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让陈青多少备了些礼品,按着左相给的消息去了蒙越住的地方。
路上他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
楚鱼坐在马车里,修长葱白的手指攥着袖口,抿了抿嘴唇。半响儿后,他垂眸轻声问身旁的陈青,“你说…她成亲了吗?”
陈青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老奴不知。但老奴猜,蒙太保没有成亲。”
他这话像是一剂安心药,让楚鱼微微定心。他怕找到蒙越时,看到她搂着她夫郎问自己:我如今生活恬静美好,为何要出征?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楚鱼就觉得心口抽疼,连马车都不想下,生怕自己到时候狼狈的无处躲藏,连个虚伪的笑脸都扯不出来。
乡间小路沟沟洼洼,因为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如今更是泥坑无数。
马车行走在路上颠簸的厉害,楚鱼被磕磕碰碰在了车壁上好几次,上下颠簸间胃更是不舒服。
下车时,脸色都有些苍白。
陈青扶着他下来,担忧的问道:“陛下可还好?”
楚鱼摆摆手,“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缓了一下,才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简单的一处茅草屋,门的一旁插着长短不一的青竹,里面种了许多颜色各异的花,另一旁同样圈了一片地,养了些鸡。不远处是一个菜园,园内一人带着草帽正背对着他们弯腰除草。
仅从这背影,楚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他微微上前,只觉得心跳的飞快,几乎说不出话来,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看她认真除草的样子。
一行人的脚步声自然瞒不过蒙越,见楚鱼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她才直腰转身看他。
仰头看自己的人比两年前瘦了很多,个子也高了些,显得身形更为修长。身上穿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衣服,颜色深沉,看起来格外沉重严肃。
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的想要做好一个君王,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威严。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回头,猛的撞入她眼中,顿时有些局部的低下头,跟两年前一样,半天哼哧着说不出话来。
蒙越笑着问他,“来帮我除草?”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楚鱼心都颤了颤,他很紧张,紧张到听不出她这话是个问句,结结巴巴的答应道:“好、好啊。”
说着真要挽起袖子进入菜园。
蒙越笑着止住他的动作,自己走了出来,将手中的杂草扔在一旁,“怎么能让陛下下田呢。”
楚鱼看着她的背影,才恍然回神,自己现在是大楚的皇上,而非两年前的那个单纯的皇子了。
他突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缓了一会儿,才抿着嘴唇跟上了她。
蒙越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盆里,将手上的泥土洗掉,再将水顺势浇在那一园子花里。
她没开口,楚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进了屋,局部不安的坐在她对面。
蒙越见他脸色有些白,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边,“胃又不舒服了?”
楚鱼怔了一下,慌忙伸手接过,轻声解释道:“坐马车颠着了,待会儿就好。”
接茶杯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楚鱼差点没打翻杯子,脸瞬间红了起来,低头捧着茶杯,轻轻吹着热气,小口抿着,就是不敢抬头看她。
蒙越倒是回味了一下刚才碰到的那抹柔软,觉得心都荡了一下,飘飘然的。
“中午留在这儿吃饭吗?”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蒙越侧头问他,“想吃点什么?虽然我手艺不比宫中的御厨,但还是能入口的。”
楚鱼多想跟她说你做什么我都吃,也想亲口尝尝她的手艺,甚至就捧着这杯水陪她坐一天,他都不嫌无趣。
楚鱼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咬了咬嘴唇,“宫里还有奏折没批……”
这就是拒绝了。
这个回答在蒙越的意料之内,她手指转着面前的空杯子,眼皮都没撩,“然后呢?”
楚鱼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大金进犯边疆,连夺两城,下一个目标是沧州……”
他声音平静语气冷静的跟她说着边疆的情势,“大金狼子野心,一味主和只会陷大楚于更深的泥泞中。但执政殿内,朝中众臣一概主和,没有一个将军愿意请缨出征…只有我愿意主战……”
蒙越没说话,安静的做个倾听者。听着这些话,透过他平静的脸庞,看出他背后的无助孤独。
“左相说,若是由你出征,她就同意主战……”楚鱼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认真的看着她,“蒙将军,我想请你出征,为大楚,为百姓。”
蒙越旋转杯子的手指未停,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如何?”
