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她爹倒是一个很面善的中年人,倒是很像那些戏文里写的花妖狐魅喜欢的白面书生,若真有狐妖喜欢他也说不定。只是这中年人眉眼之中还含着一丝忧愁,倒是不似薄情之人,不知又是忧愁什么。
离言还是袖着手,站在院子里那棵枯树下,抬头打量着那棵树。
苏合也不理会他爹,自顾自走开了。
“漂亮哥哥,姐姐,这就是我家。”
想不到这小孩子虽然是脾气不好,但是他爹却十分温和。只是看了我们一眼,事情也是知道个大概,看起来也是看到到离言的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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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苏泽,小儿不懂事,给二位添麻烦了。”
“这孩子只是在街上遇到了我们,有了些小误会,说不上不懂事。”离言走过来,笑的也是同样温和。“只是这孩子在街上说在下是狐妖,害死了他母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误会,但在下已经答应下来帮这孩子捉住狐妖,既然答应下来,便一定要替这孩子查清楚。而且在下也遇到了一些麻烦,或许与此事有关,不知苏先生可否告诉在下详情。”
苏泽犹豫了一番,然后让开路,“二位请随我来。”
屋子虽然是普通朴素的陈设,但是却打扫的一尘不染,可见屋主的细心。怪不得将这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若是我的话,孩子照顾我还差不多。
“小生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仅有薄茶相待。内子是小生心中唯一挚爱,只是......”
此刻,就不应该再问了,屋里皆是一片沉默。
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虽然不是好茶,但是这沏茶的手法却是一流。先生的夫人得先生挚爱也是有福的。只是福祸相生,先生夫人得先生挚爱,却也是祸根。”
苏泽低头,悲痛不已。
“果然如此吗?”
“先生的夫人很幸运,命数无常,生死由天,此非人力所能企及。就算是神,也阻拦不了。”
不晓得离言哪里来的这些话,或许是多年来的感触,我是体会不了。
“是吗。”苏泽苦笑,“怕是我折了她的福报。”
我完全没听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估计我也是听不懂的,莫非两人是故交?不应该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只是这次苏泽话说完之后,屋子里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若是无事,我们就先告辞了。”离言说,起身,作揖。
苏泽还了一礼,送我们出去。
屋外已经落了雪,枯枝上落了只麻雀,冻得瑟缩。啾啾叫了两声。隔着空旷的院子,苏泽远远作揖的样子更为萧瑟。
也不知这雪要下多久,只是不一会儿,整座城已经被白雪覆盖。
只是这狐妖,究竟是何眉目,我没有一点头绪。看着前面气定神闲的离言,我又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个,离言......”
“嗯?”
“那个狐妖究竟......”
“没有狐妖。”离言说。“只不过是引我们过去的一个幌子。”
“什么?”我一愣,“那苏合......”
“呵,自欺欺人的把戏。”离言笑道,只是脸上却是如同苏泽一般的哀伤,“如我一样,只是比我还要可怜。”
我仍没听懂。再问,离言也不再答。只是一路沉默走到客栈。
我其实并不担心,离言虽然没有法术,但是离言的剑术却是顶顶出色的。虽然唤不出虚合,但似乎用我的宵练极为顺手。客栈老板还是厚着脸皮空着四间房告诉我们只剩一间房。这客栈老板脑子里到底塞了多少戏本子。
和离言住不住一件房于我没什么打紧,就是离言和我睡一张床我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离言他晚上不睡觉坐在桌子旁边擦剑,着实让我心里直发憷。
想想也是,如果你半夜三更睁开眼睛,看着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擦剑,剑身还闪着寒光,总能想起磨刀霍霍向猪羊,不做噩梦才怪。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个,离言,你不睡觉吗?”
我晓得他现在仙力已失,又被困在这个结界里,心里必定没底。看他这样子,莫不是害怕了,借着擦剑转移心思。以防睡觉的时候被人一剑剁了还不自知。只是这样不睡觉也不是个个办法,凡人是受不了的。
“那个,你是不是怕。”
许是许多年没有听人这么问过,离言擦剑的动作停下来,回头看我。眸里神色难测。我往后缩了缩,就算离言没有仙力,我也不一定打的过他。
“怕了?”
