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这个时候的夏沐濋已经离开岳侯府。
在他临走之前,岳千烛想要起床送他,但是自己实在是精神不济,浑身的酸痛。夏沐濋舍不得她,知道昨晚折腾了很久,也就没有让他起早送自己,在她额头留下一吻后便离开。
岳千烛伴着夏沐濋留下的温柔又渐渐睡去直到现在。现在的她想起昨晚的夏沐濋很是听话的模样,脸上又爬上一丝红润,温柔的夏沐濋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冬云过来请岳千烛吃午饭。岳千烛翻身趴在床上,懒得动就拒绝了冬云。她手指点着旁边的空位,即便这里早已经冰凉,她还是感觉到夏沐濋仿佛就在这里。
而此时已经返回凰城的夏沐濋,刚下马就开始面临一轮又一轮的紧急事务,他将对岳千烛的想念埋在心里,一转眼就投入政务当中,白天黑夜的极少休息,终于在圣上派来督军前将凰城事务处理结束。
夏沐濋已经料到朝中会是薛党的人过来做督军,但是他没有料到来到此处的督军竟然是大理寺丞薛谟。
为了拿到督军这个职位,本来就对圣上判决颇有微词的薛党在朝中是没少说话。为了监督夏沐濋,又方便将势力安插黔地可谓是煞费苦心。
夏沐濋大约知道薛清平的心思,不过,他还真是胆子大,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来了。夏沐濋不管再怎么受到禁闭圣旨管辖,黔地可是不会变的龙潭虎穴,而他依旧是那头老虎。
······
“薛谟?”岳千烛吃着桃子惊讶道,她快速咽下嘴里的桃肉继续说:“朝中派下来的督军竟然是薛谟!”
岳千炀无奈的点头:“我就说,圣上会放过姐夫,但是不见得所有大臣都会放过他。薛谟也是胆子大,明明知道自己不受姐夫待见,还敢往这闯。”
自从夏沐濋来到侯府走一遭之后,岳千炀就习惯叫夏沐濋姐夫。刚开始岳千烛还会阻止,毕竟身份有别,夏沐濋的身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的叫出“姐夫”这个称谓的身份。不过夏沐濋确实十分喜欢岳千炀对自己的称呼,看他都无所谓,岳千烛也更不好说什么了。
当然,除了宫林十分不满意之外。
“薛谟现在是大理寺丞,现在又是督军,他来的目的肯定不是监督沐王爷这么简单。”岳千烛深知现在齐越军改在即,首当其冲的就是黔地神远军和淮南安宁军。
前一阵子贺寒生率安宁军来到黔地做起临时防护,这个消息朝中不可能不知道。军改是薛清平提出的,朝中半数以上皆是上奏赞同,朝中六部除了户部不发表言论意外,其余五部对军改都十分赞同。
只因为夏沐濋的神远军偏安一隅,兵强马壮,太过于强大,不军改无法与其他地方制衡。而沐映行一直想将安宁军重新整顿拔出藏在军中的隐患,只能不得不同意军改事宜。
岳千炀说:“姐姐是说,军改?”
“你知道这事?”
“知道。这两天秦统领一直在唠叨,说什么裁军或是缩短军需,又是重新编制、部队融合什么的。我不太了解军中的那些手段,所以也挺难与他交流这些的。”这是岳千炀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他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少,读的书还不够多,关键时候帮不上自己的姐夫。
一直坐在一边的宫林开口说话:“这些都只是猜测,圣上没下具体命令,都很难说准。”
“等圣上下令就来不及了。”岳千炀努了努嘴,叹了一口气。
岳千烛想了一下说:“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凰城比较好。”
“你——”
“你现在回去不会给姐夫添乱吗?”
岳千炀打断宫林要说的话。宫林本来也是要阻止岳千烛回去的,只是没有找到理由。现在被千炀阻止,正好勉强他的尴尬。
岳千炀没有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说:“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现在回去确定不让姐夫担心?”
