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1 / 1)

刹那间雨点密起来,夹着豌豆大的颗粒冰雹,天与地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没有了远近的距离,人眼看不清了外面的世界。雨点稀了,冰雹在逐个增大,砸的屋顶上扑扑棱棱的直响。风裹着冰雹大作,轰隆轰隆的炸雷一个响似一个,屋顶像要被砸塌下来,整座房子像在动摇。

“完了,完了······。”崔占海站立在门口的地方叫苦连天,望着外面一塌糊涂的老天爷,他张大了嘴,嘴唇哆嗦。凭着他多年伺候农作物的经验,这是一场多少年不遇的灾害,颗粒绝收的现实就在眼前。

不远处的黄明玉呆若木鸡,由于他晚跑进房间几步,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干在脸颊上,挽起的裤腿时不时滴下几个水珠子,脚下有一片润湿的水渍。他立在那里一口一口倒吸着冷气,身体在瑟缩,外面白茫茫的冰雹,颗颗砸在他的心坎儿上。

“老天爷,别再下啦!”崔占海捧着双手举过头顶央告,此刻他连跪倒的心都有了。

发了疯的病人,通常在发作成功后,都会为自己损坏的一切而感到悔恨与自责。老天爷也是一样,好常无故发了一顿邪火,现在看着被它毁得一塌糊涂的土地,滴答着几颗悔恨的眼泪。太阳转出了云层,像个做下错事的孩子挂在西半边天空红着脸发呆。

俗话说,钱财儿女动人心。黄明玉从痴呆中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窜了出去,脚下一软,扑通跪在了你地上,望着眼前一大片红红绿绿白白黑黑的杂色世界,他的心从头凉到了脚底。

马桂莲浑身湿的像只落汤鸡,在自己的地里抓心挠肺的干嚎,她手里捧着一个打成了蜂窝状的西红柿,喊不应天叫不应地。一刻间村里的人像似从四面八方赶来,女人们都在嚎哭,男人们都在吼叫,那悲壮之声宛如天崩地裂一般。

浑身没了气力,崔占海只能将身体软软的支撑在门框上,像犯了病似的眼睁睁的看着黄明玉倒在泥地上站不起来。任凭冰凉的雨是侵蚀他腿部的肌肉,他全身麻木了。

张金娥原本打算晚饭要给儿子送馒头过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做,二玲便跑来告诉她说自个做了饺子,她父亲也在菜地里,晚饭由她送去。张金娥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要坚持自己送,可是二玲又要再三坚持,她也只好依从了女孩子的一片心意。

二玲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张金娥不是不清楚,她很想阻止她同儿子的往来,但每回看见二玲文文弱弱十分贤惠的样子,她又下不了横加阻拦的狠心。她打心里是喜欢二玲的,要不是她嫁过男人,要是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二玲做她的儿媳妇。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凭空想象。

现实是二玲嫁过男人,而且还不会生养孩子,这两道坎儿,她迈不过去,二玲也迈不过来。她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得出儿子心里也喜欢崔二玲,但儿子与二玲又总有些若即若离,好像儿子也知道他两不可能走得到一起的事实,所以他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相比之下,倒是二玲粘缠的样子追的儿子有些过火。这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她这样由着性子下去,难免不会使儿子触景生情,擦出点儿火来,到那时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闲的时候张金娥愿意多在两个孩子身上想想,可是想多了她又觉得是多余,儿子说她是瞎操心,可她又管不住自己长了草的心。实在想的麻烦,她就自己安慰自己:“管他呢,现在的年轻人说不来,是自个家里的人用不着着急,不是自个家的人急也白急。”所以她也尽量不去想那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了。

二玲得到了张金额送饭的允许后高兴的走了,在二玲面前强装笑脸的黄长海坐不住了,他将腿上的皮褥子抱着团儿砸向张金娥,原形毕露似的冲着本可以歇歇身体的妻子大发雷霆:“你断手了还是断脚了?叫她给送啥的饭?你不知道她是离了婚的女人,他崔占海家的闺女给你儿子头上扣的屎盆子还少是不是?”

