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何方神圣?如珍面色灰白,是“断舍离”后仍纠缠不休的凤凰男吗?青花心惊肉跳,是老村长出了狱,又派人登门滋事逼婚?白墨忐忑不安,或许是他们前来报讯,小妹遭遇了不测?只有唐知仁镇定自若,是陈年老酒为他壮了胆?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两个神秘男子:“您是唐知仁老先生?”
唐知仁:“是我。”
(这是在演哪部狗血电视剧;特务搜捕老八路?)
他们把纸箱放到地板上:“请您收下……”
(不按剧本出演,明天没有盒饭吃了。)
唐知仁:“这是什么?”
(炸弹还是示众的首级?)
其中一个男子笑道:“春节将至,一点薄礼。”
说毕,两个神秘的褐衣男子转身离去。
(这就演完戏了?只有三句台词。)
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唐知仁笑道:“什么春节薄礼啊?夏天,打开吧。”
撕开包装的胶纸,大家惊爆眼球:箱内是名贵的红酒,至尊烟卷和码放整齐的钞票。这是谁送的呀?应该有张纸条什么的?不明不白地,这是演的哪出戏呀?大家心存狐疑,七嘴八舌的呛呛起来。
突兀,手机响了。屋内鸦雀无声。
唐知仁接通电话:“哪位?”
手机里传出宏亮粗犷的笑声:“哈哈,唐专员,你好。我是宝鼎集团的姚大宝。送的薄礼收到了吧,笑纳。”
夏天惊讶地:“姚董事长。”
唐知仁:“董事长,您送的大礼,我不敢收啊。”
姚大宝:“不要有负担,小意思。春节过后,我还要请你大驾光临宝鼎,我是礼贤下士的。哈哈。”
手机讯号断了。
唐知仁:“这个姚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墨:“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您跳槽,改换门庭。”
如珍:“他是‘拆白党’,太龌龊了。”
夏天:“对呀,唐老师,明天竞标,今天来挖墙角。”
青花:“唐老师,您明天还去吗?”
唐知仁:“去。文化人穷是穷,但是也有清流的节气。”
如珍:“你跟这位大佬有交情哦?”
唐知仁:“夏天知道,我们只在江城库区打过照面。”
青花:“家里地址,您的电话号码,他怎么都知道?”
白墨:“青花姐,现在是资讯时代了。”
青花:“对呀,怪不得我每天都接到骗子的电话。”
唐知仁:“夏天,要不要报告董事长?”
夏天:“明天报告吧?他听了肯定暴跳如雷。”
东方发白,朝霞满天,“路虎”越野车驶离了七浦路,拐上了高架桥。唐知仁把昨晚访客送礼的事,向正闭目养神的董事长简短作了禀报。没想到,这位大佬非但没有暴怒,反而笑了,只是笑的有点怪:“姚大宝太没有品位了,耍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宋行:“他不敢交锋,心虚了,只好放野火……”
夏天:“想打乱我们的阵脚。”
唐知仁:“我回去,把他的礼品退回去。”
董事长:“别理他。”
风尘仆仆地,“路虎”经过长途奔驰,同北京设计院专家会合,赶到了很有气势的江城政府大楼。就在石阶上,唐知仁看到了宝鼎集团的大队人马。姚大宝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旋转门。除了来自大洋彼岸的老美外,那两个昨晚造访的黑衣男,犹如保镖似地相随左右。这气势,就像奥巴马总统突访江城,秘晤没有什么血缘的“姨表亲”。等候电梯的时候,唐知仁觉察到人群中那双鹰枭犀利的目光。
会议室内,灯光骤亮。江城政府首脑鱼贯而入。先行汇报的宝鼎集团,端出了全盘西化的开发思路。从投影显示的图片看,朝阳库区几乎照搬了迪士尼的格局,在水面上构筑了星如棋布的“人工岛”。有城堡,有森林。有圣殿……天空飞升热气球吊篮,地上跑着梦幻般的“魔法马车”,宫殿内演绎着“黑暗骑乘”和“旋转陀螺”,融合了立体三维影像,使游客体验超强的刺激,犹如置身神奇的梦幻天堂。但两个大胡子老美用英语滔滔不及地讲述他们的创意,没有匹配投影的节奏;而译员只顾生搬硬套宣读文本,结果,让政府官员听了不知所云。之后,姚大宝反复主张:主题公园是一项大工程,投资总额比预算要多翻一番。与会人员都纷纷提出了质疑与不满。
