回来故土住在沐王府,可以看看夏沐濋的近况,可以看看岳千烛的孕事,但最主要的还是给夏沐濋带来两位美人。
不过,也不单纯的是因为此事。当岳千烛得知夏恪群要在黔地对陈茹下手的心思,她就不得不多想一些,这其中沐映竹的参与占了几分比重。
岳千烛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纳兰薰和陈茹,回头说:“娘娘,两位姑娘都很不错,至于沐濋能选择哪一个都是他的自由,妾身做不了主,也不会去左右沐濋的想法。”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岳千烛还是不要用最后的猜测来回答沐映竹的意思,反正在目前的形势中,沐映竹的目的只是要介绍女人给夏沐濋而已。那她就顺着这个意思说话吧。
沐映竹笑着说:“你根本就用不着左右濋儿的想法,单单是他心里有你,就断然不会对其他女人感兴趣。”
岳千烛:“那娘娘为何要如此执着?”
沐映竹也不瞒着岳千烛:“因为本宫不喜欢你,信不着你来照顾濋儿。”
“······”
沐映竹的直白虽然在岳千烛的意料之中,但当着纳兰薰和陈茹的面这么直接,她还是听着有些不舒服。只不过,还没到岳千烛不能接受的底线,所以她脸上的柔和还在。
沐映竹见到岳千烛依旧镇定自若,转移话题继续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东院鲜有出来。”
沐映竹捡起沿途花丛上的一片落叶,看着说:“还是黔地的秋,晚一些。”
若是放在上京城,此时应该已经满地黄叶。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离开故土有多久了,以前在由州她还心里有个念想,现在那里是荒凉的宅子毫无人气。即便是有人气的沐王府也不是她想来就能来的了。
不远处的戏台还在搭建,一声锣响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沐映竹将落叶扔掉,转身对纳兰薰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戏台里面吗?现在过去看看。”
“真的吗?”纳兰薰兴奋道:“臣女可以过去?”
“这要问问女主人的意思。”沐映竹看向岳千烛。
这算是热讽吗?
岳千烛回头说:“当然,纳兰小姐是府上的贵客,可以随便看看。”
“太好了。”纳兰薰高兴,提着裙子快走两步向戏台的方向走去。
沐映竹看着纳兰薰活泼的身影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孩子心性。这一点倒是与濋儿一样,永远都有孩子的一面。”
岳千烛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一行人走到戏台附近,冬云牢记王爷对她的嘱咐,紧紧的看着自家王妃,不能让她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能让陌生人靠近。所以眼睛一直都是四处观望,十分的谨慎。
沐映竹注意到这一点,没有说话,眼睛看向正在搭建的戏台。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戏台终于搭好了。虽然不如戏园子的戏台那么宽阔,不过能够在临时的情况下搭建这么结实且精美的戏台已经很不容易的。
府上的丫鬟和小厮赶快收拾出一块空地,并且支撑上遮阳的帐篷,在最前面摆放好椅子并放上舒服的软垫。每两个椅子之间都摆好的小桌准备了水果和茶水。只是一刻钟就安排完毕。
沐映竹笑着说:“别说,府上的管家挺像样。”
戏台搭好了,观众席也安排结束。再过一刻钟戏就要开唱了。府上凡是想要看这出戏的人都赶来花园,但也不敢太靠前,不过两侧的空地是足够他们站下,并且能够看清台上的动作。
岳千烛一行人向观众席的方向走去,迎面就看到夏沐濋双手拢在袖中悠闲的走过来。
“姨母。”夏沐濋走到跟前向沐映竹行礼,随后向对面的岳千烛笑了一下。
沐映竹轻咳一声,温婉道:“知道你忙,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两天却是军务繁忙了些,不过还是要有时间陪姨母来看戏才是。”
“瞧你这嘴巴。怕不是陪我,而是陪我身边的这个人吧。”沐映竹的眼神指向一旁的岳千烛。
夏沐濋笑了:“都陪,都陪。”
说罢,他来到岳千烛身边,小心的扶着她。岳千烛在沐映竹面前对于夏沐濋的亲昵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想要摆脱,奈何夏沐濋不给自己这个机会,所有只能由着他一手放在自己的身后腰间,一手扶着她。
一行人来到观众席。李管家将座位安排的周到。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沐映竹,右边是岳千烛和夏沐濋,左边的纳兰薰和陈茹。
大家伙聊了一会儿,戏就开始上演了。
岳千烛只是看过《蜜雪恋》的后半段,即使有冬云讲述前半段,也远不及看到戏的震撼。
“雪儿小姐”前期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活泼可爱又饱读诗书,任谁看了都会欣赏几分。“王公子”是真心待雪儿小姐好的,两人在湖边彼此相见,彼此欣赏,继续彼此相爱并且私定终身。
岳千烛看着这一幕戏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她下意识抓紧夏沐濋放在扶手上的手,眼睛盯着戏台。曾经何时她也如“雪儿小姐”一样活泼开朗,喜欢市井,喜欢人文,喜欢喝醉花酿,喜欢看梨花开。她喜欢夏沐濋,不在乎身份,只在乎那场梨花雨下的红衣少年弯起的眼角。
她的手忽然被反抓着,她侧头看去,又看到那双弯起的眼角。现实告诉她,她的人就在身边啊。
第一场戏暂时落幕,演戏的和看戏的都要稍事休息。
沐映竹看向夏沐濋说:“濋儿,这场戏看着不错,有没有关于这场戏的戏文,给姨母找一找,拿回宫里排练。”
夏沐濋笑着说:“姨母。这可是咱们黔地的戏文,也是经过凰城女子认可的,您就这么拿回宫里排演,这不是抢东西嘛。”
“哎呦,这么快就开始护着戏文了。”沐映竹并没有责怪夏沐濋的意思,反而赞赏他保护地方戏文的行动。
夏沐濋说:“姨母若是喜欢,就将这戏班子带到上京宫里。这戏吧,还是原汁原味的看着舒服。您说是吧。”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沐映竹说:“是不是下一步你就要告诉戏班子怎么跟我谈价钱了?”
