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
谅薛清平有强大的自制能力也控制不住脸上的不自在。为了保下兀察,薛清平已经错过阻止岳家案重审的最佳时机,现在圣上闭口不谈此事就是在观察岳家案的走向,他已经试探过一次圣上得到无用的反应。
而现在,为了刺杀沐王案,薛清平会听夏沐濋的建议,同意翻岳家案?
岳千烛心头担忧,薛清平绝对没有那么好对付。
果然,岳千烛就听到薛清平说:“王爷还是为岳小姐着想,用给岳家案翻案来换老臣的清白。”
面对薛清平的直言,夏沐濋并不含糊:“是。”
薛清平看了一眼岳千烛,对夏沐濋说:“王爷不惜利用刺客为岳小姐考虑,就不担心有人不死心继续伤害您吗?”
夏沐濋说:“只要幕后的人看到国公与本王的关系亲密,不可挑拨。本王就会性命无忧,国公也不用担心有人陷害于你。”
夏沐濋继续说;“本王得到证词不相信是国公所为。但是一旦这份证词被放在圣上面前,就不好说了。”
薛国公呵呵笑着说:“王爷不会以为,圣上会相信这份证词?”
夏沐濋说:“如果一直找不到幕后黑手,圣上爱护本王,朝野忌惮本王,你说这份证词会不会不是假的也成真的了?亦或是伸手调查,查到不该查到的东西。”
初仁皇帝爱护沐王是众所周知,不然也不会任由夏沐濋向上京城调兵,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沐王爷任何无理的行为。也正是因为圣上的纵容和神远军即将来京,又不得不让朝野上下忌惮几分。
至于不该查到的东西——
薛清平陷入沉思,圣上对冯恒施压,明日必须上奏案件调查,为了不丢失京都衙门这个肥缺,保住冯恒和京都衙门才最为重要。薛清平怎么也想不到自从因为兀察之后对沐王爷多有防备,却被不知名的人给设计一套,反而掉入夏沐濋的陷阱里。
反观夏沐濋倒是很轻松,他不着急薛清平现在就答应下来,因为有人会催促他很快下决定。
夏沐濋又轻咳了几声,很是不舒服。岳千烛立刻倒水给夏沐濋喝,想让他顺畅一些。夏沐濋接过水杯,喝下水,说:“国公可以回去慢慢想。本王对翻案定意已绝,就看国公肯不肯与本王合作。国公大人提出翻案,本王就说服圣上不给冯大人添麻烦。如何?”
薛清平这只老狐狸太明白夏沐濋打什么心理战术,可恶的是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此事。难题摆在眼前,时间迫在眉睫,他只能先含糊其辞回去国公府再做商议。
送走薛清平,夏沐濋的脸色越来越差,岳千烛扶着夏沐濋摸他的额头,还好是体温正常。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所以她主动搀扶夏沐濋回到房间。
“有没有好点?”岳千烛扶夏沐濋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将汤婆子放在他的被子里以供取暖。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上京城的早春虽然很凉,但不至于让夏沐濋久治不愈。这一点最让岳千烛担心。
夏沐濋摆手不用岳千烛照顾,张启干裂的嘴唇说:“本王心里有数,你帮本王倒点水喝。”
岳千烛的本来扶着夏沐濋手臂的手一空,这是她希望夏沐濋对待自己的态度,可为什么有点不舒服呢?甚至还有点堵得慌。
岳千烛回头倒了一杯清水来到床前递给夏沐濋,夏沐濋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滋润干涸的喉咙。
“叫一下陈致。”夏沐濋将杯子还给岳千烛。
岳千烛接过来说:“还是先请太医吧。”
夏沐濋抬头看着已经蹙眉的岳千烛,上次自己装病邸时候她无情不理会,那就永远不要理会,为什么还要过来担心?