唐知仁闪亮登场了。他穿了笔挺的西服,佩戴鲜红的领带,乌黑头发,戴了眼镜,恰似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他首先强调说,江城是一座鲜为人知的历史文化古城。利用朝阳湖湿地,开发风光秀美的生态公园,是江城政府旨高意远的惠民工程。我们的概念设计和总体规划,应当从实际出发,不能贪大求洋。无论从资金、规模和体量,它都难以跟迪士尼和灵山梵宫以及大唐芙蓉园比拼。因此,我们提议,兴建这座主题公园,要发掘人文底蕴,聚焦历史扫描,江城是一个龙兴之地,曾经出过皇帝,至今还留有皇城的遗址。我们就是要打江城文化这张“王牌”,使它简约而不失经典,建成一座有历史记忆,有时代风采的江南新地标。
屏幕投影展示出主题公园布局。唐知仁具体生动介绍说,江城公园的东部,是生态旅游风景区,有鲜花大道,有牌坊门楼,有古老的历史陈迹和民俗风情,还巍然屹立一座王宫,为纪念古代江城诞生的皇帝。西部则是休闲娱乐风景区,引入娱乐、观光和餐饮诸多元素,有廊桥衔接,能品茶,能看戏,能观赏江城古老的工艺美术。
这时候,姚大宝坐不住了,悄然地走出会议室。在门外,他隐约听到唐知仁最后介绍说:水面,是公园夜景表演的艺术舞台。可以运用歌舞、戏曲、江南丝竹来彰显江城的历史文化。除了花船巡游,还可以凭借水面进行激光秀和音乐喷泉以及水幕电影,使夜景表演成为如梦如幻的欢乐嘉年华。突然,会议室里传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姚大宝在随从护佑下,悻悻地走进电梯。
宏煜集团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竞标的胜利。
两天后,唐知仁坐了白墨的车,来到了宝鼎集团的总部。这是一座玻璃幕墙的大厦。他们把封包的纸箱交给了前台值班主管,发现走出电梯的姚大宝和他的随从。姚大宝傲然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申城街头,已经披上了节日的盛装。大街小巷,平日用来晾衣的竹竿,挂满了盐腌的鸡鸭鳗鲳。得了年终红包的上班族,神气地挥洒着派头,提了花花绿绿的年货,向世界宣告:他(她)们是最讲究最称职最懂得忠信孝悌礼义廉耻的华夏子裔。尤其是饱经风霜的民工,踏上了返乡的旅途。这是几亿人的大迁徙。
坐在后座的唐知仁,面色忧郁寡欢。白墨从后视镜既看不到竞标胜利的喜悦,也看不到过年的快乐。儿子来电话,媳妇还有三个月分娩。他决定在上海过春节。孙女满月,他再回古城参加“小女神”的庆典。白墨要回湖南老家。
“唐老师,这不是青花姐吗?”
白墨放缓了车速。唐知仁摇下车窗,看到街边的青花。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宁波路的住所了,脸色有点萎顿,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依然穿着过时的羽绒服和系带短靴。她说过要回安徽老家,跟父母和儿子守岁团圆的。唐知仁要白墨停车。忽地,有辆黄色面包车抢先停在路边。左顾右盼的青花,钻进了面包车。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红色法拉利紧跟着黄色的面包车。面包车急速驶出闹市,拐入了人车稀少的小路,最后停在一幢灰色仓库前。唐知仁看到青花随同司机进了一扇小门。当他和白墨推门入内,顿时怔住了。赫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尽头,是皇帝的寝宫。内侍宫女提着宫灯往来穿梭。正在好奇张望,跑来几个勤务,断喝道:“干什么的?这儿禁止外人入内。”白墨机灵地掏出了名片,举起了单反相机。勤务把名片递给了闻讯赶来的头儿。“首席摄影师?我们正在拍摄一部电影《宫闱秘事》。你们是郑导约好的吗?”白墨闪烁其词地:“拍剧照。”头儿:“我是制片主任。你们跟我来。马上开机了。”当白墨和唐知仁猫腰走到摄影棚,随着导演的令下,灯光亮起,摇臂高升。宫女簇拥一个嫔妃,走进帏纱低垂的内寝。可以看到皇帝老儿正襟危坐,呷了口内侍奉上的什么汤(矿泉水还是止咳糖浆)?嫔妃行礼后,徐徐退下了锦袍,裸露出炫目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