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当今皇上凤倾逸,香鲤吓得跪倒在地,口齿不清地说:“奴婢参见皇上!”
凤倾逸这才听清对方的声音,问道:“你是香鲤?”
“是,皇上。”
“她……睡了吗?”语气中皆是无奈。
香鲤垂下头,回道:“启禀皇上,娘娘刚刚才喝了点女儿红,现在正在酣睡之中,要不要奴婢去将娘娘唤醒?”
凤倾逸一听,心下一愣,却罢了罢手:“算了,让她睡吧!”
香鲤愣了,抬起眼睛仔细地打量凤倾逸,却看到黑暗之中,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袍,看来已经洞房完后,特地换了衣服过来见暮妙戈的。香鲤惊讶之际,却不知自己怀中的书稿,已经露了一角。
“你手中,那是何物?”凤倾逸一眼就看到香鲤怀中的书信,问道。
“这……这是奴婢无聊时写的书稿。”香鲤不想让凤倾逸看到这些东西,于是将书信往里塞,搪塞道。
“给我看一下。”凤倾逸只叹了一口气,他大概已经猜到,那是谁写的。
“不不不,皇上,奴婢字体缭乱,实在不能入皇上的眼。”香鲤随便找了个理由掩饰。
“香鲤,朕记得,你好像,没读过多少书吧?”说罢,凤倾逸已经上前一步,拿起香鲤手中的书稿,而香鲤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忘了阻止。
“你起来吧,记住,别告诉她,你在这里见到我。”凤倾逸拿到书稿,就让香鲤离开。
香鲤却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皇上……”
凤倾逸看向她,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问道:“你也在怪朕,如此对待她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皇上!”香鲤极力想否认。
“你就好好待在她身边吧,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记住,是真正的主子!如果你敢背叛她,应该知道后果。”凤倾逸冷声警告香鲤说道:“忘了我让你待在她身边要做什么事,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是她的人,她让你死,你就别想苟活着!”
“这……”香鲤听到凤倾逸说这话有些惊讶,一时间不知道凤倾逸想说什么。没错,当初就是凤倾逸吩咐她带上几个宫女,去一个陌生女子的身边,给她当丫鬟。她之前以为,只是皇上在外,一时兴起,带回来一个普通女子罢了。可是相处之下,才知道那个女子单纯善良得吓人,并且一手医术,举世无双。慢慢的,她发现了那个女子的无奈与悲哀,而自己的真正主子,却在想着法儿的利用她。
“你记住我今晚的话就是了,好好照顾好她。有什么问题,让侍卫来找我就是。”不等香鲤反应过来,凤倾逸又继续说道。
“皇上,娘娘她,不应该被你如此对待!”香鲤看到凤倾逸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然后又继续说道:“娘娘她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都不会想到一切的源头,都是皇上你的原因。”
凤倾逸眉头一皱,抬起手给了香鲤一巴掌,伴随着“啪”的一声,是凤倾逸愤怒之极的第二次警告:“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对朕说这些话?我说让她做你真正的主子,可没有同意让你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香鲤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个巴掌印儿,她忍住眼泪,第一次近身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愤怒,:“皇上恕罪,奴婢再不敢多言!”
“你只要记住,好好照顾好她就是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知道就好!”凤倾逸说完,转身走开,向自己的逸宁殿走去。
这一夜,终是无人可以入眠。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此时洞房花烛。却不知为何,他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心里十分烦躁。不知不觉的,就不由自主地向昭仪殿走来。
“唉!”
叹气,又是叹气。今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气,只当莫名其妙。
回到自己的书房,凤倾逸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将手中的书稿展开。确实是他不熟悉的字体,奔放中不失婉约。只见信上写着一首词令,题曰《浮生三千吟》:
清风起,寒沙弄,月色重门掩相思。
丝竹声,断红楼,湖光潋滟水中枳。
泪三千,笑红尘,一袭白衣佳人披。
寒纱帐,渡春心,玉人成痴梦成痴。
月光轻,寂无人,喜烛红帐伊人凄。
夜阑静,人声迟,烟火九天玉枕湿。
披绣塌,撒欢尘,不堪回首往事稀。
相思情,伤人心,浮生三千梦成痴!
题字小楷是暮妙戈的名字。
凤倾逸挑了挑眉,她究竟瞒了他多少事?认识这么久,他竟然不知道她有如此才情。接下来,便是心头袭上的一阵怅惘,那股烦躁再次上来。他成亲,她该是,很难过的吧……
秋来百盛衰,落花几朵,残叶几枝?随风去,不复归。
第二日清醒时,暮妙戈并不知道凤倾逸来过。因为喝了太多酒,头有些痛。她晕乎乎地爬起来,想要走到桌子边去倒杯茶喝。正在她刚走到桌边时,香鲤端着银盘推开门进来,银盘上放着一个玉碗。看到暮妙戈她吓了一跳,赶紧向她走来,将银盘放在桌子上。
“娘娘,你怎么起来了?身子本来就差,又刚喝了酒,万一再染了风寒怎么办?”香鲤慎怪地说道。强行将她从桌边拉到床边,等她坐好后,她将银盘端过来,让她吃一点御膳房准备的醒酒茶,边说:“娘娘,这是御膳房给你准备的醒酒茶,喝了吧,喝了就没事了。”边说边把玉碗递到她面前。
暮妙戈接过药碗正欲喝下,忽然顿了顿,盯着碗中的黑色液体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她抬起头,问香鲤道:“这药,是你让人帮我煎的?”