“贤妃娘娘要看戏哪能谈价钱!”夏沐濋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姨母要在宫里请父皇或是德妃来看戏,这钱多少也要给点的。”
“多少是多?多少又是少?”
“这可是咱们黔地的经典戏文,可不比宫里的差,按照宫里的价钱,姨母就看着给呗。”
沐映竹呵呵笑着,手指轻抬指着他说:“你呀。就是念华不在,有她在,你还能与她谈价钱?”
夏沐濋跟着笑着,没有说话。他看向旁边的岳千烛,一副“你看我怎么样”的讨好表情,挑了挑眉毛。
岳千烛微笑着,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轻声说:“真是奸商。”
夏沐濋笑的更开,看向戏台。
岳千烛望向不远处,夏念华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了,不让任何人进入,只有每日冬云按时送饭才能确定她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紧接着,第二幕戏就开始了。
第二幕戏讲的是“雪儿小姐”和“王公子”之间的爱情受到女方家庭的反对,即便是“雪儿小姐”以命相要挟都无法让她的族人成全她的爱情。这段反抗是第二幕戏的**,见者落泪。
夏沐濋是不喜欢这种情爱的,晃神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他回头看到冬云憋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流。
他紧接着就看身边的人,岳千烛的眼中也是泛着泪花,深受感动着。
第二幕戏结束后,刚才还沉浸在美好爱情的众人,气氛突然低沉下来。饶是看过第二遍的纳兰薰和陈茹也都擦着眼角。
在场的人也就铁石心肠的夏沐濋和上了年纪见过风雨的沐映竹还算淡定,其他人都已经动容起来。
岳千烛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看着无动于衷的夏沐濋问:“你不感动的吗?”
“感动什么?”
岳千烛嫌他不懂,说:“女孩子冒着家族的威胁以性命相逼只为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多感动啊。”
夏沐濋歪头在岳千烛耳边说:“我当年可是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只为与你在一起,你感动了吗?”
岳千烛:“······”
你厉害!
夏沐濋笑着摸了一下岳千烛的头,看向戏台。
按理说,戏台上应该要上演第三场戏了,这段是“王公子”抛弃“雪儿小姐”的戏份,可是戏台上还没有准备好,不免有些拖沓了。
“去问问怎么回事?”夏沐濋对李管家说。
李管家应下去到戏台问问情况,得到消息回来说:“班主说第四幕演出用的折扇不见了,需要找一把。”
夏沐濋说:“一把折扇而已,随便找一把。”
“不行的!”资深戏迷纳兰薰耳朵尖,立刻反对说:“第四幕的折扇是女主准备向男主报复的重要转折,只有女主将视为定情信物的折扇撕毁才证明她的决心。必须要与第一幕的折扇相同才是。”
夏沐濋明白了,对李管家说:“让戏先演着,派人回去戏园子拿。”
“我去!”纳兰薰说:“我作为这部戏的忠实戏迷,我跟着他们去拿。”
沐映竹阻拦说:“一个姑娘家的,去跟干嘛,在这等着。”
“不要嘛!”纳兰薰撒娇道:“娘娘,你就让臣女去嘛,臣女一直想去看看戏园子的后台。您要是不放心,我让陈小姐陪我一起去。”
“我?”陈茹显然没想到纳兰薰回叫上自己,只得点头说:“好,我陪纳兰小姐去吧。”
一个撒娇,一个同意。沐映竹没有拦着的道理,于是便让她们去了。
夏沐濋看着她们离开,微眯双眼。
纳兰薰和陈茹走后不久,第三幕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戏台,被剧情所感染着。
夏沐濋余光向旁边一瞟,看见沐映竹半倚着椅子,一手搭在扶手上,手指一搭一搭的点着扶手。
为这场戏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