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岳千烛依旧是晚起很多。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当她醒来时,就看见夏沐濋坐在在不远处书案后面处理政务。
今天的夏沐濋穿着一袭的白衣,半披墨发,映着阳光,一支毛笔点了一下墨进行批阅。乍看起来还有点儒雅的味道。
夏沐濋耳朵一动听到床上的动静,抬起头对上岳千烛投过来的目光。
“睡的好吗?”
岳千烛侧躺着点头:“很好。”
“你睡地好了,我却不怎么样。”夏沐濋合上文书起身走到床边,蹲下来下巴抵在床上,委屈巴巴的说:“昨晚我都没有休息好。”
夏沐濋现在的样子可是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岳千烛知道他昨晚很是辛苦,自己撩了火还不能帮他解决,夏沐濋为了不生病连出门洗个冷水澡都不肯。理由是他不想生病,因为生病了他会为了不影响到岳千烛的健康,不得不原谅她。
夏沐濋才不干!
“要不,你今晚去隔壁睡?”岳千烛试探着说,果然看到夏沐濋冷脸下来。
“想赶我走?”
“发誓!没有!”
夏沐濋笑了一下,站起来坐到床边:“今晚我确实陪不了你了。”
岳千烛坐起身来,问:“干嘛去?”
“后日薛谟会入凰城,我需要去一趟军营,晚上可能会不回来了。”这是夏沐濋本就安排好的行程。只是没想到岳千烛会提前回来,要白白错过一个与她共处的夜晚。
“军中大事,你应该亲历亲为。”岳千烛看出夏沐濋的不放心,继续说:“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是一晚而已。府里有冬云照顾我,你还担心什么的。”
“可惜赵娡欢不在。”夏沐濋第一次如此想念赵娡欢。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会比冬云那个小丫头更会照顾好岳千烛。
夏沐濋一说正好说到岳千烛的好奇点上,她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直不见赵娡欢,于是说:“赵姐姐去哪里了?”
夏沐濋耸了一下肩:“淮南。”
“淮南?”岳千烛突然想到:“与贺将军在一起?”
“淮南安宁军军营里发现鲁朝眼线,都是女子,听说是与怜霜有关系,为了方便行事,贺寒生将赵娡欢借走了。”
“等会!”岳千烛回想夏沐濋刚才的话:“军营?女子?眼线?”
“半个月前安宁军巡逻营接受了边境打仗而流落的难民,这些难民是边境小城的青楼女子。”夏沐濋看了一眼岳千烛,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有女人的缘故,巡逻营开始夜夜笙歌,巡逻营里巡逻边防图就丢了。”
“然后呢?”岳千烛相比他们的夜夜笙歌,更是担心巡逻图,那可是安宁军的军事机密。
夏沐濋看到岳千烛似乎对巡逻营的丑事不是很在意,继续说:“贺明知道后,将整个巡逻营和那些女子绑回大营。幸亏发现的早,所以那些女子一个也没逃掉。“
“但是地图丢了是吗?”岳千烛直接说到痛点。
“是。”夏沐濋说:“虽然丢了,但是以贺明的能力完全能够重新部署巡逻方式。棘手的是那些女子眼线。这件事本是封闭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圣上耳朵里,鲁朝更是派使者大臣来要接走难民。”
“经过查明,知道那些女人与怜霜出自同一个地方,但是具体哪个才是偷地图的人还是没有问出来。”夏沐濋见岳千烛要穿外衣,他起身去取外袍,回来继续说:“鲁朝使者要人,贺明不放眼线。为了快点解决这个问题,贺明将贺寒生调回,顺便请赵娡欢去帮忙,希望她作为女人,能够套出什么话来。我刚回到凰城,他们就离开了。”
岳千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理解夏沐濋的话:“看来有人想借着巡逻图的事,将眼线偷偷带回去。不用说,肯定是唐路了。”
唐路掌握整个鲁朝的眼线关系网,那群女子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眼线。培养一个精明但又倾国倾城的眼线不简单。怜霜死了对于唐路来说是个莫大的损失,他不惜派使者来交涉,说明那里面肯定有他舍不得的女人。
“赵姐姐适合。”岳千烛下床,对着铜镜整理衣服,说:“赵姐姐八面玲珑,同样以难民的身份进入大牢,骗取那些女人的信任,套出话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岳千烛说完,身后没有了声音。她转过头来看到夏沐濋微微勾起嘴角,审视着自己。
“怎么?你不信任赵姐姐?”