“不是啊,娘娘,”香鲤摇头,“是御膳房的掌事煎了让一个小宫女送过来的。”
“御膳房掌事的向来是公公,怎么会派一个小宫女前来送药?”说罢,暮妙戈将药碗往地上一倒,药汤撒在地上,冒起了白泡沫。香鲤吓得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道:“这药有毒!有人要害娘娘!可是,这没道理啊,如果有人要加害娘娘,怎么会等到现在?”
“何时加害倒实属平常,怕就怕,下药之人要加害的人并非是我!”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香鲤不知道暮妙戈暗示的是什么,暮妙戈摇头,并不想回答她,“别问这么多了,快把这些药汤都收拾了,我还想休息一下。”
真正的原因她当然不会告诉香鲤,这碗药汤,不过是有人想要借肉打狗,却又在她这块肉身上下毒,弄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结果,她既然已经察觉,自然不想继续和那些人纠缠下去。她待在这宫中,不过是图个安宁清静罢了。待香鲤将地板收拾干净退出房门后,她就轻轻地闭上眼,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般。
一天时间又再次过去,夜里,暮妙戈再次辗转不得入眠,那股莫名其妙的恨意,束缚在她的周围。一抬头,一低眸,都有着针扎似的疼痛,虽痛也痒。暮妙戈睁开眼睛,看着微弱的烛光映射下的床幔,她想出声唤来香鲤,却又不忍打扰到她休息。此时已是丑时,人已入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丝哀怨,打扰到那几个丫头休息。罢了罢了,就此作罢吧。一夜作愁眠,何苦其辗转!
她起身,披起一件白色的外衣,又让自己飘到院落中的竹林里,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发呆。因为刚过中秋,所以月亮还很圆润。竹林,月光,美酒,清樽杯。苦情,孤寂,落寞,对愁眠。借何以愁,借何以消愁,愁怨入重楼。
夜色更静,她的愁散发于这夜色之中。忽的远方传来一声空灵,她寻声望去,却望不到竖以长萧之人。不知是谁人的在这寂寥的月色之中,吹起这么空灵的箫声呢?心下好奇,便摘下一叶竹叶,轻轻放于唇缝之间,一段无丝无竹无情的乐音便从唇缝间流出。
一空灵,以虚无,在这偌大皇宫的夜空中,辗转寻回,惊醒所有沉睡的人。
一转几日,宫中盛传皇上专宠于皇后牧婉苏,日夜栖息于承欢殿中。皇后势力蓄势而待,不可抵挡。朝堂之上,牧国公当头,恒亲王和秦王府合力对抗,勉强抵个平手。大将军府的人渐渐退出朝堂上的争斗,丞相一派暂时偃旗息鼓,约莫想来一个渔翁之利。
放在往常,他们如何争斗凤倾逸不管,因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平衡朝堂官员之间的势力。可是现在,天公不作美,黄河一带,连年旱收。加上地区官员不敢汇报,一拖再拖,整整过了八个月,朝堂上才得知这件事。这事着实令他气愤,可是更气愤的是,几个有能力的老骨头,一推再推,谁也不愿意去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差事落在湖东太守洛仁杰的头上,他本来没有参与任何党派,推拖不得,唯有硬着头皮接受。
回到逸宁殿,凤倾逸气得青筋暴起,站在书桌之前,整张脸阴沉得吓人。司徒九都从身后向他走近,站在他的身旁,也不看他的脸色,问道:“这事,你想怎么处理?”
“洛仁杰是担任不了这个重任的,”凤倾逸如实说道:“我想让李连生潜入他的幕僚,做个参谋,帮助他解决黄河灾害,了却我心头之重。”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件事太过于严重,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要让李连生这个重要的人前去处理这个事情。
司徒九都闻言挑着眉问道:“那岂不是便宜洛仁杰这个无名官了?”
“只能这样了,我不想让李连生太过于锋芒毕露,也就只能让他潜入幕僚之中。”
“李连生走了,玉善堂怎么办?”司徒九都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凤倾逸闻言只是勾唇一笑,笑意中毫不掩饰他的骄傲:“玉善堂可是我亲手所创,如果没有李连生就运作不了,我还不如把它送给秦可知当嫁妆,给她一个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