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萧之咛回京进宫面圣,云浣站在东方瑾身边,看着底下的他,露出一个赞赏的笑靥。
萧之咛此去江南密查淮河两府,牵扯数十位官员的贪.污案,使得受连官员全部落网,她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人,没想到这人看着迂腐,却是个明察秋毫的。
“你们先出去。”东方瑾突然下令。
云浣愣了一下,东方瑾要支开所有人?他还有什么秘事要与萧之咛谈吗?
她没多言什么,只领着殿内宫娥太监出了门,待房中只剩君臣二人了,萧之咛才突然跪下,请罪道:“臣惶恐,皇上,臣有辱圣命,实在罪该万死。”
东方瑾眼皮一跳,“你没找到那人?”
萧之咛摇头,“找到了,只是那人不肯与臣回京,第二日臣再去找他,他已经……自尽了。”
自尽了……这么狠。
东方瑾脸色一变,找了那人这么久,最后竟然死了,若是他也死了,那那件事,还有谁知道?
的确自己辱了圣命,所以萧之咛也不敢吭声,但心情却异常沉重。一想到因为他的叨扰,才一位老人家就这么自缢而亡,他又是悔恨又是愧疚。
君臣又谈了一会儿,萧之咛才出了小书房,看到门外的云浣,他勉强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云浣看出他不适,对身边宫女交代两声,亲自送萧之咛出去。
红砖长廊里,云浣笑得如一的温和,“萧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江南两府数十贪.污官员落网,按理说应该是立了大功,怎的大人还这副表情?”
萧之咛叹了口气,对着云浣他是感激的,也不瞒她,“实不相瞒,此次去江南我除了公事外,皇上还私下命了寻得一人,那人原是宫中的老太监,叫陈贵,我找到了他,他却不肯与我回京,第二日竟为了躲我,自缢了。”
“竟有这等事。”云浣讶然。
萧之咛又说:“皇上是念那陈贵一生为主,自从先帝走了后,这陈贵便出了宫,如今皇上千方百计找他,也是为了念想念想先帝,皇上可是孝子。”
云浣听着,未语,只是孝子那两字说出来,她还是想笑,是啊,人家可是父子,亲父子。
萧之咛沉浸在不安的情绪中,脸色非常颓然,“辱了圣命也就罢了,就是那老人家,着实是被我逼死的,这让我……”
听他语中愧意,云浣叹息一声,只得安慰,“萧大人也别想到太多了,若是真觉得对不起那老人家,将他好生安葬,在庙里供个香火灵位,也算是以祭他在天之灵了。”
萧之咛没说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云浣摇摇头,这个萧之咛,人老实,肚子里的儒生气息怎么也改不了,真不知萧五是怎么教养他的,她记得以前,她可不是用这套老古板教萧五的。
长安宫内,太后眉头紧皱,手中佛珠缓缓拨动,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慈和祥态。
“娘娘,忠勇王来了。”安姑姑道。
太后睁了睁眼,抿紧了唇瓣,“请他进来了。”
殿门打开,东方卓被安姑姑迎了进来,一进殿,便问到一股子佛香味,他讥讽的看了太后一眼,嘴角一斜。
如今已经六月了,她也该害怕了。
太后将手边的佛珠搁下,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东方卓随意坐下,接过安姑姑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放下茶杯,才说:“今日得到消息,江南那陈贵,找到了。”
“找到了。”太后一喜,双眼发亮。
东方卓却话锋一转,“不过回京之前,自尽了。”这下,当年的事,可彻底没人知道了。
太后脸色当即一变,恨恨的瞪着东方卓,咬牙切齿,“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怎么的不看好点?那件事沉于海底,对谁也没好处。”
“那人又不是我找着的。”他清幽一说,又看向太后,眼底的狭促更甚了,“是你的宝贝儿子找到的。”
“皇上?”太后眼底晦涩,“他找那人,也是为了那事?”
