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过去,直觉告诉岳千烛没有好事。
她一瘸一拐的跟着陈致来到了夏沐濋的书房,书房的门打开着,夏沐濋正坐在案牍后面写着字,只是抬头看一眼岳千烛,便出口讽刺:“本王记得钱管家伤的可不是腿。”
这是埋怨岳千烛来的慢了。
陈致这次为岳千烛说话:“钱管家的伤口虽不是腿,怕也影响行走。”
夏沐濋继续低头写着字,随口说道:“门口有给钱管家准备的拐杖。”
岳千烛侧头看过去,看到门口当真立着一副崭新的拐杖。她皱了一下眉毛说:“王爷,属下伤的不是腿。”
“不是让你走的,是让你好好站着的。”
岳千烛本是微微弯腰来缓解疼痛,听到夏沐濋这么说不得不站直身体,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并不需要拐杖。
夏沐濋低头写字,但是从余光中还是看到了岳千烛的举动。
“钱管家不要?”
岳千烛不敢说不要,既然要老实的做管家,就要老实的听话,故而开口道:“要。”
夏沐濋写好信,吹了几下后折起来放在信封里对陈致说:“将这封信送去安和王府。”
陈致收好信,走出书房。
安和王府?岳千烛微微心动,昨天刚刚确定了夏恪信会到黔地寻人,现在提到安和王府不免让岳千烛多加注意。
夏沐濋将毛笔搭在磨台上,抬头道:“钱管家伤势如何?”
“用过药,效果很好。”岳千烛实话实话。也不知道唐佑在哪弄的药,效果确实不错。虽然伤口还疼,但是已经慢慢消肿,现在长时间站立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只是偶尔不舒服而已。
夏沐濋只是嗯了一声,指着旁边的桌子。
岳千烛看过去,正是夏沐濋在众多画像中挑出的几幅候选王妃的画像。一个画像十五幅,夏沐濋还是直接挑出了五个女子。
“昨天苏惟的介绍记下来了吗?”夏沐濋问。
“记下了。”岳千烛记得差不多。
“过去都写下来。”夏沐濋撑着太阳穴说:“既然是给本王选妃,还是要认真对待才是。”
认真对待?岳千烛可是没看出夏沐濋有认真对待的意思。他的样子就是像是玩一个游戏一样,自娱自乐。
岳千烛扶着腰走过去,跪坐在案几后面,顾及到身后的伤口,她双臂撑着案几将重心转移到双臂上。
岳千烛打开画轴,第一个女子就是呼延婉,就是现在呼声最高的沐王妃人选。夏沐濋将她放在首位,看来也是对她颇为感兴趣。
两个案几距离不远,再加上画轴很大,夏沐濋撑着头就能看到画上的画像。
“钱管家认为呼延婉如何?”
岳千烛拿纸笔的双手一动,很快恢复自然,可是她的微微一顿还是没有逃过夏沐濋的眼睛。
“属下不管揣测。”
“不是揣测,是闲聊。万一你将来是要侍候她,自然也要看看女主人的性情不是。”
岳千烛不敢拒绝,现在一定要扮演好听话的管家。她低头想了想昨天苏惟的介绍,抬头微笑着:“呼延小姐,擅长琵琶必定是通音识曲的温婉之人。厨艺又好肯定是个居家良人。出身高贵,礼数之事更不会出纰漏。想必是极其好相处的人。”
“出身——”夏沐濋轻笑:“她的出身着实有些意思。”
复杂是因为呼延家是薛党的人,娶她入府,与夏恪群亲上加亲。薛清平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岳千烛知道夏沐濋所想,不过此时自己还是装糊涂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打开第二个卷轴就是贺寒嘉。贤妃中意之人,性格上与夏沐濋相似,她被夏沐濋选择情理之中。
岳千烛继续记录,打开第三卷轴的时候,赫然出现了樱筠的名字。岳千烛的手一顿,不知道樱筠怎么就被夏沐濋看中,她记得夏念华对樱家意见颇重。不过考虑到这是夏沐濋娶亲,确实不用看他人脸色。
岳千烛是认真听话的按照画上的画像写资料。可是夏沐濋却是一直观察岳千烛的表情,淡定,过于淡定,她难道就对自己选妃的事情这么无动于衷?
