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箫终人不见,独留萧郎醉黄粱。
当萧衮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之时,悠扬的箫声已杳然无踪,但那如梦如幻的的一幕却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方才萧衮沉浸于箫声之中,若是杨万山想对他不利,意乱神迷的萧衮只有任人宰割;所幸杨万山对他并无恶意,也未贪图他身上的“王者之剑”纯钧,一曲终了便悄然离去。
“这‘箫公子’果是名不虚传,如此箫技可谓神技也,我一个不察都着了道儿,若是用以对敌,岂非所向披靡?”萧衮心中感叹着,往山中随意漫步行去。其实杨万山的箫声虽有摄人心弦之力,但以萧衮定力修为,如非心有间隙,决难为箫声所惑。
黄山美景秀甲天下,经杨万山箫声一番洗涤,萧衮心境大好,于山中四处赏景,一时间流连忘返。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萧衮亦略感疲累,打算回巴蜀武林盟驻地落脚过夜。
不幸的是,转了几圈之后,萧衮发现自个又迷路了。
“晦气,莫非今夜又得露宿山野?”萧衮不无懊恼地想道。但山野夜间蚊虫甚是烦人,堂堂魔门传人岂能因迷路之故与之为伍?于是,他锲而不舍地在山中继续寻觅,试图甩掉路痴的名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整个大地笼罩在夜色之中。
“早知如此,先前便答应杨万山了,指点完后也好让他顺道带我回去……”疲惫不堪的魔门二公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高可及膝的野草丛中漫无目的地迈步前行。
“……唔,不过跟着那小子也未必能好到哪去,今日他不也是胡乱跑到悬崖边上手舞足蹈给我当成救命稻草抓着了……”萧衮自我安慰道。
“……或许以内力高呼求援,招来江南武林盟的七色剑士巡逻队带路也不失为一条良策……不妥,野猪、老虎之流的野兽闻声而来也就罢了,若是被来人认出身份,让人知晓堂堂魔门二公子是个路痴,岂非无地自容?”
思来想去却毫无建树,无计可施的萧衮边走边有些恼怒地拍打着身前的野草,打算招来野猪、老虎等野兽拿其果腹泄愤;只是莫说野猪、老虎,便是野兔山鸡也未曾见到踪影,倒是不时吓得几只可怜的夜枭仓惶振翅飞起,尖叫着逃遁飞去。
茫茫夜色中,萧衮行了许久依然未能寻回驻地,就在他打算放弃、就地过夜之时,忽然隐约听得前方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片言只语。
深山不见人,却闻人语响,萧衮立时为之精神大震,加快脚步,往话声传来之处赶去,心中同时祈求对方非是如他一般的迷路者;否则……天下路痴齐聚首,无头乱蹿亦茫然。
凭着“天视地听”之术,萧衮很快便寻觅至话声传来之处附近。不过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放轻脚步悄然接近;毕竟敌友未明之下,贸然亮相非是上策,不如先弄清对方身份再做决定不迟。
前方火光闪动,似是出言者带有火把。
萧衮见状大喜,夜行备有火把者多是经验丰富之辈,想来定非路痴之流,于是躬身轻步上前,猫在一处近乎一人高下的野草丛后,准备觅机窥视前方之人。
“姊姊,我们真的迷路了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似是年幼无害,却听得萧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更让萧衮心惊之事还在后头。
只听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训斥道:“方寸,莫胡说!我等行遍大江南北从未迷路,怎会在这小小的黄山阴沟翻船?”
“可当时带路的又不是柔姊姊你这大路痴……”
“不许胡说!”
