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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山间夜对(1 / 1)

<>小黑山虽然罢手,但他并未通知鲁鹤骞,或许是他故意要让对方再受一阵心理煎熬,又或许是双方早已丧失信任基础,多说无益。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高悬于顶,鲁鹤骞仍旧小心谨慎,连续三天未敢远离别墅外出走动,杜红他们也没有返回黎狮。

这期间牛声也说起自己24日晚上跟熊兴等人战斗的事,几个长辈都劝他今后不可莽撞。鲁飞泉倒是很佩服他,问得很细。牛声平常沉默寡言,此刻对这个亲兄弟倒也愿意多说几句,何况他俩往日就很投缘。

7月31日下午,牛瑛给阎辰跃打电话,对方说小黑山已经收手,鲁鹤骞不用躲了。牛瑛质疑其真实性,阎辰跃说小黑山已经把人都撤了,鲁鹤骞的事不再追究。当天薛丁再次过来,证实小黑山那边已经收兵,众人这才将信将疑。

当晚大家首度到昌桐市区聚餐,鲁鹤骞诚恳向薛丁和牛瑛母子致谢,也向杜红母子致谢。如今他这个家庭结构很特殊,鲁飞泉虽然得知生母是牛瑛,但他与杜红的感情已经不可能割舍,也没必要割舍,多一个娘亲疼爱自己更是美事,今后两边多走动就好。牛瑛尊重鲁飞泉自己的选择,她身边有牛声陪着也不寂寞。苦尽甘来,这是非常完美的结局。

至于鲁鹤骞,中国肯定无法久待,他决定尽快离开。一来他原本就是中国在逃多年的通缉犯,现在又被缅甸警方通缉,保不齐对方的通缉令就发到中国来了;二来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小黑山会不会变卦不好讲,又或许其他人无意间就说漏嘴了,正如梁晋当时出卖他那样。

大家集思广益,薛丁更有活动能量,他可以帮鲁鹤骞搞到护照,届时直接搭乘货运机飞往欧洲,这样就省事多了。鲁鹤骞再次致谢,他们议定在8月4号出国,留出这几天大家正好叙叙旧,调整状态,薛丁也需要准备时间。

晚宴后鲁鹤骞与杜红母子返回山间别墅,薛丁留在昌桐市区。牛声与覃柔快一个月没见了,此刻相思彻骨,恨不能立即将对方搂在怀里。覃柔明天早上回国,牛声决定去昌桐机场接她,所以他今晚也随鲁鹤骞返回别墅,牛瑛则独自回黎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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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众人回到山间别墅。鲁飞泉和杜红连续一周担惊受怕,现在心弦终于得以松弛下来,他们早早休息了。牛声和鲁鹤骞这几日已经待熟了,只是小黑山的阴影挥之不去,他们没心情畅聊,眼下压力解除不少,父子二人心有灵犀都想找对方说说话,很自然就坐到了一起。此刻山间静谧,月光如水,这样的夜最适宜深谈。

牛声讲了自己的部分成长经历。他很多次问过牛瑛自己的父亲是谁,但牛瑛从来都不说,现在真相大白,他才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牛瑛当年费尽心力才留下他,为了不打破眼下的平静,她纵然认出鲁飞泉也隐忍不说,想必内心的挣扎和煎熬是不会少的。

鲁鹤骞道:“你妈是个不俗的女人,坚强独立,睿智果断,大气隐忍,但也很痴情。说实话,一般男人还真配不上她。”

牛声见他认可妈妈,心生欢喜,笑道:“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会娶我妈这样的女人吗?”

鲁鹤骞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由得怔了下。他笑道:“只怕我也配不上你妈。”

牛声笑道:“看你的履历,也是个不俗的男人,一般的女人也未必配得上你吧?”

鲁鹤骞道:“那都是逼出来的。我这辈子亏欠的人太多,尤其是对她们两个。”

牛声道:“她们从来都没怨恨过你。”

鲁鹤骞道:“所以我是幸运的,我遇到两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牛声笑道:“你当初选我妈代孕,看出她很优秀了吗?”

鲁鹤骞道:“其实我当时并不了解她。我只是觉得她身体健康,头脑灵活,模样也不错,生出来的下一代不至于太差,”他笑了笑,“哪里想得到她替我生了这么棒的两个儿子。”

牛声淡淡一笑,又道:“如果你当时知道是双胞胎,你会允许她带走一个吗?”

鲁鹤骞顿了顿,正色道:“只怕我做不到。不过现在看到你,我很庆幸她当时把你带走了。”

牛声道:“为什么?”