她和二玲拉话的时候,就看出丈夫对此事不高兴,本以为他再不高兴也不过唠叨几句,谁曾料想他发了如此大的邪火,看着丈夫要吃人的样子,她嘟噜着胖脸反驳:“她说的时候你不在场?你咋不阻拦,人走啦,你跟我撒气,又不是我去家叫她的。”

黄长海双腿跪在炕上又去摸东西,这次他攥在手里的是一把剪刀,他狠狠地举在眼前,咬牙切齿地说:“哎,爷一剪刀倒穿死你了,五六十岁的人了连个脑子都没长。好好跟着你那没脑袋的闯赶儿子奔达,有你哭的一天。”

“给你!看看你那颗头,摸摸你也不像,擦擦你也不亮。戳死你奶奶你还想活呢?”张金娥不甘示弱的走前了几步。

虚晃了晃剪刀,黄长海气得有点喘不上气,随手还是把剪刀丢在了炕上,不甘心地说:“告给你,他黄明玉要是娶‘崔疙瘩’家的闺女,除非等我死了,我只要活一天他就甭想。”

“谁说娶他家闺女了?你小子跟你说来着,还是我跟你说来着。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呀?”

黄长海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张金娥把掉在地上的皮褥子拾起来扔给了丈夫,没好气地多斜了几眼。年轻时他们也没少打架,可自从两人都上了年纪,孩子们一天天大了,生生气,吵吵嘴倒是常有,像这样动手脚大动肝火的事儿还是头一回。

她知道丈夫发这一顿邪火。无非就是不要自己的儿子娶个离过婚的女人,更不愿断了黄家的香火。她也不愿这样做,可是看见二玲那孩子那么懂事,她就心软了。跟丈夫吵闹了一顿,生了点闲气,张金娥也就没能赶在大暴雨来临之前进到菜地里。

暴风雨大作的时候,全村人都慌了心。张金娥在家里急的团团乱转,黄长海铁青着脸孔叫嚣,埋怨儿子闯了塌天大祸,当真折腾上了一屁股饥荒。

风息雨住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朝地里跑,一张张惶恐哭丧的脸。张金娥拖着两只沾满泥浆的大雨鞋赶来时,她的肉脸没了血色,东倒西歪的身体满是湿漉漉的泥泞,赶到儿子跟前与跪在泥地上的儿子抱在了一起痛哭,哭声撕心裂肺。

黄明玉跪成了一僔泥像,双眼目视前方,盈盈泪水直往下流。二玲连哭带叫的跑过来,伸手使劲拽起了张金娥,再拽黄明玉的时候,她手上早已无缚鸡之力了。看着黄明玉痴傻的样子,她痛哭连声的哀求:“明玉哥,你哭出声来,哭出声来吧!心里会好受些。”

“明玉,来先站起来,泥地上凉,伤了身子。这有啥大不了的,大不了咱再从头再来。”张金娥软绵绵的拉拽着儿子的身体宽慰。

两人相互拉拽着,黄明玉才从泥地上立了起来,踉跄着身体一同回到房子里,都缓过了一口气。黄明玉看见了面前的饭盒,扑了上去,打开,水饺的热气冒出来。他正要用手抓,崔二玲赶紧抢前一步顺手拿起一块抹布说:“明玉哥,把手擦擦再吃。”黄明玉一个接一个的望嘴里塞,腮帮子鼓出了两个大疙瘩,他吃不出什么味道,甚至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冰凉的眼泪滴在热腾腾的水饺上。

“慢点,别噎着。”张金娥含泪轻声安慰。崔二玲双手捂住脸背转身心疼的哭起来。崔占海颤巍巍的坐下身,瑟缩着双唇说:“孩子。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能趴下,这算不得啥,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

“儿子,你可千万挺得住,你有个好歹,娘可咋活?”张金娥泪流满面的哭诉。二玲一头栽在黄明玉铺盖的行李卷儿上嚎啕大哭,崔占海抖颤的手落在黄明玉的肩膀上,像要掐出一股力量,他的干眼里刚才流出了泪,现在颤抖的嘴唇说不出话来。黄明玉吃的更有劲了,仿佛进嘴的水饺他嚼都没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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