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真的伸出手,布满疤痕的小指比初月晚的拇指还要粗壮,有力地勾住她的手拉了拉勾,“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我等着,看看大皋朝的‘福将’,能保安定几时。”
房间内的灯忽然亮起,门扉传来开启的声音,初月晚再一晃神,那戴面具的人竟然已经消失了,只有窗洞开着,阴风呼啸钻入房中。
“公主殿下!”松苓破门而入。
岳清欢紧随其后,来到床前,初月晚细细的声音叫了一句“师父”,便倒在他臂弯里。
“清水。”
岳清欢急忙命人备好东西,挽袖给初月晚擦了擦额上的汗。
“大国师,那人是从塔里进来的。”
松苓仰头看着房梁上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洞。
“能从塔里进来,此人武功不俗。”
岳清欢说着将初月晚放平在床上,沾着清水给她擦脸降温,“这迷香很有些难解,他是有备而来。”
之前留在房中的礼官已经全部昏迷,此时都让人抬了出去。
松苓指挥完毕走过来,看着初月晚的样子直皱眉。
“要是晚来一步……”松苓后怕。
岳清欢无话,湿毛巾擦过初月晚的眼底,弄黑的睫毛动了动,便没有了别的反应。
破晓之时,初月晚沾了迷香后的发热总算降下去了。
岳清欢结束忙碌,独自一人走上天顶,那个洞已经加急在补,从楼顶看,应该是卸掉了某一块地砖,之后又重新盖好,十分不容易发现。
他沿着这些砖块慢慢地走,试着哪一个松动。
然而还没等他都走到,不速之客已经自己找上了门。
岳清欢抬头看着浑天仪最外圈的纵向子午环,那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睚眦面具愣愣地冲着岳清欢。
“没有命令,为何要来找事。”
岳清欢语气警告。
“你没资格管我。”
对方说,“之前在宫中就是你坑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也是本座把你从刑部救出来的。”
岳清欢道,“当初是你失手,一个目标都没杀掉。
你应该感激本座,还想给你一次机会。”
“你等着吧。”
对方说道。
岳清欢见他要走,马上叫住:“再对裕宁公主出手,本座也留不得你了。”
“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把她当回事,更叫我好奇。”
面具人没走,只是蜻蜓点水立在子午环上,“我杀她治标不治本,毫无意义。
她有趣又愚蠢,当真以为我会在意她的‘天罚’,如此,我倒愿意哄一哄小孩。”
“她不是小孩。”
岳清欢道。
“她是不是不重要,就像当初你们说她是妖女,还不是改口得易如反掌。”
面具人道,“放心吧,等我哄得不耐烦了,会让她死得毫无痛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岳清欢看着他的背影,“裘大人。”
不知对方听见了没有,那身影已经像是一缕青烟,消散在旭日东升的光辉里。
……这次并不舒服的留宿之后,初月晚和岳清欢都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该修习修习,该讲课讲课。
但是初月晚的小肚子太浅了,完全揣不住事情,纵使约好一切复仇都冲着自己来,但是遇到刺客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保密的约定呀。
“师父……”她用餐时找了个机会问岳清欢,“裕宁上次遇到刺客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已经上报皇上,在摩天塔顶安插人手夜间防范。”
岳清欢表示没有向上面隐瞒。
毕竟能钻进摩天塔,说明钻进皇宫也没有任何问题,这几日皇帝也很焦虑,天天晚上批折子也呆在椒房殿,不肯离开云皇后半步。
这至尊夫妻俩,倒是难得的伉俪情深。
“东宫那边,和云府可还好么?”初月晚向他打听道。
“东宫也增派了人手,云府目前还没有动静。”
岳清欢说完安慰她道,“公主殿下不必多心,那人暂时应该不会来了,云小公爷的身手或可与之一较高下,不会吃亏。”
初月晚稍微不那么紧张了。
“师父,你可知以前母后或者云家与何人结过仇怨?”她又想起来问。
“这便不是为师熟悉的方面了。”
岳清欢说,“公主殿下若有疑惑,还需自行求解。”
他等到初月晚用完餐饭,领她往后院去:“之前一直在定做的新祭服已经收拾妥当,刚从绣坊送来,公主殿下可以先一饱眼福。”
“已经做好了!”初月晚扫去心头阴沉。
岳清欢故意吊着她的胃口,一直带路走到后院的一间房中,礼官们正在收拾新衣,见他们来了,都让到一边行礼。
初月晚看到那衣架上撑开的祭服,眼前一亮。
这件祭服是纯白色的,外层是一片一片叶子形状的纱,外圈由银线细细编好撑起来,和羽毛一样叠成从上到下长长的一件宽袍。
清风吹起裙摆,平静时纯白的面料竟泛起淡淡的霞光,分外绚丽。
“好美……”初月晚惊叹。
“这件祭服是为太子殿下的冠礼特地打造。”
岳清欢走上前去示意,“冠礼之后,依然会用于其他大型典礼和祭祀。
尺寸已经量好,公主殿下可以穿到十岁。”
“这件真的很像‘月神’呢!”初月晚抚摸着那些装饰和布料,祭服笼罩着辉光。
终于不是小翠鸟了,虽然小翠鸟也很好看呀。
“太子哥哥。”
她对着祭服轻声地自言自语,“裕宁也想要快点长大。”
皇族的冠礼都格外繁琐,早在太子满足年岁之前,大国师已经占筮过具体的吉日,到了这一年,需再占卜一次,两次占卜结果若都无有异样,便可按照既定的吉日加冠。
而这第二次占筮,便让初月晚赶上了。
只是她还没有资格直接参与占卜,仅仅随同在岳清欢身侧,甚至辅助的工作也由其他礼官代劳,她什么也不用做,一路跟着看着就行。
索性一切顺遂,最终,加冠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八。
“那么热的日子,还要穿全套的礼服,怕是难熬了。”
初永望回来便抱怨。
什么鬼的吉日,也不怕热成了忌日。
还是在道场上,大太阳底下晒着,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熬得过去。
对此初月晚也有难处,毕竟她这身行头也层层叠叠一点都不含糊啊。
不是谁都像师父那般超凡脱俗热不出汗冷不哆嗦的嘛!“当时二皇兄和六皇兄的冠礼都是怎样过来的?”初月晚坐在太子哥哥腿上打晃。
“他们一个在腊月里,一个在重阳前后。”
初永望叹口气,“一般来说,吉日也都不会在伏天,怎的到本宫这里会如此。”
初月晚努力回想上辈子太子哥哥的冠礼,可是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要不要试试这些天通个灵,看看会发生点什么?晚晚现在也算是有特异功能,对吧。
看她在那里琢磨,初永望拍拍她道:“裕宁不必担心,到时候一定有法子解决的,至少你为冠礼作法的祭台上有华盖罩着,应当不会晒过头。”
但是太子的位置就很难说了,他要先站到作法完毕,然后再走到台上。
日子定下来之后,初月晚正好也被摩天塔暂时放假回宫了,兄妹俩干脆就从祭典的现场一起乘车回来,云皇后叫他们来太后宫里说会儿话,所以现在又都聚到了坤慈宫。
不过,他们到了,太后却没见客。
他们唯有在厅中等着,等了些许时间,连送上来的点心都吃完了,太后和连漪才姗姗来迟。
“太后娘娘,连漪姑姑。”
初月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