也对!她是回来找弟弟,翻案的,怎么会记得曾经还有一个人受到她的影响遭到迫害?夏沐濋的心里很是不满,非常不满,想着想着自己的火气就冲了上来。
夏沐濋豁然起身,拿起扇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走出书房。
岳千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夏沐濋为何突然生气,只是她的这个腿脚也追不上夏沐濋。所以岳千烛还是低头继续写她们的资料介绍。没有任何情绪,只想赶快写完。
写完资料岳千烛将画轴重新摆放好,将自己写的纸按照画轴的摆放放在案上,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夏沐濋给自己的拐杖,虽然不知道怎么用它,但是用拐杖架着身子站立确实没有刚才那么累。
回去房间的岳千烛刚准备关门,就碰到赶来的赵娡欢。赵娡欢吃饱睡足后来到这里给岳千烛擦药。看到一副拐杖哈哈大笑了很久。
岳千烛的伤口恢复的很快,就连赵娡欢都赞叹唐佑找来的药如此神奇。
一连几天夏沐濋都不曾回到王府,府里虽然有夏念华和苏惟,好在府里已经只有了家仆和丫鬟,照顾他们的重任也轮不到一个伤员。这几日岳千烛尽心养伤,偶尔夜里宫林回来探望,不过只是探望一会儿就不得不离开,但这已经让岳千烛很是满足,看到自己的亲人还能让她感觉到这世上还有让自己坚持的动力。
岳千烛的伤养的很好,伤口恢复的快,走路也恢复了正常。
赵娡欢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实际上担心的要命,她可不想让一个姑娘因为自讨苦吃就成了残废,好在岳千烛恢复如初,她也不想在府里总是见到夏念华,终于可以腾出时间出去找其他夫人打牌逛街去了。
岳千烛终于又穿上了管家服,正儿八经的管理府中的杂事来。
这日,沐王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薛清平之子薛谟和夏恪信身边的侍卫贺寒生几乎同时到了沐王府。岳千烛曾经在上京城城门口与薛谟有过一面之缘,故而两人还算相识。但是贺寒生岳千烛不认识了,哪怕是自己到过萍地,也未曾见过。
岳千烛只觉得这个名字印象很深,想了想突然想到,不正是送来给夏沐濋候选王妃贺寒嘉的名字相似,这二人应该是有什么关系才是,看年龄应该是兄妹。
妹妹是黔地沐王府候选,哥哥是萍地安和王的心腹。如此看来上京城的贺家地位也不低。
夏沐濋不在,接待两位贵宾的事自然是落在了赵娡欢和岳千烛身上。
厅堂里,赵娡欢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上,一侧是薛谟和贺寒生,一侧是夏念华和苏惟。岳千烛站在堂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有名有号的人物齐聚沐王府。
赵娡欢笑着说:“自从沐王府开始打开大门迎客以来,还是第一次坐满了厅堂。”
赵娡欢可是不管来者是谁,只要一天沐王妃没进府,她就是沐王府的女主人。倒是旁边的岳千烛一直担心,担心他们宿醉的赵美人,能不能应付的来。
苏惟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赵娡欢笑着说:“美人娘娘,今天来这么多的人,是不是会有好吃的。”
苏惟是爱上了黔地的饭菜,有好多都是他在上京城和莱地都不曾尝到的美味,天天缠着赵娡欢和岳千烛准备好吃的。
赵娡欢是非常喜欢苏小世子,且不说他作为世子不摆架子极其可爱,单是称呼赵娡欢为“美人娘娘”这个就让她开心的不得了,被乐安世子称之为娘娘,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待遇。
“小世子请放心,我准备的东西保证让你吃的开心。”说完赵娡欢向苏惟单眨了一下眼睛,笑声吟吟。
苏惟当是赵娡欢对自己的喜欢,开心的笑着。
初见的薛谟和贺寒生倒是好生不习惯,他们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女之事也是懂得,怎么看不出刚才赵娡欢的举动极其的诱惑。也就是有单纯的苏惟理解不到这个层面。
尤其是贺寒生,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有可能成为沐王妃,将来与这等轻浮女子共侍一夫心里就替妹妹感到不甘。想着这里的事结束之后,还要继续劝父亲断了让贺寒嘉嫁入沐王府念想。
岳千烛轻咳一声,提醒赵娡欢办正事,现在不是哄孩子的时候。
赵娡欢反应过来,直接看向一侧的两个男人道:“薛公子,贺统领,不知二位前来可有要事?”
