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西边厢房的小床上,漫秋儿睁大了眼睛,看着从破窗洞里透出来的一束光。
她捏紧了拳头,牙关被咬的吱吱直响。
强抢民女,抢到自己身上来了?漫秋儿心中冷笑,李员外?狗屁!那个老头子要是真的敢来,她绝对把他打得爬不起来!
她心中计划了一会儿,愤怒渐渐平息下来。
她见旁边炕上那个小身影发出了呼呼的打鼾声,轻手轻脚的从枕头下翻出了一块布帛。这布帛是她在二娃家醒来之后,李翠花给她的。应当是从前的她,一个身份信物。
她对着月光,勉强能看清布帛上面的字迹了,对着月光,她看了那字迹良久。
布帛上沾染着血迹,字迹有些看不大清楚。虽然看不清,但这块普通的布帛却给她一种熟悉而心安的感觉……
平日里,漫秋儿有啥烦心事儿都会将布帛摸出来看看,可是今日,她对着月光照布帛,心情还是那般沉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身上,也是担着分担重担的任务呢,一大家子人啊……
漫秋儿一脸愁容,内心也担忧的厉害。李翠花从去年冬去帮人浣衣赚贴补,工钱少不说,冬天一双手泡在水里,满手冻疮。如今开春,那冻疮却未愈!
她平日隔三差五去找需要做婚宴的大户,虽说工钱让人满意,可附近十里八村,总不是天天有那些活计。
漫秋儿思忖着,过些时日,去镇上看看,她手艺好,在酒楼里找份工活,帮人打打下手也行,只要能赚钱,能帮上这个家,她就不怕累!
他们一家四口攒着银钱,总有盼出头的那天!到时候开个小饭馆啥的,不成问题!
只是,若自己和李翠花都去镇上做工,二娃又去了学堂,家里的柱子该咋办?饭菜可以让人帮着送来,可平日解手如厕,总不能麻烦别人吧?
漫秋儿有些苦恼,想了半夜没想出来对策,叹了口气,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啥也不想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漫秋儿煮了点玉米糊糊,又切了点芥菜疙瘩丝,盛在碗里,四份一齐端到了东厢房里。
李翠花一早就要去东家干活,这会儿穿戴整齐早就起来了,见漫秋儿端饭进屋还愣了下,“漫秋儿,你咋起来这么早?”
“娘,你今儿不是要赶工吗?我就早点做饭,一会儿我和二娃去后面林子看看,拾点柴火去。”
“柴火还有呢,着啥急,”李翠花有些愧疚,心疼的看着漫秋儿:“漫秋儿,最近好像又瘦了,别累着自己。”
“没事儿,娘,这儿还有鱼酱,你和爹吃点,”漫秋儿嘴里含着一口玉米糊,含糊不清的说。
吃罢饭,漫秋儿主动将饭碗刷洗干净,李翠花总觉得亏欠漫秋儿,念叨着今天晚饭一定要等自己回来再烧。
二娃在倒掉了柱子床边的尿壶之后,便跟漫秋儿手拉手的走出了小院。
现在正值春分时节,山上许多的草木呈现出茂盛的生长势头,在枝末的位置结出各色的花朵,山中除了青桃之外,还有杏子桑葚之类,只是还未到成熟的季节,无人采摘,一颗颗饱满的挂在枝头,竟也能品出些收获的味道来。
今日,漫秋儿带二娃上山来,一是想找点野味,二是想再抓点昨儿捕的小鱼。
她特意去隔壁牛屠户家借了一张弓。借弓的时候,牛屠户满眼不信的打量了漫秋儿一番,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小丫头,能行吗?”
“借给我就成了,牛叔,我要是猎到野味也给你割点尝尝!”
牛屠户笑着摇头,看她往外走的背影,“你小心着,莫被弓伤着就成了!”
两人走到半山腰附近,漫秋儿忽然停了下来,将背后的弓放在了手里。
弓不轻,约莫有三十多斤,漫秋儿却很轻松的将它握在手里,对二娃说:“姐今天带你往高了上,二娃,但你记着,一会儿上了高山,我不说让你走,你就一步都不能迈,我说让你跑你就不能回头,知道了不?”
“我知道,姐!”二娃重重的点头,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肯定的神色,紧紧拽着漫秋儿的衣襟,半步不离。
漫秋儿今天有心到山顶上瞧瞧,说不定能撞到什么野味。前一阵子关于白狼的传说将秀山村的人弄得人心惶惶,可毕竟也过去这么久,何况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这山头很快就会挤满了人,他们姐俩今天不赶紧来瞧瞧有啥好东西,等到山上重新进了人,他们就啥也捞不着了。
漫秋儿整理好弓,拉着二娃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山上爬去。
山的海拔不算太高,七八十尺,对于二娃来说也只是稍有些吃力,而漫秋儿一路攀上来,更是脸不红,气不喘。
二娃和漫秋儿一路向山顶爬去,中间遇见了两三只野鸡,漫秋儿信手张弓,嗖嗖两箭,二娃的手里就多了两只野鸡。
“姐,这都两只了!”二娃兴奋的两眼发光,“这野鸡可鬼道了,从前爹带我来连他们的毛都抓不到,更别提抓到两只了,姐,这鸡带回去,我能吃一口吗?”
漫秋儿不紧不慢的将从鸡身上拔下来的箭擦干净,重新放到背后的箭篓里,听了二娃的傻话,笑道:“傻小子,逮了两只鸡,一只也少不了你的,全给你吃!”
二娃激动的跳起来,“爹和娘也要吃,还有姐,你也要吃!”
漫秋儿笑笑,没说话。
等到漫秋儿从山顶上一路下来的时候,二娃的手里提着两只,腰上还系着一只野兔。
二娃年纪小,可这会儿还是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姐,平日里我们上山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野味,今天你一来,咋都出来了呢?”
“你看咱今天来的时候呀,平们上山,是不是都可大晴天,万里无云的日子来?”漫秋儿冷静的分析。
“对呀,对呀。”
“你看今天,乌云密布,眼瞅着就要下雨了,是不是?”漫秋儿淡然的问二娃。
二娃依旧点头不迭。