“不然呢?”东方卓一笑,“你们母子俩可真有意思,他的心意,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不知道……”说了一半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听说几个月前,宫中遇了窃匪,还去了禁地?”
回来这么两天就将几个月来宫中发生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太后笑了一声,眼神也带了些微妙,“你怕什么?那人又不在禁地。”
东方卓眉头一挑,冷冷一哼,“在不在我不知道,可若不在又去哪儿了?当年那人驾崩,唯一接触过他的就是萧双,之后萧双自缢,将秘密彻底封存,现在那陈贵又死了,这件事,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别说得好像当年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说完站起身来,“好了,我想歇息了,你走吧。”
东方卓哼了一声,才挥袖出了长乐宫。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东方卓真的走了,安姑姑才面色不安的问:“太后,陈贵也死了,那……”
“好了。”太后挥挥手打断了她,“让本宫静一会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知晓每年快到七月份,太后的身子就一日一日的疲乏劳累,她也不想误了太后身子,只得点点头,退了下去。
安姑姑一出寝殿,就看到门外的瑶彤来了,她忙走了出去。
瑶彤看到她,福了个礼,才笑着道:“太妃娘娘命奴婢送些上好的清茶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说,夏日炎热,这几个月份,太后娘娘都喝清茶妥当,太腻的茶,怕伤心扉。”
也难为太妃年年这几个月份,都记得太后。安姑姑面色慈和了些,接过清茶又与瑶彤说了几句话,才放她离开。
瑶彤离开,出来长乐宫大门,却又突然停步,回头看了那“长乐宫”三字牌匾,脸色一沉。
“你是说……忠勇王找过太后,说了一个叫陈贵的人?”冷宫里,云浣眉头紧皱,陈贵,陈贵,太后与忠勇王竟然也在找这人。
瑶彤点头,一边为如妃梳着头发,一边皱着眉说:“不止呢,我还听御花园的姐姐们说,几个老太监这几日魔怔了,口中念念有词,叫的也都是那陈贵的名字。”
“竟有这种事……”云浣的神色更重了,看来那个陈贵,来头还不小,一个太监,竟让这么多人惦念。
如妃听不懂两人的话,只抬头盯着瑶彤,依依呀呀的问:“怎……怎么了?”
瑶彤为她将脏乱的头发都拢在了一起,才摇着头说:“不知道,不过能让太后这般上心的事,咱们还是得记着,往后说不定有用。”
如妃点点头,又看向云浣,却看云浣脸色不好,眼底更是一片漆黑。
出了冷宫,分道扬镳,瑶彤往了长安宫,云浣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禁军大营,巡逻的侍卫看到她有些古怪,可又知晓她是皇上身边的人,也都不敢多问。
云项领着一队人刚好换班,就看到大营门口徘徊不定的白色身影,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云大人,可是来找白大哥的?”
这云项是认定了白敛与云浣就是一对了,因此话里话外都将她当嫂子那边恭敬,“白大哥就在营里,要不我去叫叫他?”
云浣连忙拦住他,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了,我,我只是路过,我先走了。”说着就匆匆跑了。
云项古怪的挠挠头,一回头,看到白敛正走出来了,连忙过去说:“白大哥,嫂子刚才过来了,这会儿又走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神色很是古怪。”
云项口中的嫂子是谁,不做第二人想,白敛抬头看了远处一眼,果真看到个匆匆忙忙的白色身影,他皱了皱眉,她来找他,可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了?
回到翔安宫,云浣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窗就开了,一袭紫黑袍子的挺俊身影跳了进来,立在窗下,闲淡的看着她,“有什么事,说吧。”
云浣有些尴尬,明明说好了不再麻烦他,有什么事都自己想法子,可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他帮忙,毕竟宫中的事,白敛是最清楚不过的。
看她面颊稍红,欲言又止,白敛皱了皱眉,走到桌边坐下,“说吧。”
云浣这才不自在的说:“那个……你可知道一个叫陈贵的老太监?”
白敛眼神一抬,古怪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知道。”
她忙抬头:“那陈贵可有什么秘密?”