夏沐濋这才笑出声来:“你说的没错,贺寒生和赵娡欢就这么计划的。”
······
另一边的淮南大牢。一脸灰烬的赵娡欢坐在围栏杆的墙角呆呆发愣,心里不只一次的骂着贺寒生。
“要是再不给我送来好吃的,老娘就要饿死了!”
······
岳千烛也没有想到自己与贺寒生的想法不谋而合。想来自己还算很聪明的。
“这我就放心了,有贺将军在,赵姐姐绝对不会出危险的。”
夏沐濋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夏沐濋突然响起。
“什么事?”
“本王已经与赵美人和离了!”
······
如果老天再给赵娡欢一个选择,她绝对不会一股脑的主动配合贺寒生行事。她忘了自己是要进入暗无天日的大牢,忘了自己可能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忘了自己不能抹胭脂只能抹墙灰,更忘了自己是要面对一群女人啊!
贺寒生!你死哪去了!
“哪个是赵小欢?”牢里的安宁军过来提人。
“我是!”赵娡欢此时心情非常不好,连回应都懒得回。
“我们将军提审你!出来!”说着进来两个其他士兵要带赵娡欢走。
本来赵娡欢还在郁闷中,听说有将军提审自己顿时精神起来。她刚要回复,余光看到隔壁牢房里的那些女人都在审视一般的看着自己,于是她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安宁军!哼!”赵娡欢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向前迈着步子,脚上的锁链碰到地面传来叮当的响声。
赵小欢!赵娡欢给自己随便取的一个名字!
赵娡欢跟着士兵三拐两拐来到用刑的牢房,她抬头就看到贺寒生已经等候多时。
贺寒生冷着脸让旁边人的人屏退左右,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贺寒生立刻来到赵娡欢旁边蹲下来,拿钥匙解开她的脚链。
“怎么样?还疼吗?”他关切的问道。
“你说呢?”
要不是为了逼真赵娡欢绝对不会同意戴锁铐,要不是为了不让双手手腕留下疤痕,她更不会同意戴侮辱人尊严的脚铐。
“辛苦辛苦。”贺寒生不好意思的扶着赵娡欢坐在一边。
桌子上的食盒被贺寒生打开,里面装着赵娡欢喜欢的糕点还有她点名要的烧鸡。
“不辛苦不辛苦。”赵娡欢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贺寒生要是敢晚点来她就敢自爆身份。
赵娡欢吃了一口栗子糕简直开心的要死,她一边吃一边说:“下次你带些苹果呗,我好久没吃了。”
“好。”贺寒生有求必应。
为了在众多女人中套出细作,贺寒生想第一办法就是向大牢里派自己的人进去打探,但是他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去哪找合适的女人进去。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给赵娡欢的时候,赵娡欢直接自荐自己就可以。
刚开始贺寒生不同意,进去牢狱就算是有他照顾,但是身处大牢之中难免会受到危险,一但赵娡欢的身份被发现,她就有性命之忧。
可是赵娡欢不这么觉得。一是她听说这群女人中有鲁朝细作与怜霜出自一个地方,就会想起沈统领的死,恨得牙痒痒。二是贺寒生对自己不错,她讲义气可以帮这个忙。三是她完全自信,自己可以套出消息。
综合考虑赵娡欢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贺寒生不得不压住自己的心神随便找个理由将她安插进来。大牢里一切有赵娡欢运筹帷幄,他能做的就是让她少受些苦,多吃些她想吃的东西。
“我正想跟你说呢,安排在牢房门口的人你可以撤了。”赵娡欢伸手要去抓鸡腿,想想还是没有动。
贺寒生发现这一细节,伸手将鸡腿扯下,又给她扯了其他的肉下来,肥嫩多汁的鸡肉被放在碗里,极具诱惑力。
“他们是保护你的。”贺寒生反对说。
“我总要与那些女人说上话才是啊。”赵娡欢说:“这些人在门口很耽误我的。现在将他们撤走正是时候。”
赵娡欢进入大牢已经三天,因为牢房外的那些人,别说她去套话,就连简单的眼神交流也没有。刚开始赵娡欢是默认这些人可以在的,不过不是保护她,而是向隔壁牢房里展示自己有多“罪大恶极”需要看守。
不过现在三天时间的威慑已经够了,赵娡欢准备出动,毕竟牢房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好。”贺寒生答应的痛快。
赵娡欢咬着栗子糕:“嗯?不问问我的目的?”