岳千烛这几天精神状态确实不好,除了嗜睡以外,偶尔还会食欲不振,偶尔还会食欲过分的好。神远军的随行军医过来给她把脉,只是说脾胃不调,需要静养。
岳千烛与夏沐濋每天都有信件往来,夏沐濋会告诉她自己最近在忙什么,岳千烛每次除了叮嘱他好好休息,就是与他讲好玩的事,从来不提自己不舒服,怕的就是分散夏沐濋的精力。
现在凰城的麻烦事不少,岳千烛不想耽误夏沐濋。
岳千烛说:“大夫都说了我没有事。”
“那毕竟是个军医!”岳千炀说到重点:“军医不见得对女性的身体状况有多了解。”
岳千炀一直想请别的大夫过来诊断,但是都被岳千烛给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既然神远军的军医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请别的大夫来,所以她才没有将岳千烛炀的话放在心上。不过,现在她似乎有点松动。
“你什么意思?”岳千烛问。
岳千烛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不懂治病救人的法子,但是他被关在书南院的时候,闲来无事看过不少医术,甚至什么医书都看,也略懂一些病症的皮毛。
而且书南院也不是个特别干净的地方,都是被关禁的皇家贵族,男女老少皆有。岳千炀也碰到过有的女人也像姐姐现在的状况,而且不久之后就——
“你要回去也行,不过得听我的,去外面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岳千炀豁然起身,看了一眼姐姐就走出房门。
他不敢告诉姐姐,那些女人不久之后就生下了孩子,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那私通的“产物”很快就被狠心的生母扔到池塘或是其他地方。
书南院看似是一座巨大的府宅,吃喝不愁,守卫在旁。但是在内就是一座考验人性的炼狱。岳千炀入住的第一年根本无法接受里面的现状,只是那时候他还小而且疾病缠身所以没人过来恐吓或是欺辱他。同时他也庆幸,过了不久之后他搬到书南院的一角,在安和王的特殊照顾下,安安静静,没有乱事。
后来岳家案重审的时候,他才从夏恪信口中得知,他之所以可以在那所炼狱中保持安全的处境,全都是因为夏沐濋的特殊交待。而关于这一点,他还没来得及向自己的姐夫道谢。
岳千烛不明所以的看着岳千炀离开,不知道他突然生什么气。她看向宫林想知道一个原因,但是后者向她摇头表示不知。
岳千烛走出房门想去看看弟弟的情况,刚才看他的神情应该是想起了往事。他们共同的往事是家族的滔天巨变,可是这两天姐弟二人已经渐渐忘却痛苦决定重新生活,所以千炀肯定不会被这个所扰。
唯一岳千烛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就是岳千炀被囚禁的日子,那是千炀一生的黑暗,她作为姐姐真心不希望弟弟被影响到一生。
岳千烛急匆匆的来到花园,看到千炀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耷拉个脑袋。她松了一口气,走过去。
“我的小千炀,这是生谁的气呢?”
岳千炀闻声抬头,看到笑着走过来的姐姐,低下头说:“我没生气。”
“没生气怎么突然跑了,可不是你想我的时候了。”岳千烛坐在一旁,不过是快走了一段路她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自己最近真的是懒了很多,走几步还喘上了。
“我——”岳千炀抬起头看了一眼姐姐,又低下头去,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岳千烛知道,这个世上能够无条件的关心自己的人可不就是弟弟吗?
“好。不就是请个大夫吗?”岳千烛弯腰低下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弟弟说:“岳小侯爷请大夫,可得给面子。”
岳千炀扑哧一声笑了,将姐姐扶起来,自己站在她身边说:“姐夫把你交给我,我得认真才是。”
岳千烛微愣,欣慰的笑了。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这么好,她这个做姐姐的真是太省心了。
岳千炀说到做到,下午的时候就请了大夫回来。
宫林和秦绍星一听府里面请大夫回来纷纷跑进来,担心岳千烛的身体当真是出事了。不过冬云这小丫头就站在门口,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说:“王妃在看病,闲人免进!”
“闲人!”秦绍星指着自己说:“我是闲人?王妃可是我兄弟!”
宫林抽了抽嘴角!