离言反问。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往后缩了缩,离言这语气不善啊,我又打不过他。“不管是谁到这时候都会有些紧张,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千万......”
“呵。的确是怕了。”离言笑了一声。
我愣了,不是吧!他居然真的承认了,关键是他居然真的害怕了,当年收拾了整个北荒的离言居然害怕了,我没听错吧!
“你真的......”
“没错,我真的怕了。”离言说,拿起了桌上的剑,白色的剑刃闪着寒光,“这么一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副任人欺凌的样子。只是当时我手里还没有虚合剑,身上修为单薄,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这次,不用仙力也可以破。”
额,我倒是没料到他竟会这么说。
“我们能出去了?”
“自然。”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时候到了,自然就出去了。”离言笑道。
我素来讨厌打这种哑谜。
“凉夕。”离言忽然说,“若我也是自欺欺人的话,会怎样呢?”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皱了皱眉。“不知道,只是你好像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我对你成为北荒之君以前的事情一概不知,但是我能理解你,肯定是一段很不容易的日子。你已经活了这么多年,该想明白,不该想明白的事情你都想明白了,还有什么可以自欺的呢?”
离言思量了一下,焕然一笑。
“是这个道理。”
然后就走了过来。我倒是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你不是让我睡觉吗?当然是睡觉了。”离言戏谑,“而且你的睡相很不好,昨天晚上踢了三四次被子,还流了一枕头口水。我有些担心你会不会吃我头发。”
“......要不你还是擦剑吧。”
“......”
离言所料不错,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就见离言盖着他的袍子,被子全窝在我身上。我起了身,脑袋有些蒙。离言也起来了,一脸淡然的看了看被咬的毛了的头发,什么都没说。起身披了衣服,开了窗户。昨天新下的雪,风从窗户灌进来,我又缩回了被子里。
“凉夕,你有过过灯节吗?”
“什么?”我揉着眼睛,裹着被子,挪过来,就看见下面已经挂起了灯笼。“今天晚上就是灯节吗?”
离言倚着窗户,点了点头,“你想去看看吗?”
我既想去又不想去,因为我在戏本子上看过,上元节一起看烟花放河灯的有情人大多被无情拆散,不是生离便是死别。这样未免太过哀伤。
想到这里,我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离言笑问。
“因为到最后会有生离死别,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聚。”
离言沉默了一下下,“我有一个建议。”
“嗯?”
“我建议你换一批戏折子看,不要晚上点着灯看那些悲剧,然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早上还起不来。”
“......”
离言他怎么知道,我爹都不知道的事情啊。
“你看一些欢喜一点的戏折子就不会这么想了。人生大多平淡如水,没有戏文里那样崎岖曲折,跌宕起伏。就算是缘份无常,也会有人执手一生,相伴到老。”
“......我去看。”
不管后来怎么说,遇到什么,我也记得离言这一句话,就算缘分无常,也会有人通过这份考验,最后执手白头。
新下的雪,最适合配上上好的烈酒,只是离言不准我喝酒,只得用清茶代替了。此时正是团圆的日子,客栈里行客更少,掌柜的在一旁愁眉苦脸的算账,我和离言坐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外面挂红灯笼的伙计。
凡人生命不过百年,又有人生八苦,兼着生死无常。这么多坏的时候,自然更盼欢聚,团圆的日子,是真的欢喜。个个都喜气洋洋。是由衷的欢喜。
孩子们更是高兴,除了苏合,他从客栈门口过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悲愤与不耐,一张小脸因此有些扭曲。
“小酥合。”我叫道。
苏合也看到了我和离言。眉眼微微舒展开。
“漂亮哥哥,姐姐。”他跑过来。
离言只是摇晃着杯子,没有看他。
“你怎么没在家里和你爹过节。”我问道。
苏合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我娘亲不在了,怎么有心情过节。”
“因为你父亲不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我皱了眉,但是昨天苏泽哀伤的表情不是假的,也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
“应该是他要你过来请我们一起过去吧。”离言放下了杯子。
苏合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这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