想到一些事,白敛没吭声,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慢条斯理的道:“陈贵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先帝死后他便离宫了,但恐怕因着他在宫中的身份,这些年还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只是一直没人找到,怎么,现在找到了?”
云浣垂下眸子,“找到了,也他死了。”
白敛黑眸一眯,竟然已经死了。一转眸,又看到云浣那变化莫测的面色,想了想,他才又说:“既然死了那事情怕也戛然而止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上次那个刺客,你可还有见过?”
怎么突然说起刺客?
云浣摇摇头,她与那人不过萍水相逢,连面都不算是见过就匆匆而别,哪里还有再见的时候?
白敛垂眸喝茶,“前几日我巡逻,看到禁地宝库的门锁被人动过,怕事那人贼心不死,又来偷窃,这几日宫中严守,你若没事,晚上不要四处乱走了。”
“哦。”点点头,随即两人间便是一阵沉默。
尴尬的又坐了一会儿,白敛才起身离开,窗户重新关上,一切与之前全无不同,除了那喝尽了水的白色的茶杯,在烛光的映照下,牵出一条影子。
宫中宝库门锁有异,陈贵之死,随着夏日临近,这皇宫中的事,倒是越来越多了。
太后七月要到寒天寺避暑,因此六月中旬就开始准备,而方王,三皇子也相继赶回京都,为的是庆贺太后八月末的寿宴。
云浣端着肥料走进翔安宫的后亭,正好看到景王正蹲在地上拨弄小花,几个月的光景,这花倒是长好了许多,也多亏景王日夜照料。
看到她来了,景王笑了一下,妖孽般的脸上露出一丝亲和,“快来看,下头的叶子绿了,花瓣也肥了。”
云浣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看,凑近看,这花开得虽不算娇艳,却也难得的有几分恬雅。
“还是景王心思细腻,才将这花救活的。”
景王放下铲子,拍拍手上的灰土,“不是你的法子管用,我再是好的手艺,也救不好它。”说着,又偏头冲她笑笑,“难得见到你,我倒想问问,这次回宫,你可看出了皇兄有何不对?”
“不对?”云浣皱眉,摇摇头。
景王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你是真没发现还是假没发现?他对你的心,可是重成那样了,你还当不知道?”
云浣的脸红了一下,咬着红唇不说话了。
这是害羞了吗?景王兴致来了,探过头逗逗她,“你这丫头还会不好意思?既然皇兄喜欢你,你便应了他,你可也不小了,就是做了女官,也总归要为将来设想,总不能不嫁一辈子。”
云浣还是不说话,只将那肥料丢给他,转身就跑。
“哈哈哈……”后面,景王的笑声越来越放肆。
笑了一会儿,景王突然转头看向回廊深处,“是三哥来了吗?”
环佩叮当,富贵无匹,这周身珠玉宝器的,不是三皇子还是谁,三皇子慢慢走过来,笑看了那复活的小花一眼,眉眼弯弯,“了不得,了不得,你竟真能将这花养好,本事当真不小啊。”
景王噗嗤一笑,坐到石凳上,“三哥就是要来夸我的?好,我承了你的夸,这花是蔚繁的心意,我就是自己不好,也念着这花能好。”
三皇子坐下他对面,旁边宫女立刻奉上茶,他随意晃了晃茶杯,看着里头茶叶漂浮,没有说话。蔚繁的事,他不想谈论。
景王抬头看他一眼,视线一左,看到他袖子里露出一截的锦帕,笑得有些揶揄,“三哥,你有心上人了?”
三皇子诧异的抬头,“胡说什么呢。”
“还说不是,我都看到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抓。
三皇子连忙躲避,捂着袖子一脸紧张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景王笑笑,一脸的*,“我说你怎么也害羞了,跟那小云浣一样,给弟弟看看又怎么了?不就是女儿家的锦帕嘛,保不定就是我未来三嫂的,还怕忌讳了我不成?”说着又要上来抢。
三皇子忙又连跑几步,两个大男人在院子里竟跑开了,方王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眼底也染上了笑意,“怎么跟长不大似的,还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景王连忙指着三皇子指控,“是三哥不好,有了心上人送的锦帕也不给我看看,大哥,你与三哥走得近,可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谁?漂亮吗?”
