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濋本身就是身形欣长,常年的作战沙场也让他练就了一身的坚实肌肉。
他此时穿着黛色云翔纹劲装,领口和袖口同样是银丝绣着的云纹,腰间系着玉带,上面只是系着他作为沐王的白玉玉佩,披着一件同为黛色的大麾。墨发高高束起,白玉冠之。手提一把黑骨折扇,轻拍手掌。脚上穿着一双带有凶猛麒麟绣样的黑靴,脚下生风光。普天之下能用麒麟花纹做靴的也就只有皇族夏氏,凰城的主人,黔地的王。
岳千烛自知无脸面对夏沐濋,刚想逃走就被宋小顺拽着向前挤了挤,不知不觉就站在了第一排。
“今天正好是神远军一年一度的射箭比赛,咱们可以好好看看。”宋小顺笑呵呵的拉着岳千烛凑热闹。
岳千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只能选择低下头,躲避着某人随时看过来的眼神,可是自己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人。
神远军的主帅是夏沐濋,不过自从夏沐濋管理黔地之后,军队的军务一直都是神远军将军骠骑大将军罗进来管理。今日的射箭比赛不过是休闲娱乐的比赛,但为了以示公正,还是由罗进亲自主持。
“王爷。”罗进拱手向夏沐濋行礼。
夏沐濋免了他的礼数,站在校场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向下左右看去。
“本王不知道今日射箭比赛,可是扰了众将士的兴致?”夏沐濋自从四年前重病一场之后就不再参加军中的各种活动,但他十分鼓励军中赛事,对他来说时常的鼓舞将士士气也是一种促进军队发展的方法。
罗进:“不会,比赛还未开始。”
夏沐濋:“今日的比赛奖品是什么?”
罗进:“老规矩,白银十两。”
夏沐濋低眸想了想,叫来旁边的陈致说:“把去年皇上送来的战甲拿出来,也当做奖励。”
闻此言,众位参加射箭比赛的将士纷纷应和,点燃了激情的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冲劲儿。
秦绍星站在一边走过来说:“不如王爷给众将士打个样?让咱们也见识一下王爷的箭术?”
陈致阻止说:“王爷今日是来办公事的,并未带弓箭来。”
秦绍星略显失望,老一辈的将士都说沐王爷百步穿杨,可他从未见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见识一下,还被人拒绝了。
夏沐濋看出了秦绍星的失望,也看到了其他将士的可惜,遂对陈致说:“无碍,就是射箭而已。”
陈致向前一步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在夏沐濋的眼神中退了下去。
夏沐濋从高台下走下来,随手拿了一把弓箭,站在原地,将扇子别在腰间,右手拿弓左手持箭,不过片刻,一支穿风箭带着风鸣射出,正中红心。
瞬间周围想起热烈的掌事和呐喊声。
可是,岳千烛却看清了夏沐濋的表情,他表情淡定毫无喜色,她知道,他对自己刚才的一箭并不满意。
夏沐濋将箭放到旁边,放松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很是轻松的走回高台。
“看也看了,你们继续比赛吧,本王先去营帐。”夏沐濋收起袖子:“陈致,我们先走。”
校场里继续开始摩拳擦掌,有了新的奖励,大家一个一个的热情高涨。
岳千烛来到刚刚被夏沐濋射中的箭靶前面,箭中了红心,但不是正红心,这不是他的能力。她认识的夏沐濋最自负的就是自己的箭术,对于正红心从未失手过。而且岳千烛也注意到,一向右手拉弓的夏沐濋,其实刚才用的是左手。
就当岳千烛在思考原因的时候,被宋小顺给打断带回了伙夫营,又是一顿忙乎,就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思考。
“王爷,刚才可是不舒服?”营帐内,陈致倒了热茶放在茶几上。
夏沐濋看着自己的右手,不断的晃着自己的手腕:“没有,还好。”
如果自己再稳一些,定会中那红心中央,断然不会偏离毫分。
陈致看着夏沐濋的右手说:“那便是好,以后王爷还是少用力才是。”
夏沐濋嗯了一声。
岳千烛在营帐中在一边准备食材,一边想着进京的事,猝不及防的被张胖子叫了过去。
“张军长。”岳千烛还是不习惯跟着大家一起叫他张胖子。
张胖子愣了一下,虽然这个小瘦子昨天也是叫的张军长,可是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轻咳了几声道:“今天王爷要在这里议事很晚,你准备一些饭后的甜食。”张胖子看了一眼眼前装着青菜的竹筐说:“这些你就别做了,我让小顺帮你一起准备。”
“哦。”
岳千烛马上被安排到了专门做甜食的灶台前面,正巧看到秦绍星走进来。
“呦,我们三两准备做什么好吃的?”秦绍星这家伙一听到今日有甜食立刻从校场赶过来。
“有什么就做什么。”岳千烛并没有想好做什么,干脆就就地取材准备蒸些糕点。
秦绍星抓起放在案板上的花生,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我们三两手艺在这,就算是随便做些什么,也都好吃。”
岳千烛微笑,他还真是给自己捧场。
宋小顺插进话来说:“校场那边的比赛怎么样了?决出第一名没?”