“王妃是王妃,可不是你兄弟,别乱认!”冬云双手叉着腰,气冲冲的挡在门前。
“我!”秦绍星抬抬手指,犟不过这小丫头,哼了一声坐在外面的台阶等待。
岳千烛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没有去管,安静的坐在桌旁,将手腕亮给大夫诊脉。
大夫捋着胡子,一边诊断脉象一边点头。最后收手,说道:“夫人脉象平稳,没有什么问题。”
岳千烛回头对岳千炀笑着说:“我就说我没事吧,大惊小怪。”
岳千炀不理会姐姐,问道大夫:“确认没事吗?”
大夫说:“要说有事就是气血有些虚弱,这些都不是问题,多补补就好了。”
“就是就是。”岳千烛附和着说。
大夫不忘叮嘱说:“不过夫人的毕竟身孕时间还短,多些注意还是要有的。”
“就是就是——什么?”岳千烛还回头埋怨岳千炀小题大做,就听到大夫说起“身孕”二字,顿时如一道惊雷炸开云霄。
“大夫,您说什么?”岳千烛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夫。
大夫也愣住了:“夫人您可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啊!您不知道吗?”
消息再次确认后,岳千烛立刻恍惚起来。一个月多月!
一个多月前的情景迅速在岳千烛的脑海中翻滚起来。一个多月前,她被姜灵雪绑架,是夏沐濋救的自己。那一晚——
“真的?”岳千炀虽然也是惊讶,但脸上是难掩的喜色:“我姐姐怀孕了?”
“当然!”大夫有点不悦:“难不成小侯爷不信任老夫的医术?”
“信任信任,绝对信任!”岳千炀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但是当大夫确认之后,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欣喜。
岳千烛还没有从惊讶中缓出来,伸手摸着自己很是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有生命了?是自己和夏沐濋的孩子?自己要做母亲了?
“冬云!冬云!”岳千炀喊道。
站在门口的冬云听到小侯爷叫自己,连忙跑进屋:“小侯爷,冬云在的。”
“快带大夫下去写补气血的方子!还有!还有!多拿些银子!”岳千炀已经是止不住的高兴:“我姐姐有喜了!有喜了!”
“王妃有喜了?”冬云跟着原地跳脚的兴奋。
岳千烛有孕!
一条消息炸到门口的两个男人!
秦绍星立刻跑进来,蹲在岳千烛的身边,忍不住的大喜:“我——兄弟——不是!娘娘,你有喜了!咱们沐王府有小世子了?”
岳千烛才低头看着旁边一脸期待的好友,缓缓说道:“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肯定就是!”秦绍星立刻说道:“我得告诉弟兄们,普天同庆!普天同庆啊!还有老张,他是怎么摸得脉!这么多天,他连喜脉都摸不出来了吗?”
说罢,秦绍星就抑制不住的冲动向门外跑去。
“哎哎哎——”岳千烛想拦着他,千万不要找张军医的麻烦,也许张军医在军队多年就忘了喜脉这回事呢!
可是岳千烛拦人已经晚了,秦绍星早就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去哪里。她笑着秦绍星的冲动,抬眼就撞进宫林的幽深的眸子里。她依旧是笑着,向亲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所有人都在兴奋不已,但唯独他依旧是那么稳重和平静。
宫林用了一点时间从岳千烛有孕的冲击中反应过来,走到门口不成想与岳千烛四目相对。
屋子里的岳千炀和冬云已经带大夫出去,说什么都要好吃好喝的供着。现在屋子里只有岳千烛和宫林。宫林的目光移向岳千烛双手护着的小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走过来,艰难的露出微笑:“恭喜你。”
“谢谢。”岳千烛接受这份恭喜:“以后咱们家可以多一个人了。”
一个“咱们家”彻底将宫林划在岳家的亲人里。
“是啊。”宫林的微笑保持的有点累,但依旧笑着:“侯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岳千烛低头露出温柔的笑容,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整个人都开始泛出柔和的光。这个孩子对岳千烛来说不仅是一个孩子,更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希望。
一个放弃过去,对未来可以无限期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