方王一笑,调侃的看了三皇子一眼,故意问,“是夏姑娘送你的吗?没想到你还带着回京了,若是你真中意她,我便去太后那儿为你说了,回去你就将她迎进门。”
三皇子一怒,脸都烧红了,“大哥,你怎么也戏弄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这宫里,真是越来越不能呆了。”
不能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王顺势看了眼那小花,脸色倏地一沉,方王抿了抿唇,也未语了。
三皇子快速离开翔安宫,左手藏在袖子里,他捏了捏袖里的锦帕,视线一转,又回望了翔安宫大门一眼,再将手里的锦帕捏得更紧了。
锦帕有点膈应,上面像不是细绢,而染了什么干涸的污渍,若是拿出一看,便会看出那不是污渍,而是血迹,硬成血块的血迹。
太后就要出发了,可出发前几日,宫中竟然出了怪事,一时间,整个皇宫,鸡飞狗跳。
先是玉妃的流华宫平白无故的死了几个宫女,再然后冷宫那边频频有鬼哭声响,接着宫中又进了窃贼,遇事的地方还是那禁地宝库。
宫中人心惶惶,弄不清是人为还是鬼怪,若是人为,那贼人进宫怎么偏杀流华宫的宫人?若是鬼做,那鬼又是哪里来的?怎么以前好好的,现在又出来了?莫非是……
有胆子大的宫人趁着白日去了冷宫,远远的就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走到冷宫外,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进去……
可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道白影窜出来,吓着众人登时尖叫连连,那白影一脸憨傻,蓬头垢面,看到他们,依依呀呀,疯疯癫癫的上蹿下跳,宫人都跑了,只有一个,吓得走不动道,站在原地却尿了裤子,好不狼狈。
后来才有人说,那是如妃,以前诞下孽种,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如妃,那天他们亲眼所见,如妃并没死,只是疯傻了,所以流华宫的宫人,不是冷宫里如妃的鬼魂作祟。
如果不关冷宫的事,那就是……与禁地宝库有关了?那么真是窃贼吗?
窃贼的谣言还没传遍,几个接连被噩梦惊扰的老太监,却众口一词的说:“那宝库里不是宝物,里头有个幽道,幽道进去是个陵墓,一定是那陵墓的鬼怪作祟,才害了这宫里的安宁。”
禁地里是陵墓,这怎么可能?有人当这老太监胡口乱诌,可一个人胡说就算了,怎么几个老太监都这么说?
那到底那里头是谁的陵墓呢?
老太监又说:“不知道了吧,那是……先帝的陵墓,当年先帝走得蹊跷,之后萧双姑姑又接连去了,大太监陈贵连夜逃离出宫,都说先帝临死前交了什么东西给身边的两人,不是萧双姑姑,就是陈贵,萧双姑姑死了,现在陈贵也死了,先帝的鬼魂就出来了,当年的事,谁也逃不了,谁也逃不了了……”
陵墓里是先帝……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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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皇后刚进长乐宫,就听到太后一拍桌子,声音盛怒:“下头的人说这些混账话也就算了,你一个贵妃,也传这些妖言,此等大逆不道,你是要皇上废了你吗?”