“啊哟……柔姊姊别敲我的头了,我认输便是……”
“嘻嘻,小方寸,刚才都叫你别说了你却不听,自讨苦吃。”又一个幼稚的女声嘻笑着说道。
原来,前方举着火把交谈的赫然是“神州杂技团”中的方柔和方寸、雪花三人,听三人所言,似是出来练功,误了时辰,入夜之后便与萧衮一般成了路痴,寻不到归去之路。
萧衮眼下尚未做好面对方柔三人的准备,整个人趴在草丛中,屏息俯身,心中默默祈祷道:“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莫让他们察觉我在此处,回头小人给您送上一百只……不,给您送上一千只鸡鸭牛羊作为供奉。”
不过萧衮似是忘了,他屡次许诺供奉给老天爷的鸡鸭牛羊未曾有过一头到位,各色美味佳肴悉数进了他的肚子……
好在老天爷记性不佳或是未将些许鸡鸭牛羊放在心上,方柔等人并未发现萧衮,继续四处找寻回去驻地的路径。
“柔姊姊,你练功也太拼命了。”雪花的声音传来,“我总觉得萧衮哥哥不是坏人,我们是不是冤枉他了?”
“别说了!”方柔冷冷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可是亲眼见到义父倒在血泊之中,而他于一旁手持带血匕首,不是他还能有谁?他的武功那么高,不好好苦练,将来我们如何能亲手为义父义母报仇?若是那日你和方寸也亲见义父惨状,或许会比我还恨他。”
方寸却给雪花帮腔道:“柔姊姊,我也觉得萧衮哥哥不像坏人,他给我们讲了许多好听的故事呢。哪像那个方老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故事都不肯给我们讲,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而且柔姊姊你不是也很喜欢萧衮哥哥的嘛……啊呀,柔姊姊怎么又打我啊?”
“叫你老胡说八道!”方柔嗔怒道,“小小年纪便不分善恶是非,将来如何能好好做人?方盟主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江南武林盟主,人称‘天际神龙’,是正派第一大侠,你怎么能以貌取人……不对,怎能以讲故事取人呢?要知方盟主身为江南武林盟主,琐事缠身,哪有间隙给你们讲故事?萍水相逢,便传授我等上乘武功,可见他老人家心胸之广博。”
方寸有些不服地道:“柔姊姊,我说话一不合你意,你就敲我脑袋,而雪花随便说啥你从来就没敲过她脑袋,太不公平啦。”
方柔训斥道:“方寸,你是姊姊的亲兄弟,你不听话,姊姊当然可以打你。我们自幼父母双亡,我抱着两岁的你流浪江湖,历尽世间炎凉百态,吃了不少苦头,直到义父义母收养了我们……所以,无论是谁杀害了两位老人家,姊姊都要为他们报仇,即便是姊姊喜欢的人儿……”
“呃……摊上你这么个姊姊,算我方寸倒了八辈子霉了……唔不,我错了……”
雪花道:“雪花也很爱伯父、伯母,但雪花还是不太相信是萧衮哥哥害死了伯父、伯母,萧衮哥哥看起来不像是那等无情无义之徒。”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可以貌取人,亦不能以一己之喜好判定他人之善恶,雪花,等你长大之后,便会知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可萧衮哥哥为啥要害铁伯伯他们,雪花不明白啊……”
方柔幽幽一叹,道:“姊姊也不明白……我们还是继续找路吧。”
言谈间,三人持着火把渐行渐远,话声也渐不可闻。
萧衮松了口气,由草丛中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草屑,心中滋味万千,不知如何是好。
方柔对他误会颇深,为报仇每日勤学苦练,萧衮却怪她不得,那日的那一幕,任谁亲眼目睹只怕都会认为是萧衮杀害了铁翱空,萧衮也无从辩解。
雪花、方寸则不同,一来两小未曾亲见铁翱空身亡一幕,二来萧衮平日里时常给他们讲故事,对二小甚好,先入为主之下,两人下意识的认为萧衮并非真凶;不过若是方天正也经常给两小讲故事、待他们好的话,他们信谁还在两说了。
“不如趁方老儿不在,追上柔儿他们好生解释,或许他们会相信我也不一定……”萧衮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几欲动身追上;但在起步之际,他心中又道,“不妥,柔儿他们是否相信于我姑且不论;即便真能说服他们相信,以柔儿等人心性,只怕立刻便会去寻方老儿拼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萧衮打消主意,止下步伐,叹道:“只能等收拾方老儿之后再与他们好生分说了,眼下着实不宜相见。”想罢,他转身反向行去。
事与愿违,萧衮刚走没几步,便听得身后较远处传来了惊呼声。他运起“天视地听”之术,辨识出是方柔的声音,似是遇上了麻烦。他停下脚步,迟疑稍许,终究还是转身去,往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片刻之后,萧衮赶至声音传来之处附近,见得前方火光跳动,耳中传来了方柔的惊怒交加的喝声:“何方贼子,竟敢偷袭我等?”