秦绍星摆摆手:“哪有那么快,大家伙儿一听到这次头名奖励还有御赐的盔甲,这一个比一个认真。我还后悔当时我怎么就没报名呢!”
“得了吧!”宋小顺笑着说:“谁不知道秦统领最弱的就是箭术!”
“你小子!”秦绍星扬手吓唬宋小顺的样子,转头对岳千烛说:“三两别误会,我虽然箭术不行,但我双刀可是厉害,不然我也不能当上统领,对不对?”
秦绍星可以不要面子,但是在自己兄弟面前还是在乎点的,他可不希望他的三两兄弟觉得他功夫不行,一无是处。
岳千烛笑着点头,她当然相信秦绍星的能力,他的双刀是岳千烛给擦拭磨平的,自然知道双刀的经历肯定是打过不少的仗。
“我今天看见王爷射箭了。”岳千烛一边准备面,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
秦绍星来了兴致:“咱们主帅的箭法不错吧,那可是随便一射就是红心的水平。”
“确实是厉害。不过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
岳千烛说出心中的疑惑:“他为什么是左手持箭?”
为了掩饰自己的问题,她又补了一句说:“我没听说沐王是个左撇子。”
秦绍星欲言又止。
岳千烛看出他的犹豫,立马接上说:“如果是机密的话,就当我没问。”
秦绍星摇头:“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我也不太清楚原因,我入军的时候,王爷已经是左手用箭了。”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不过我听说,王爷是因为受伤右手吃不上力,才换的左手。”
岳千烛揉面的手一顿,右手受伤?
宋小顺也凑了过来听着。
秦绍星接着说:“不过王爷也厉害,听说是四年前受了重伤,伤愈之后就开始练习左手功夫,虽然整体实力不如以前,但现在也是可以随时取敌军首级的能力。”
“你看到他射箭时候,腰里别的扇子了吗?那可不是普通的扇子,打开之后,那扇子边可都是锋利的刀锋,是会要人命的。自从王爷不用刀剑以后,那把出岫扇可就是他的武器。轻、便捷、刀刀见血。”
岳千烛听着秦绍星的话,思绪回到四年前,那个冰天雪地之上,少年的夏沐濋瘫倒在地,鲜血慢慢从他的身下渗出染红了雪地。
如果没有猜错,那之后他便是受了伤,而且重伤难愈。
可是那时候的岳千烛也是昏迷不醒,对于外界的一切一概不知,更不知道那之后夏沐濋的经历。
“三两,你的面都揉烂了。”宋小顺可惜了那一团面,现在正被人抓的稀巴烂。
岳千烛缓过神来,松开了抓面的手,游离了几分。
午饭过后,各营帐都准备午睡休息。
岳千烛因为要准备送甜点,所以只能与宋小顺出现在主帐面前。听秦绍星说,今日帐内要商讨要事,让他们送完东西就走。
岳千烛确认自己挡好了脖颈之后,深吸一口气,跟在宋小顺身后进去送甜食。
营帐里只有夏沐濋,陈致和大将军罗进以及其他几位将军,他们表情严肃,看来商讨遇到了瓶颈。
岳千烛低着头,一桌一桌的放好甜食,刚准备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熙攘声。
紧接着传入岳千烛极为熟悉的声音。
“夏沐濋,你给我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普天之下可是直呼夏沐濋其名,并且如此越距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
“夏沐濋,你不出来是不把我当回事吗?”