皇后连忙进去,就看到玉妃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上头太后风颜大怒,脸上涨得发紫。
皇后急忙迎上去,“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出这么大的气……”一边为太后顺背,一边看着下头哭个不停的玉妃,皇后眉眼一笑,嘴唇微勾,她就是算准了时候来看戏的。
玉妃抽噎了两声,这才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太后,臣妾不敢传这些胡言,可实在是……实在是我宫里接连走了好几个人,身边的香巧又是疯疯癫癫的,臣妾是怕……”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帝的遗体是入了皇寺的,哪里容得你们胡诌?”太后又是重重一喝,“哀家现在就下令,这宫中谁要敢再传谣言,一律乱棍打死,还有那几个空口白牙的老太监,全部送交内务府,哀家倒要看看,这些歪风还能不能治了。”
“太后……”玉妃仍旧哭着,小脸一片脆弱,像是已经心力交瘁了,“臣妾就求太后,让臣妾搬出流华宫吧,去哪儿都好……”
“你若搬出去了,不是坐实了那流言蜚语的厉害吗?”太后眉头一竖,转头又看着皇后,又恨铁不成钢的对玉妃道:“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怎么就不如你姐姐半分呢?这宫中乱事,你姐姐怎的就能镇定自若,你怎的就乱了章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若是做了,那倒是就让心魔吃了你算了。”
“太后……”玉妃这声几乎是哀嚎。从小到大,说是姐妹俩,可待遇确实大相径庭,这会儿却是捡好听的说,她怕鬼,是怕,身边的香巧,凝芙,好几个一等宫女都疯了,她日夜听着那些鬼哭狼嚎,宫里人人自危,她如何能不怕?现在那鬼怪像是找上了她的流华宫,谁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要出事?
还有这太后,以为她不知道吗?太后每年七月去寒天寺,不也为了躲灾,怎么太后就躲得?她就躲不得了?
若今日出事的是毓凤宫,太后又会是这般说法吗?对着皇后,太后又会这么置之不理,任其生死吗?
这么多年,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求的不也是一分生机,她们这般,是真要看着她死吗?
这时,外头小宫女匆匆跑来,也顾不得殿里的人,脱口而出,“玉妃娘娘,香巧跳井了……”
“什么?”玉妃猛地回头,愣了足有几秒,恳求的目光忙又转向太后。
太后凤眸一瞪,冲安姑姑使了个眼色,安姑姑立刻一声令下,“哪里来的小丫头,胡言乱语,来人,将她带下去,乱棍打死。”
玉妃心头一凉,那小宫女已被带了下去,上头太后又说:“玉妃,你且回去,这几日好好歇息,也别来请安了,等身子好全了,性子好全了,再来。”
玉妃心如死灰,拖沓着由之卉扶起来,一步一步的挪出去,那萧冷的背影,看得皇后面上又是一喜,急忙道:“母后,我想去看看妹妹。”
是去落井下石吧。
太后挥挥手,疲惫的应了声:“去吧。”
皇后欢喜的去了,等殿中没了外人,安姑姑才遣了下人,蹲在太后的身边,边为她捶着腿,边说:“娘娘,您可别心急,万事保重身子。”
太后揉了揉眼,身子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整个人像是虚脱了,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她小声的嘟哝:“是先帝?还是云寰?还是……他们一起回来了?”
安姑姑心头一惊,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动作。
太后终究还是去了寒天寺,走得有些匆忙,像是也怕了这皇宫中的魑魅魍魉,听了之卉的禀报,玉妃瘫坐在*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却又倏地笑了,“好好好……走走走,她走,留着我做替死鬼……好好好……”
之卉听了心疼,忙端了药给玉妃,玉妃却眼睛一红,将药掀了,再勃然大吼,“出去,都滚出去……”
玉妃病重,宫中谣言四起,太后急着去寒天寺礼佛,几位王爷皇子却过得与往常无异,那些鬼怪之说,也就骗骗女人,男人,哪里会受影响。
不过,先帝的陵墓真的在那禁地之中吗?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里头的缘由又知道多少?先帝驾崩,遗体却没入皇寺,反而被关在了皇宫禁地之内,还由宝库做为掩饰,谁将先帝的遗体搬过来的?为何搬过来?这件事,怕是也只有先帝身边最器重的萧双,与陈贵知晓了。
现在所有知*都死了,那秘密,是不是也嘎止到此了?