萧衮并未立刻莽撞上前,而是躲到一株青松之后,悄然探首打量。
只见方柔、方寸、雪花等三人悉数被擒,落在十数名黑衣蒙面人之手。
抓着方柔的是当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他似是众黑衣蒙面人首领,桀桀淫笑着答道:“小娘子,偷袭你们又如何?不仅仅是偷袭哦,还要让小娘子尝尝大爷们的厉害,嘿嘿……”
众黑衣蒙面人齐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淫邪与猥琐。
雪花和方寸似是给吓坏了,一时不敢出声。
方柔却是又惊又怒,呵斥道:“大胆贼子,可知我是何人?今日恣意妄为,来日后悔莫及!”方柔武功学自铁翱空、方红梅,基础扎实,不久前又得方天正指点,兼数家之长,其实已接近一流水准,单打独斗还在众黑衣蒙面人之上,纵然寡不敌众脱身亦是不难;只是她先后有铁翱空、方天正等高手庇护,未有孤身闯荡江湖之经验,不防有人躲在林中偷袭于她,猝不及防之下被众黑衣蒙面人所擒。
“少吓唬大爷,你们几个不就是耍杂卖艺的艺人吗?大爷注意你们很久了,不过在擂台驻地附近高手众多不便动手。好在小娘子每日午后都外出练功,大爷跟踪了许久,今日总算逮着机会了。”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淫笑道,“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若是不能恣意妄为,大爷们才是后悔莫及……”
旁边一名黑衣蒙面人淫笑着接道:“大哥说得对,爷们几个怕过谁来?莫说你只是个艺子,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大爷们照上不误!”
另一名黑衣蒙面人有些恼怒地道:“这小娘子平日里都是入夜之前反悔,今日却拖了许久,害得大爷们在此喂蚊虫,待会定要让她知晓大爷的厉害!”
为首那名黑衣蒙面人阴阴笑道:“今日先尝尝这丫头的鲜,再用她引出另外那小娘子,咱们就有福了。”
众黑衣蒙面人笑道:“大哥高见。”
方柔怒视一众黑衣蒙面人,道:“我乃江南武林盟主、‘天际神龙’方盟主义孙,你等若敢动我,方盟主定会将你等斩尽杀绝!”
众黑衣蒙面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呆住了。方天正如今如日中天,两把绝世神兵在手,大有继萧百君之后成就武林霸主之势,他们即便再目空四海,亦不敢蔑视堂堂江南武林盟之主。
一名黑衣蒙面人有些畏缩地对首领问道:“大哥,万一这小娘们真是方天正义孙,我等该如何是好?”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先是迟疑着沉思了片刻,旋即目中凶光一闪,恶声道:“事已至此,即便放了这丫头,她只怕也会记恨在心;不如尝完鲜再将这丫头和两个小的宰了,天知地知我们知,只要我等把好口风,谅方天正那老儿也难知此事!”
众黑衣蒙面人闻言,哄然叫好,色胆为之一壮,十数双淫邪的目光复又肆无忌惮地盯在方柔身上打量起来。
方柔羞怒交加,娇叱道:“你们敢!”
为首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有何不敢?我等乃是大名鼎鼎的‘采花门’弟子,上至皇后娘娘、公主郡主,下至武林侠女、小家碧玉,只要貌美,无花不折!”
