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刚才站起身有些急,椅子上的坐垫掉到地上,我俯身拣起来,上面绣着的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贵妃揉着太阳穴,看我望着垫子上的鸳鸯,她垂下眼帘,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我把垫子放回椅子上坐下。
贵妃又靠了一会儿,精神略好些,一面拿帕子拭了拭头上的汗水,一面说:“自打侍候皇上以来,本宫与皇上一向相敬如宾,十几年没红过脸,皇上甚至连个重话也没说过本宫,可是最近三番两次跟本宫翻脸,本宫知道皆为高恒之过。皇上一向厚待潜邸旧人,可是自打你进宫后,他对你倾注之心,却令我们这些旧人忘尘莫及。你知道当初你染上墨迹的衣服是谁赐的?”
我拿起她随手放在枕边的帕子,给她拭了拭额头的汗说:“娘娘累了,还是安歇吧,等明儿好了我们再聊。”
贵妃摇摇头,靠着枕头又喘息一会儿说:“本宫的病本宫知道,恐怕不会好了,宫里最好的太医,最名贵的药都在本宫身上用了,可是一点起色也没有。今天就是想跟你唠些家常,你染墨的那件袍子,本是圣祖爷所赠,皇上一直小心珍藏着,与皇后大婚的第二日穿过一次,一个宫女在给他更衣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地上,差点被赶出宫去,那天被你弄脏了,皇上当时很生气……”
我这才知道那件袍子的渊源,难怪乾隆当时对我大发雷霆,原来是康熙的遗物!我笑了笑说:“年轻时不知轻重,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莽撞了。”
贵妃也笑了说:“皇上当时是很生气,可是把你赶走之后又后悔了,他坐在书案前再没说话,一直到天明才匆匆去上早朝。以后每次来钟粹宫都略坐一坐就走,我曾偷偷送过他一次,发现他竟屏退左右,独自去御花园喂鱼,让本宫既伤心、又心痛。”她咳了两声,我赶紧端起玫瑰露递给她,她拭了拭泪,接过来喝了一口说:“皇上当初让高恒掳你出宫,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想把你带在身边;二是因你一直念着宫外的自由,想等你厌倦之时,再接你回宫。没想到高恒会对你下毒手。”
我心潮澎湃,表面却装着淡淡说:“我跌入湖中,只是一个意外,并没有谁要害我?娘娘身子要紧,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担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贵妃苦笑了一下,端起水又喝了一口:“你这么一说,更让本宫无地自容,当皇上告诉本宫和高恒,三年来跟你住在一起的女人就是那个船娘时,我们就什么都明白了。当时皇上指着高恒的鼻子说,‘你一心害她,她却对你所犯之错只字不提,人性相差何其悬殊,你就好自为知吧。’他警告高恒如果再敢对你下手,就别怪他手下无情,还威胁不排除将他革职降罪,满门连座。妹妹,姐姐今儿请你来,就是知道姐姐已不久于人世,想把高恒托付给你,如果他日后有什么过错,求你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个情,就算姐姐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