云浣出了皇宫,一路到了千山楼,千山楼还是如往常那般热闹,她找了间厢房坐了一会儿,周跃桦也来了。
周跃桦一进来就道:“宫中的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指的自然是先帝遗体一事,难道东方凛的尸体真的被关在了宝库里头?这又是为什么?
云浣喝了口茶,脸上变幻莫测,“当年的事,我都要知道,一件不漏。”
“那现在要怎么做……”周跃桦拧了拧眉,又想到这里是千山楼,脸色徒然一变,“你来这儿,是以为萧双把什么事告诉了萧五?不会的,萧双一直爱护这个弟弟,那些宫闱乱事,她就是带进棺材,也不会让萧五知晓。”
正好这时响起敲门声,云浣放下茶杯,唤道:“进来。”
年节半老的萧五推门而入。刚才他一回店,掌柜就说有位云姑娘在厢房等他,他一猜就猜到是云浣,没想到果然是。
“云姑娘,好久不见了。”他和气的招呼。
云浣没说话,只看了周跃桦一眼,周跃桦神色一僵,这个眼神的意思是……
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萧五,勉强扯了扯唇,“小五,好久不见。”
萧五拧着眉看了好久,才像是认出周跃桦,大惊失色,连忙走过来,“你是……你是周将军……”
周跃桦笑笑,又看了看兀自饮茶的云浣,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帅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我很好,而且我……”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主帅?是……是哪个主帅?”
周跃桦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云浣,萧五目光一转,看着云浣时,几乎老泪纵横,“你是……真的是……”
云浣目光柔和,冲他微微一笑,再点了点头,“小五,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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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千山楼厨房里不知被谁留了火种,当夜,千山楼大火漫天,救火的人是怎么扑也扑不灭,一整夜过去,这京城第一酒楼,只剩一团焦黑,再也看不出颜色了。
千山楼,毁了。
官府的人到现场查清伤亡,却发现地基有些松动,掰开地板一看,里头,竟是个秘密的地窖,地窖里有一尊牌位,写着“萧双”二字,牌位旁边有块一场干净的四方形印记,像是这里本来放过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可那东西呢?被谁拿走了?
官差正觉得奇怪,外头突然跑进来个人,来人正是萧五,他猛地扑到灵位前,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弟弟对不起你,弟弟对不起你啊……”哭着哭着一抬头,又看到桌上空了样东西,他大惊失色,连忙指着那印记问:“谁拿了那东西?”
官差们连忙摇头,萧五却不依不饶,只闹到衙门里,京城府尹平日受了萧五不少好处,因此当着面的搜了进过地窖所有人的身,均没发现那东西,萧五这才神不守舍的离开了衙门,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府。
宫外出来大事,宫中自然也听了风声。
翔安宫里,今日气氛就有些怪异。
“你是说,那个千山楼的萧五,就是女官萧双的弟弟?那萧之咛不就是……”东方瑾目光晦涩,手指轻巧着龙案,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带着一些古怪。
云浣看他脸色难看,又补充一句,“那千山楼的地窖里,还藏了尊萧双的灵位,好像还丢了什么东西。”
“丢东西?”东方瑾目光一沉,脸色更难看了。
云浣点头,继续说:“现在萧大人就在外头,家中发生剧变,他是特地来辞去山西赈灾案的命旨的,说是要料理家里的事,日前去不了山西了,请皇上另派贤能。”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萧之咛推门而入,叩头说明来意,东方瑾只听着,末了才问一句,“你可知那萧双是谁?”
萧之咛也是昨夜才听父亲提起,方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位姑姑,且还是先帝身边的女官大人,这会儿皇上问起了,他也老实道:“知道,昨夜才知,是微臣的姑姑。”
东方瑾不置可否,又随意说了两句,才命他下去,却也允了他暂且在家料理事物的请旨。
待人走了,东方瑾才叹了口气,轻轻嘟哝,“若他是萧双的侄儿,那陈贵,到底是不是死了?”
云浣听到他的呢南,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规矩的站在一旁,如往常的每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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