楚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攥紧,垂眸哑声说道:“恬静美好。”
一点都看不出住在此处的人曾经是个战场厮杀的将军,反而像个吟诗作对的文人。
“那我为何要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蒙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说道:“大楚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住在这里的我,自耕自足的日子我过了两年,觉得还不赖。”
楚鱼嘴唇抿的死紧,脸色越发苍白,他想过此次过来蒙越可能会没那么容易点头同意,想过她拒绝的各种理由,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蒙越抬头,停止转动杯子,掌心朝下盖住杯口,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口中的蒙将军活在两年前活在朝堂上,她会为国而战。而你现在面前的蒙越,活在田野间,她是一介百姓,心中没有大义,有的只是门前的半亩良田,你说,她为谁而战?”
楚鱼心尖一颤,有个大胆的猜想,却不敢肯定。头垂的很低,没有勇气去问,生怕是自己想多了。
蒙越看他没有动静,手松开杯子,起身要去做饭,对他下了逐客令,“陛下既然不留在我这儿吃饭,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宫吧。”
说着挽起袖子,抬步就往外走。
楚鱼没料到她说走就走,急忙站起来,见她一只脚已经伸到门外,憋在心里不敢确定的那句话,就这么被逼了出来,“蒙越!”
他攥紧垂在身侧的手,鼓起所有的勇气,看着她的背影,问道:“蒙越,你可否为我出征,为楚鱼一人出征……”
他声音有些哽咽,泪水已经模糊视线,藏在心中三年的爱意,连带着请求一并说出口,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君王的尊严,对她说:“不为大楚,不为百姓,只为你背后这个叫楚鱼的男子,你可愿意……”
蒙越收回迈出去的脚,回头看他,逆着背后的光。楚鱼看不清她眼里神色,只听到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
我愿意只做你一个人的将军,只认你为主,为你出征。
楚鱼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他紧抿嘴唇,扑进她怀里,任由自己被她紧紧的搂住。
“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他脸埋在她颈窝里,胳膊攀着她的脖子,微微收紧,“为什么现在才说?”
蒙越托着他的腰,侧脸贴着他的头发,诚实的说道:“三年前,刚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了。”
初见那天,他抬头对她笑的一瞬间,天地间仿佛瞬间失色,只余下生动的他。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不怕我娶了别的君后?”楚鱼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不愿意松手。
蒙越轻笑,坦诚道:“怕,可怕了。”她手掌抚着他的背,“但我知道大金的野心,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两年前给你留了那封信。”
楚鱼又想起母皇曾经说的话,她是权臣,他是储君,不能在一起。
现在不同了,她是他的将军,他是她的君。
楚鱼抹掉眼泪,微微退开一步,放下男子家的羞耻之心,红着脸问她,“蒙越,你可愿意做楚鱼的君后?此生唯一的君后。”
蒙越垂眸看他,眉眼温柔,嘴角带笑,看的楚鱼不由得发呆,她才说道:“等我挣够嫁妆。”
楚鱼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眶发热,心底一片柔软,捧着她的脸,踮起脚尖,微微阖上眼皮,将嘴唇对上她的。
肖想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能够拥有。楚鱼紧张的嘴唇微凉,却觉得整个心都是烫的,烫的心尖发颤,烫的想大哭一场。
蒙越搂住他的腰,将两具身体贴近,感受彼此的心跳和温度。她低头,轻轻含住他的唇瓣,将被动的索吻变成主动进攻。
……
午饭自然不用在这里吃了。
蒙越将自己的东西都分给了邻里,同他一起坐在马车上时,才说道:“我可什么都没有了。”
楚鱼伸手搂住她的腰,将自己的身子镶嵌到她的怀里,昂脸看她,“你现在有我,就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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