“大哥说的是,这小娘子生得甚是美貌,若能春风一度,兄弟死亦无憾也。”
“小娘子,爷们几个摘花之后本可放你一条生路;但你既是方天正义孙,莫怪我等完事后辣手摧花了!这可是小娘子你自找的,哈哈……”
方柔听到“采花门”之名,面色变得苍白,内心一片慌乱。
采花门是一些声名狼藉的采花贼组成的门派,无论大家闺秀或是江湖侠女等均谈之色变。
原本这些采花贼们都是单独行动,各自为战;但后来几名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发现,联合作案不仅成功率更高,碰到官家大户甚至势力弱小的门派也可倚多为胜、霸王硬上弓。且某名淫贼被追捕通缉避风头之时,其他同伙也能继续作案、并替其送上几名女子,“有福同享”……于是,在那几名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号召之下,众淫贼也成立了一个门派——采花门。
采花门本就是一群淫贼拼凑而成,自然不以武功见长,不过擅用迷香暗算,轻功本领也是颇为不错。
采花门建立之初,便受到了武林各大名门正派的围剿。但众采花贼都是擅长逃遁隐蔽者,平日里难得一见,只在月黑风高之时偷偷干些采花勾当,各大门派弟子寻贼不到,有力也无处使;加之当时魔门势大,各大门派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几番找寻徒劳无功之后,便不再理会采花门。
待风头过后,采花门找了一处罕有人至的隐秘山谷开宗立派,招收弟子。采花贼特有的谨慎加上些许运气,使得采花门居然能传承至今。
但如今道长魔消,这些采花贼居然还敢混到正派云集的黄山,意欲染指各派女弟子,还当真是色胆包天了。
眼看众黑衣蒙面人欲对方柔行不轨之事,方寸压下内心的恐惧,挣扎着高声呼救道:“来人啊,救命啊……”
抓着方寸的那名黑衣蒙面人扬手打了方寸一巴掌,随即捂住方寸的嘴巴,骂骂咧咧着道:“黄口小儿少叫唤,这深山老林里夜深人静,没人会来救你的。”
“大哥,开始吧,这小娘子真水,兄弟们都有些忍不住了。”一名黑衣蒙面人色眯眯地盯着方柔道。
为首黑衣蒙面人点头道:“也好,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老规矩,我先来,你等在一旁放风。”
“是,大哥!”众黑衣蒙面人退至丈余之外,只是并无一人依言四处观望放风,均将目光放在首领和方柔身上。
“小娘子,让大爷来好好疼惜你吧。”为首黑衣蒙面人淫笑一声,伸手就要去解方柔衣裳。
萧衮见状,再难压抑情绪,抛却顾忌,便欲出手相救。
就在这时,却听雪花突然叫道:“且慢!”
为首黑衣蒙面人闻声停下,斜看了雪花一眼,道:“小丫头长得也挺水灵,只是还嫩了点……嗯,不过尝尝鲜也不错……”
雪花试图作出一副凶狠的神色,瞪着为首黑衣蒙面人道:“你们‘采花门’可是魔门麾下?”
为首黑衣蒙面人一愣,目中现出一线狐疑之色,道:“天下邪道,莫不以圣门为尊,我‘采花门’自然也不例外。便是你等那方老儿,不也曾吞声忍气、臣服于圣门之下?不过,此事与你这小丫头有何干系?”
雪花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有!我萧衮哥哥可是圣门二公子,我的柔姊姊也与他两情相悦,你等若敢亵渎我们,不怕萧衮哥哥怪罪?”
“这……”为首黑衣蒙面人闻言,眼中闪过些许惧意,一时踌躇不决。
其余黑衣蒙面人亦无不色变,虽蒙面遮脸未能见到众人面色,但在火光照耀下,也能从他们目光中看出惊惧之色。
魔门与方天正不同,现下虽说声势大不如前,但素来御下极严,在其彻底覆灭之前,寻常邪道中人均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且萧百君身殒之后,魔门邪派至尊的地位有动摇之势,“魔公子”萧铮为稳固魔门声望,率麾下高手灭了几个蠢蠢欲动、不听号令的邪派,使得邪道中人畏之如虎,不敢稍有违逆。这也是之前杀手门众人见到孤家寡人的萧衮时,明知他有伤在身、功力大减的情况下,依然恭敬有加之故。
雪花见着众黑衣蒙面人反应,心中大喜,得意洋洋道:“你等若是识相,便速速放了我们,尚有转机;否则,让萧衮哥哥知晓此事,你等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采花门众淫贼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可以不怕方天正,却不能不怕魔门;且他们此次前来黄山,便与魔门所下令谕有关。
昔年“混世魔王”萧放路过采花门,听说采花门抢掠了一批如花似玉的少女作为采花门门主寿辰大礼,便找上门去,要求采花门献出那批女子作为他的贴身侍女。这些美貌女子是采花门众人辛苦多时方劫掠到手,来之不易,是以采花门门主略显犹豫,未能立即应承。于是,混世魔王手下便将采花门门主打得从此不能人道……作为淫贼,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此后,采花门众淫贼对魔门从令如流,再无违逆。
方柔却不买帐,柳眉一扬,对雪花呵斥道:“雪花莫要胡说!谁与那忘恩负义的万恶小贼两情相悦了?”