“无碍。叫陈致过来。”夏沐濋说:“事情紧急。”
岳千烛不加阻拦,退出房间去叫陈致。
“陈领军,王爷找你。”岳千烛来到陈致所在的房间,看他正在研究上京城地图。
陈致注意到岳千烛看到自己手里的地图,说:“王爷调兵,地图是基本。”
岳千烛没想到陈致会跟自己解释,她只是随意看一眼,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对了。”岳千烛叫住准备去找夏沐濋的陈致说:“王爷的病,有点严重。”
“王爷的病?”陈致下意识回问,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五年前,王爷身体重伤未愈的时候就经常患病,细心照料,不会出事。”
岳千烛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五年前,夏沐濋就如此受罪吗?
陈致走出房间,松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去到夏沐濋的房间。
此时檀玉刚从房间离开,陈致走进去就看到夏沐濋正站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将汤药倒进花盆之中。
陈致微微叹气说:“王爷再不喝药,病情加重,岳小姐就要去请太医了。”
夏沐濋将碗里的汤药倒的干净,将空碗放在桌上,捡起蜜罐里的蜜饯放在嘴里,一颗味道还不错,他又吃了一颗。
“我只是突然发现,用生病当借口不见圣上和姨母,非常好用。”夏沐濋坐到书案后面,说。
陈致走过去跪坐一旁说:“即便如此,王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夏沐濋说:“这次的事,不是玩笑。”
给岳家案翻案,帮夏恪勤夺得吏部职权都是严谨的大事,的确不能当作玩笑。不仅如此,夏沐濋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为的就是不把自己和岳千烛掺和进去,这就更需要他统筹谋划。
“岳小姐不知道王爷的良苦用心。”陈致为自家王爷感到不值。
夏沐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给她铺路,也是给我们铺路。不是只为了她而已,这次她必须清清白白的不能卷入其中。不然数罪并罚,树大招风,咱们的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翻岳家案是岳千烛的目的,但夏沐濋目的不仅如此。
鲁朝唐路的罪名需要清清白白的岳千烛去指证。所以岳千烛必须翻案,必须抵消逃婚抗旨的罪名,必须好好活着。而夏沐濋,必须好好让她平安的活着。
“准备的怎么样?”夏沐濋问。
陈致说:“按照王爷的吩咐,调兵的令已经送回黔地,不久便会来京。贺将军已经带到凰城可保沐王府。”
夏沐濋满意的点头:“信呢?”
陈致说:“岳小姐的亲笔信已经给了宫林,他现在跟踪薛清平,今晚会找机会将证据放到国公府书房。”
成败在此一举。翻案权和吏部派遣,夏沐濋一个都不会放过。
······
夜晚,国公府。
薛清平坐在书房内,面露凝色。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儿子薛谟和薛党的其他大臣也都带有愁容。他们看到刺客的证词,知道这份这次虽是污蔑栽赃,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会影响到薛家的势力,更主要的证词背后的黑手最令人忌惮。
现在还听到沐王爷的建议,为岳家案翻案,可是触动薛党的底线了。
“我不同意。”工部吴大人最先站出来反对:“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事贸然答应沐王爷的建议。圣上已经收到岳家案重审后的证据,依然不提翻案的事,不就证明圣上不想翻案吗?现在若是翻案,还是由咱们主动提起,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刑部的王大人慢悠悠的说:“有什么砸脚的。岳家案再大也都是陈年旧案,就算我等当年审案匆忙,最后拍板下命令的是圣上。非要计较起来,砸的也是圣上的脚,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王大人是薛党中为数不多对岳家案重审翻案与否保持中立的人。不翻案是好事,翻案也无所谓。在座的虽然都借着岳家案仕途通顺,但是六年已过,大家都坐到朝中重要的位置,还怕一桩旧案连累了不成。
“依我看,现在不是岳家案的问题,而是有谁那么大的胆子一箭双雕的对付国公大人和沐王爷。”王大人接着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大人的一席话让其他没有主意的大人纷纷点头,相对于陈年旧案,确实眼前的不知名的危险更加棘手。
一直战战兢兢思前顾后的李大人说:“可是咱们不知道大理寺呈上去的证据都是什么?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对咱们不利的证词。”
吴大人对薛谟说:“贤侄,你现在在大理寺当值,就没听说些什么?”