鲁鹤骞道:“飞泉是在外形上像我一些,而你是在精神气质与我更接近。你妈以前带着你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但这也不是坏事,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磨砺。”

牛声表示好奇。

鲁鹤骞道:“我们祖上在建国时被划为地主阶级,你爷爷那一辈人,包括我在内,文/革年间都属于‘黑五类’子女,受尽歧视和虐待。你爷爷是有两个哥哥的,大哥被批/斗致死;二哥被流放到新疆,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1974年死在那边;至于你爷爷,他是被下放到鞍山的某个机油厂里冲厕所,后来又当锅炉工人,他忍气吞声才捡了一条命。

我是在1967年出生,而且是独子。当时正赶上家里遭遇变故,你奶奶也未能幸免。最开始那几年闹得很凶,她被红卫兵剃成阴阳头,动不动就拖出去游街示众。她精神和肉体都受折磨,又营养不良,连奶水都没有,我只能喝点儿马奶羊奶度命,偶尔也向近邻的孕妇讨几口奶喝。反正六岁以前我基本没吃过饱饭,那种饥饿的滋味儿我到现在还记得。”

牛声听他一说,想起解老的经历。文/革对他们这一代而言,已经非常陌生,他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那个铁幕时代的恐怖与荒诞,看再多的影视剧、文献资料、小说戏剧都替代不了亲身的历验。

牛声道:“你们当时也没得选,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是啊。”鲁鹤骞叹了一声,笑道:“小时候吃点儿苦,人的命会更硬一些。那些苦难会让人逼进生活真相,抛弃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把人最底层的能量激发出来,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牛声默然片晌。他觉得此话有理,那个孟子不是还说过什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人都是逼出来,至少她妈妈肯定是,而他自己小时候学功夫,也是被人欺负够了,他要来一次绝地反击。

牛声道:“我爷爷最后的结局呢?”

鲁鹤骞道:“他97年跳楼自杀了,当时还只有57岁。”

牛声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鲁鹤骞道:“改革开放以后,你爷爷响应号召下海从商。最开始他一穷二白,倒腾农副产品起家,攒下一笔钱后创办家电厂,当时主要是生产电风扇和手电筒,后来又生产电冰箱,效益不错。90年代房地产市场逐渐升温,他又伺机进军房地产行业。当时法制还不健全,市场也很混乱,人人都想着一夜暴富,可蛋糕只有那么大,机会只有那么多,所以在圈地过程中难免会用点儿不正当手段,你爷爷后来为此遭受调查,他选择跳楼自杀——这算是护住了一大圈人。只不过他名下的几家企业有的转手,有的关门,到我这里还得从头再来。但你爷爷毕竟给我留下一笔钱了,这栋别墅也是他的。我后来利用他以前的老关系接到几项工程,赚了些钱,所以我不算白手起家。”

牛声笑道:“原来我爷爷也是个不俗的男人。”

鲁鹤骞道:“那一代人整体都不错。他们经历过精神与物质的双重匮乏,所以一旦放出来就会像饿狼一样,逮住眼前任何一个生存的机会。毕竟是从血与火的年代里锻造出来的,他们还是有信念的,精神上肉体上都比较强悍。”

牛声道:“我好想没什么信念,也不知道信什么。我身边的人似乎也是这样。”

鲁鹤骞道:“真正强悍的人,都是有信念的。”

牛声道:“我觉得这个东西太虚了。”

鲁鹤骞摇了摇头,道:“当信念作为一个概念时,它确实很虚,但那不是真正的信念。真正的信念是一种无形的气质,它内化在你的精气神里,又外化在你的一言一行里。”

牛声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鲁鹤骞道:“东南亚有些国家不富裕,那些贫苦之家的孩子给人刮橡胶,一天只能挣到两三美元的收入,但这份收入可以让他全家人晚上有饭吃。人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往往是最大甚至唯一的信念。贫民窟里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的市侩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是摆地摊,还是行乞,甚至是偷抢拐骗,总之他们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牛声道:“我没经历过这种的生活。”

鲁鹤骞道:“所以你们的生存能力不如这些孩子。生活无时无刻不在逼着他们做选择,而你们可以选择的东西太多了,反倒无从下手。”

牛声笑道:“是啊。都挑花眼了,动不动还在抱怨呢。”

鲁鹤骞道:“我从来没见你爷爷抱怨过。有一次为了向政府部门要开发指标,他堵在门口两个多月,搞得别人见到他都绕着走,但最后他愣是把别人说服了。他身上那种坚韧,那种狠劲儿,尤其是排除万难也要把事做成的信念,我是自愧不如的。”

牛声道:“那我就差得更远了。”

鲁鹤骞道:“这很正常。你们这代人是生长在和平富足的环境里,要什么有什么,缺少饥饿感,也没经受过真正的考验。”他微微一笑,“但你相对比大多数同龄人还是要强一些,飞泉就没有你成熟稳重。”

牛声道:“那是我们两个天性不一样。”

鲁鹤骞道:“天性或许是一个方面,但后天的成长环境更为关键。”

这一点牛声有同感。他比较过罗少威和鲁飞泉,虽然这二人都是热情激烈的性格,但差别还是很大的。罗少威自幼生长在高官之府,时常见到别人求他爸爸办事,父母又对他比较溺爱,结果他变得飞扬跋扈、嚣张刻薄,面子心极重,甚至到了不通人情世故的地步。鲁飞泉生长在商人家庭,家教很好,做事也讲灵活性,和气生财,他一般不与人冲突,除非对方抢他女人或伤害他家人。

鲁鹤骞经历丰富,阅人无数,牛声虚心求教,又愿意独立思考,双方谈得很投机,期间火花不断,牛声受益匪浅。他们促膝夜话,不觉已到凌晨两点多,都有些困了。

鲁鹤骞道:“儿子,你不叫我一声爸爸?”

牛声面露尴尬,道:“有好几次我都想叫,但一直叫不出来,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没叫过爸爸。”

鲁鹤骞笑道:“那就以后再叫吧。现在不早了,快去睡吧。”

随后两人各自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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