岳千烛刚准备出去,就被人堵到了门口,最后不得不向旁边靠去,她低着头,看清一双白面金丝绣的长靴,从这里路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低调炫富啊。
杜含秋今日穿的一席月牙白衣,高挑秀雅,腰间的红腰带上依旧是用他喜欢的金丝线绣着的一朵朵小牡丹。乌黑的头发半梳高发,与那羊脂玉发簪交相呼应,好一个艳丽的贵公子身影。
不过纵然杜含秋作为男子依旧被称之为“美人仙子”,此时此刻确实一脸的怒气面对夏沐濋,还看的眉毛拧成一团。
“说好的封城三日,你为何又多了三日?”杜含秋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夏沐濋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多出的三日耽误我多少事?”
夏沐濋淡淡的看他一眼,面对杜含秋的气势冲冲,他已然习惯了很多年。看他如此愤怒的样子,反而激起自己一丝痛快之感。
陈致站在一边说:“杜老板,封城查户籍是黔地多年的治理传统,封城是惯例您不是不清楚。”
杜含秋:“陈领军,我就是清楚才一直没有吭声,想着一切等到三天过后。现在莫名其妙的多出三天,这我可忍不了。”
夏沐濋瞟了一眼营帐门口两名火头军,前面的人像是看热闹脖子伸的老长,后面的人则是蜷缩在其身后,不敢抬头。他看到岳千烛小心翼翼的身影,不禁勾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杜含秋可是看到了夏沐濋微微提起的嘴角:“你觉得我刚才的话可笑?”
“杜老板,这里是神远军,注意言词!”罗进一声哼,在场的人瑟瑟发抖。
除了气定神闲的夏沐濋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当事人杜含秋。
要知道杜含秋的武功可是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人,夏沐濋他都不怕,又怎么会怕罗进。更何况,整个黔地都是他杜含秋的势力范围,没有他杜含秋,黔地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间就发展成齐越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杜含秋有与神远军和夏沐濋叫板的底气!
“罗将军,我在与你们王爷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罢了。”夏沐濋终于出声阻止杜含秋与罗进呛嘴。
罗进是个粗人,领兵打仗他是好手,但是想在杜含秋这里赢得口舌之争确实吃亏得很。杜含秋打嘴仗的功夫与他赚钱的能力都是一样的强。
夏沐濋:“你想要如何?”
杜含秋最怕别人跟他好说好商量,看到夏沐濋依旧是平淡的问,自己的气焰也就降下来:“很简单,我不管你规定封城多少日,明日准我的粮队入城。”
“为何?”
“今年收成本就不好,能收到规定数目实属不易。本想着等你解除封城令再入城。可是连夜急雨下不少粮食都泡了,损失不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入城里里粮仓。你现在又多封了两日,那损失更会严重。所以才来求个令,让我的粮队提前入城。”
夏沐濋用扇子点着桌几说:“封城令乃是我黔地传统,现在为你破例——”
夏沐濋抬眸看着杜含秋一字一顿的说:“不值得!”
“你——我——”杜含秋被气到哑口无言。
“不过,你可以给我其他的理由,无关你的生意。”夏沐濋嗤笑。
杜含秋是看出来了,夏沐濋这是非要自己低声下气的求他。自己是那样的人吗?当然不是!
岳千烛余光看向杜含秋,本就好看的五官差点就要挤成一团,纵然他嘴仗厉害,可还是时常败给夏沐濋。现在是,以前也是。
杜含秋深吸一口,淡淡的说道:“今年收成不好,百姓也跟着遭殃,要是再损失下去,恐怕卖粮的百姓今年都过不好年了。”
夏沐濋故作诧异的说:“没想到杜老板如此忧国忧民。”
杜含秋心里把夏沐濋骂了一百八十遍,他要是的生意和银子,跟国民没有一毛铜板关系。要不是为了提前入城,他用得着低声下气!
夏沐濋示意让陈致拿出沐王府的令牌交给杜含秋。
“拿着它去找叶适言,他知道怎么做。”
杜含秋先是接过令牌,接着说:“你们家的叶参政要是知道怎么做,我还会来你这?”
不用想就知道,要让叶适言那个榆木脑袋去通融简直比登天还难。
夏沐濋就是欣赏叶适言这一点,整个黔地也就只有他最能给杜含秋难堪,而杜含秋不舒服,那夏沐濋可就舒服了。
“放心,他不敢违我之令。”夏沐濋说。
杜含秋姑且相信夏沐濋的话,事不宜迟还是先解决粮队的事。他经过桌子,随便看了一眼说:“你不是忌了甜食了吗?”
“你管我?”
“老子懒得管你!”杜含秋切了一声,要不是他当年凑热闹,多管一手,又怎么能和皇族扯上关系?现在想甩都甩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