贺寒生无比信任的说:“你会办好的。”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赵娡欢突然有点发愣,大脑像停了一下,空白一片。
她又吃了两块栗子糕,就停下来不再吃了。
贺寒生看到碗里的鸡腿丝毫未动:“你要的烧鸡,不吃了吗?”
“我是个犯人,身上带着烧鸡的味道会让人起疑的。”说着赵娡欢蹲下嫌弃抓了一下地上的尘土,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给衣服上补了补灰,让自己看上去更脏一些。
贺寒生看着赵娡欢一系列的动作,知道她心细如发,终于理解沐王爷为何对赵娡欢如此信任。她真的是个非常聪明且会牺牲的女人,换句话说真是适合做一军将帅身边的贤内助。
“我被你审问也已经三天了,身上没有严刑逼供的痕迹有点说不过去。“赵娡欢站起来很是纠结的说:“可我又不想受伤。”
“那就不要受伤。”贺寒生说:“不是所有审问都要严刑逼供。”
“但是想要让她们同情我就必须要苦肉计!”赵娡欢低头想着没有注意到贺寒生吃惊的表情。
赵娡欢陷入沉思,突然抬起头说:“有了!你弄些春药吧。”
“······”贺寒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什么?”
赵娡欢无所谓的说:“不用刑怎么都说不过去,我怕疼又不想留伤疤。但是刑罚总要用的!吃少量的春药我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中药后,我可以演一演嘛!”
“你疯了吗?”贺寒生立刻训斥她:“你脑子在想什么?”
赵娡欢愣住,对于贺寒生劈头盖脸的教训还是茫然,这还是贺寒生第一次用如此重的口气对自己说话。
“你小点声!”赵娡欢提醒他。这间牢房与里面的牢房距离不远,万一让人听到岂不是露馅了!
贺寒生一把抓住赵娡欢的两个肩头,将她拉近到自己身前,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过是找个细作而已,找到了就找到,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不许你做出这样的牺牲。”贺寒生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吃药”是他自从入军以来第一次听到的惩罚,远比他见识过的、亲手用的都变态的多。赵娡欢是他心动的女人,将她放入牢已经违背他的心意,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担心的要命。现在她竟然提出用苦肉计,还是让自己身陷漩涡的苦肉计,他怎么会同意!
赵娡欢从贺寒生的眼中看出愤怒,愤怒之下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是隐忍又似乎是**。
赵娡欢挣开贺寒生的钳制向后退了一步,努力平稳下来说:“没事的。一点点的药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你怎么知道知道不是问题,你经过吗?啊?”
赵娡欢默不作声。
她怎么没有经历过!作为难民流落街头,被卖进妓院。那时候的她就被迫灌下春药,让她服侍客人。如果那时候没有沈统领出现,现在的她早已经是残花败柳或是离开人世。她知道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在哪里,伤害也好,感情也罢。
赵娡欢的沉默让贺寒生心头一紧。他想起岳千烛对自己讲过关于赵娡欢的经历,马上后悔刚才自己说出的话。
“我——”
“没问题的。”赵娡欢依旧是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她弯腰下去捡起脚铐说:“给我铐上吧。”
脚铐有点沉,赵娡欢需要两只手才能拿起。贺寒生看着她本事白皙的手已经布满尘土,缓缓的将脚铐接过来。
“你坐下吧。”他低声的说。
赵娡欢坐下来,看着贺寒生蹲在自己面前,两手握住自己的脚腕向他的方向拉了一下。
贺寒生看着赵娡欢的脚腕,三天时间,即便里面隔着长袜,她的脚踝还是因为有铁器的碰撞和沉重而鼓起了一个包来。
袜子里面一定是肿起来了吧,他想。
贺寒生将脚铐重新铐上,低头不语,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明天我会带药来。消肿的,还有——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