为首黑衣蒙面人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与二公子是和关系?”
方柔冷冷道:“我与那贼子不共戴天!”
“柔姊姊,但是……”雪花正欲相劝,却被为首黑衣蒙面人示意手下捂住她的小嘴,她除了不甘地“呜呜”了几声、再无出言相劝之能,连带着方寸也被捂上了嘴。
为首黑衣蒙面人看着方柔,阴阴笑道:“你当真与二公子不共戴天?”
方柔看着为首黑衣蒙面人满是淫邪的眼色,心中有些畏惧,但仍坚持着道:“不错,他害死我义父、义母,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躲在树后的萧衮心中一声长叹:“柔儿,你真是如此恨我么……”
为首那黑衣蒙面人嘿然笑道:“兄弟们都听到了吧?这小丫头可是自己说与二公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将她先奸后杀,不仅无罪,还是大功一件!”
众黑衣蒙面人轰然应是,色心复又死灰复燃。
“大哥所言不错,即便二公子知晓怪罪下来,我等也有理可辩。”
“完事之后还是将这几人斩草除根较为稳妥,否则谁知二公子是否真会谅解我等……”
“哼,那二公子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便是他真要怪罪,我等也是不惧!”
“对,若是大公子我等尚可卖几分薄面,那二公子在圣门多年却寸功未立,又有何德何能让我等俯首屈膝?”
…………
为首黑衣蒙面人桀桀一笑,伸手向方柔身上衣裳抓去,口中道:“既是如此,那便先让大爷来好好让你享受享受人间最大的乐趣吧……”
“义父,义母,柔儿对你们不住,此生不能替你们报仇了……”方柔闭上眼睛,就欲嚼舌自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血光乍现。
采花门为首那黑衣蒙面人惨叫一声,松开抓着方柔的手,捂住咽喉,竭力阻止涌出的鲜血。但这注定是徒劳无功之举,片刻之后他便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气绝身亡。
惨叫声入耳,方柔立知事有转机,忙睁眼看去,却见眼前多了一名蒙面人。这蒙面人手持一柄金光灿烂的宝剑,面上却蒙着一张甚是滑稽的羊皮,身形看似有些熟悉,令她心中生出一丝似曾相识之感。
这蒙面人正是萧衮。他不忍方柔受辱,又不愿让方柔看到他的真面目,随手自囊中摸出一块羊皮蒙面遮住真容,旋即“王者之剑”纯钧出鞘,剑下立时多了一个亡魂。
众黑衣蒙面人看到首领倒地,先是一呆,回过神之后,俱是大怒,纷纷刀剑出鞘,叫骂着向萧衮攻来,想倚多为胜,将萧衮乱刀砍死替首领报仇。当然,报完仇后顺带可以享受美人儿的红丸,完成首领未了的遗愿。
遗憾的是,他们的愿望注定落空。
“找死!”萧衮冷笑一声,纯钧剑一挥,“诛仙剑法”中的一招“群魔乱舞”,千百道幽亮剑光闪起,无差别同时往众淫贼切割而去。
幽光过处,无声无息间,众黑衣蒙面人手中刀剑骤然断裂,旋即血光溅射中,人,俱亡。
这些采花门弟子武功寻常,不过是二、三流水准,平常靠的是迷香和偷袭过活,兵器又是凡铁,哪堪纯钧剑所发“诛仙剑法”之招;“群魔乱舞”又是“诛仙剑法”中以一敌百的剑式,是以一招之间,打算以众凌寡的众黑衣蒙面人惨叫连连、悉数伏诛于纯钧剑下,只余下抓着雪花和方寸的两名黑衣蒙面人。
余下那两名黑衣蒙面人亦是吓得魂飞天外,看着片刻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们倒地身亡,已是面无人色——如果能看到他们脸色的话。
萧衮将目光扫向那硕果仅存的两名采花门弟子,徐徐举起了“王者之剑”。
“大侠饶……饶命……”两名黑衣蒙面人颤声求饶,脚下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滴答声,同时一股骚臭味散出,却是这两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将裤子尿湿湿了。