“是——”薛谟和贺寒生同时张口,两人彼此看了一眼,考虑到彼此的面子,故而歉让一番。
夏念华看不下去,开口说:“这是沐王府又不是朝堂,谁先说都可以。”
薛谟向夏念华行礼道:“郡主姐姐——”
夏念华轻咳一声,指着对面的贺寒生说:“你先说。”
叫姐姐!姐姐也是薛谟随便叫的?
薛谟茫然,不知道什么情况?
面对突如其来的点名,贺寒生愣了一下,不过他有良好的心理素质,立刻反应过来先谢过夏念华,继而说:“叛国罪臣岳凌之子岳千炀在我萍地书南院失踪,现在查到踪迹很可能入了黔地范围,特意来请沐王爷准许萍地军队入黔。”
岳千烛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控制表情让自己不要紧张。
千炀逃到了黔地,太好了。
赵娡欢搞不清楚岳千炀是谁,也不知道他逃走了又怎么样。不过看到所有人,包括岳千烛也跟着变了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小。
于是她似懂非懂的看向薛谟说:“薛公子又是什么事呢?”
薛谟回到:“说来也巧,在下也是因为此事而来。在下一直在寻岳家公子的下落,也得到了他入黔地消息,所以前来。”
赵娡欢略微吃惊着:“敢情两位都是来办同一件事的。”
薛谟和贺寒生点头。
其实他们两个在刚刚以前,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相同。莫名的,开始较着劲。
提到岳千炀激动的不仅只有岳千烛,还有一旁大为吃惊的故友苏惟。苏惟刚才就想问问他们怎么得知岳千炀的消息,却被夏念华的眼神给劝退回去,可是心里是急不可耐。
夏念华放下茶杯说:“本郡主记得搜寻岳家公子踪迹,圣上已经交给安和王殿下负责。贺统领来这可有理,薛公子来此可就说不过去了?”
薛谟神情淡定,继续回道说:“岳家叛国一案是家父主审,岳家公子虽然是在萍地逃脱,可是也是属于家父的案件之中。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家父也一直关注此事。”
“怎么?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麻烦?”案几底下,夏念华按着苏惟要起身的腿,笑着说:“还是说,你们担心岳千炀起兵造反不成?”
话说的重,就能震慑到人。一句起兵造反,可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变了脸色。
薛谟逢迎的本事不小,立刻转变脸色笑着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怎么能有这种可能!岳家没有叛国,岳千炀更不可能起兵造反!只是岳千烛的心声无法让大家听到。
夏念华黑了脸色,她神情冷漠的看着对面的人说:“行!就算他岳千炀起兵造反,萍地有安和王的安顺军,黔地有沐王的神远军,再不济还有淮南的安宁铁蹄!岳千炀造反能起多大的势!”
薛谟不甘示弱:“可是郡主姐姐别忘了,当初岳凌叛国只是因为手握府兵就可以联系鲁朝,丢掉黔地三洲府,坑杀三千将士!更何况岳家小姐不知下落,谁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
啪的一声!
夏念华拍着桌子,冷哼道:“岳凌是否真的叛国你的父亲心里最清楚!”
“岳家叛国是事实!”
“既是事实,岳家二老为何自尽以示清白?”
“他们是畏罪自杀!”
“那是你爹的一面之词!”
“铁证如山!”
“铁证?”夏念华冷笑着:“如果岳家小姐逃婚、岳家二老自尽可以算铁证的话,那天下的铁证可多了去了。”
薛谟无意与夏念华争辩,只是不知夏念华为何如此冲动,心平气和的解释道:“这些当然不足以证实岳家叛国。可是岳凌和鲁朝暗通款曲的证据不容反驳,通信上正是岳凌的笔迹啊。”
夏念华扯了扯嘴角:“如果当真如此,圣上又为何要留岳家姐弟的性命呢。”
叛国之子,赶尽杀绝才是。
“那是因为圣上,不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