薛谟看了笑着摇头说:“吴伯伯,关于岳家案的所有重审工作都是严易、苏世子和安和王亲自在做,从不假手于人。再说了,前几天碰到苏候爷,苏候爷还来问我苏世子可是发现什么重要的证据,彻夜未归,连苏候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圣上这次可是找了三个嘴巴最严最难买通的人来做重审,想知道消息难于登天。”
现在严易因为科举舞弊案受到薛党打压,所以再无融入薛党的可能。
安和王夏恪信与夏沐濋私交甚好,因为关押过岳家公子岳千烛,所以算半个当事人,更加秉公处理,如今他回去他的封地,更难从他这套的消息。
至于乐安世子苏惟。岳家案重审就是他挑起来的,哪能卖他们消息。
众位大臣皆是叹气。明天冯恒就要上奏朝廷沐王刺杀案,如果不能让沐王爷放弃追究,那就只有两个后果。一是冯恒将刺客证词呈上,对薛清平进行调查,薛清平在这件事上市无辜的,但是免不了查到他私养死士的事实。二是如果冯恒不呈上证据,那冯恒就要被问罪,京都衙门就是不是他们的了,大皇子最大的资金肥差一丢,以后想搞钱就难了。
沐王爷这哪是建议,明明就是将薛党一军。
······
“原来你的棋是准备将军啊。”岳千烛给夏沐濋换汤婆子,详细问了一下夏沐濋与薛清平谈话的目的。
夏沐濋便与她认真的解释一番:“薛清平进退两难,一面是他私下养兵,一面是夏恪群的资金源头。他哪一面都无法放弃。所以,去庆华殿提出翻案是他唯一能做的。”
岳千烛给夏沐濋铺好被子说:“不还是你在逼他。”
夏沐濋拉紧身上的外袍站在床边说:“不是本王逼他,是事实。与刺杀案无关,薛清平最担心的是躲在暗处的黑手。”
岳千烛站直身体,看着夏沐濋,突发奇想:“我猜,一会儿大皇子会去夜访国公府。”
“哦?”夏沐濋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
岳千烛说:“你也说了,京都衙门是大皇子的资金源头。相比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刺杀案,他更注重冯恒的生死。”
夏沐濋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轻笑一声:“那今晚我送去的大礼会很合适。”
······
国公府的书房商量声仍旧继续。薛清平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你一言一语,心中似乎已经慢慢做下决定。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大人,宫里来人了。”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宫里的人能够来到国公府,只有一位。
薛谟立刻起身,将门轻轻打开,走进来一个长披风戴帽子的男子,待他拿下帽子,一张清秀的脸立刻露出来。
众臣:“微臣见过大殿下。”
夏恪群立刻阻止各位大臣行礼:“本宫是偷跑出来的,说几句话就走。”
说着夏恪群向薛清平的方向走去,看他离开才注意到在他身后走进来一个蓄着胡须清瘦的脸,仔细一看正是前天从萍地边境考察回来的太傅迟平。
“迟太傅。”薛谟上前。算起来迟平也算他的半个老师,他的启蒙教育就是迟平所教。
“太傅刚刚回来了刺杀案,所以过来看一看。”夏恪群向薛清平解释,同时也让在座的人都听见。
薛清平说:“迟太傅来到正好,一起商量一下。”
说完,薛谟将他们讨论的事再一次说给夏恪群和迟平说。夏恪群听后猛的拍桌:“三弟是要从中作梗啊!”
薛谟一旁不屑说:“沐王爷现在是鬼迷心窍,为了岳千烛什么都顾不得了。追究刺杀案、调兵神远军,做的可是轰动。”
迟平呵呵笑着说:“依老臣看,沐王爷此举十分正常。”
夏恪群:“老师怎么说?”
迟平说:“沐王爷可是手握兵权,做事狠戾。刺杀府邸的事,他要是善罢甘休才不正常。我听闻他可是将刺客的尸体曝尸一日,将活口打碎牙齿。这说明他生气到极点,想来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至于调兵,应该事他已经做好要国公大人提出翻案的准备,有备无患。”
李大人说:“他当真算到这份上?”
迟平摇头对在座的各位很是失望,他说:“要是没几手准备,沐王爷能稳坐黔地让你们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