萧衮厌恶地看了两名淫贼最后一眼,一剑刺出。
剑光再闪,两声惨叫过后,最后两名采花贼不及继续告饶,便步着同门后尘,奔赴黄泉。
落在地上的江南武林盟特制火把仍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照耀中,一众采花门的淫贼气息全无、生机尽去,化作十几具冰冷的尸体。
解决众淫贼之后,萧衮先后给方柔、方寸、雪花等三人解开了受制穴道。
众采花贼虽是罪有应得,但顷刻间十数条性命死在眼前,方柔等三人还是有些吓住了,虽为萧衮解开穴道,一时间却皆是沉默不语,忘了向救命恩人致谢。
萧衮杀光众淫贼后,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手中滴血不染的纯钧剑,心道:“我的杀心怎会如此之盛?看来爹爹所言不错,这‘诛仙剑法’虽说威力不凡,但煞气颇重,每施展一次,杀性便深上一分,唯有无名心法练至高层方能控制杀心……今后在无名心法大成之前,非是必要,不能再随意施展这‘诛仙剑法’了。”
方柔首先反应过来,对萧衮低头抱拳一揖,道:“小女子方柔,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雪花(方寸)谢过大侠救命之恩”雪花、方寸也回过神来,双双向萧衮行礼致谢。
萧衮回了一礼,沙哑着声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色,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几位无需多礼。”
方柔听得萧衮声音,心下生疑,抬起头来盯着萧衮仔细打量了片刻,随后上前几步,微笑道:“救命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当铭记于心,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萧衮心中一个咯噔,故作镇定地道:“在下不过山林一隐士,名号不提也罢。”
方柔却是毫不放松,继续追问道:“不知大侠能否让小女子一睹庐山真面目?小女子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萧衮压住内心的些许惊惶,缓缓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且在下相貌丑陋,不喜以真面目见人,还请方姑娘见量。”
方柔拾起地上的火把,走近萧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小女子觉得大侠的身影有些熟悉,似是曾与大侠有过一面之缘?”
萧衮在方柔灼灼目光之下,心中有些慌乱,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道:“方姑娘,你我素未谋面,你认错人了。”
方柔却跟上两步,目光似要穿透萧衮蒙在面上的羊皮,直刺羊皮下的面容:“是吗?若是素未谋面,大侠声音为何故作沙哑?”
萧衮心中暗叫不妙,又退了一步,道:“在下日前偶染风寒,是以话声有些沙哑……”
方柔眼神却愈发犀利,道:“大侠武功如此高强,还会为风寒所侵袭?是怕给小女子听出声音而故意沙哑着嗓子说话吧?”
萧衮不敢直视方柔目光,微微垂首道:“方姑娘太多心了……”
“萧衮,萧大侠,你要装到何时?”方柔直接掐灭了萧衮最后一丝幻想,冷冷笑道,“你用来蒙面的羊皮还是从义父手中抢走的藏宝图,你以为我瞎了眼看不出么?”
“柔姊姊,你说啥?”
“姊姊,他真是萧衮哥哥嘛?”
该来之事终究难逃,萧衮努力堆砌的高墙哄然倒塌,心乱如麻,千头万绪,面对方柔等三人各自不同的目光,不知该何去何从、如何应对。
正是:旧缘经年终直面,放花无语对故颜。江湖断肠君莫问,从此天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